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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年初一,本是眾臣朝賀的大日子,天還未大亮,在京官員便按照爵位品級站在了太極殿外,站在首位的自然是輔政王爺司馬。他今日心情看起來就是極糟糕的,陰沉著一張臉,一句話未曾說過。在他的身後,則是河間王司馬和成都王司馬穎,兩人不時交頭接耳一下,或者將目光投向司馬,不時還笑幾下,心情看起來比司馬要好上不少。


    不多時,司馬衷打著哈欠出現了,他極不耐煩地接受著百官的朝賀,其實還有什麽好賀的?祖宗的太廟被燒了,昨晚的夢裏他都不太安生,還沒睡醒,又被拖到了這裏,實在煩躁。


    叫了起,司馬衷就迫不及待地要離開,誰知司馬往前走了幾步,說道:“陛下留步,臣要有本啟奏,參河間王司馬瀆職罪一,以下犯上罪二,燒毀太廟罪三。其餘罪狀都列在奏本當眾,還請陛下過目。”說著他從身上掏出一份奏本,遞給了司馬衷身邊的監


    朝臣們一片嘩然,將目光紛紛投向被參的司馬身上。司馬衷皺著眉頭打開奏本,平常也從沒見過他這麽煞有介事地給自己遞過奏本,如今倒非要把這個爛攤子丟給他。那奏本上密密麻麻的字讓他不耐煩,於是他合上奏本,看向司馬:“齊王是什麽意思?”


    司馬還沒有說話,司馬冷笑一聲也走了出來,同樣從懷中拿出一本奏本,說道:“既如此,我也不客氣了,”他將奏本也遞到司馬衷身邊監的手上,道:“臣參齊王司馬目無君父,倒行逆施,禍亂朝綱之罪。”


    司馬衷一手拿一個奏本,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全無了章法,再看向下麵站著的兩人,誰也不理誰,都拿眼睛瞪著他。司馬衷歎口氣,起了身,走到兩人身邊,笑著將奏本還給兩個人。


    “你們都是我的大功臣。”司馬衷道:“昨天那事就當是個意外,太廟毀了再修就是,自家人不要傷了和氣。”


    “陛下這話錯了。”司馬眼珠子一瞪,顯然不願意司馬衷這樣和稀泥,他指著司馬,道:“既然他主持祭禮,太廟被燒毀的責任便由他來領,太廟被焚毀是天大的事情,怎麽能說是個意外呢?”


    司馬不甘示弱,一把將司馬的手打開,道:“如今承認我是主祭了?昨兒個齊王可不是這樣想的,大搖大擺地來質問我,甚至損毀聖旨,完全不把陛下放在眼裏。要說太廟被燒是意外,也是老天爺給的警示,齊王太把自己當迴事,忘了頭頂上還有個陛下。”


    “你混賬。”司馬的火氣立馬被激了出來,指著司馬罵道:“我是輔政,你未免太過狂妄。”


    司馬絲毫不客氣,也指著司馬的鼻子,迴罵道:“輔政如何,你的輔政也是大家看在你父親的麵子上給你的,論輩分,你得叫我聲叔叔,你目無陛下,無尊無長,便該問罪。”


    眼見兩人又要打起來,司馬衷又氣又急,跳著腳說:“你們莫不是要把這太極殿也燒了嗎?”說罷也不想理兩個人,眼不見心不煩,他一扭頭迴寢殿去了。


    司馬和司馬在大殿僵持半天,誰也不肯先服個軟。他們不離開,後麵的朝臣們也不敢離開,每個人都在大年初一的寒風中瑟


    瑟發抖地站著,隻有成都王司馬穎笑眯眯地看著兩人,直到有人求他說句話,他才走到兩個人麵前,衝著二人作了一揖,道:“大過年的,二位真要在這站著就站著,恕小王府中有事,先行告辭了。”


    司馬穎說完大搖大擺地走了,眾人看司馬穎走了,猶豫了一番,都跟著司馬穎離開了。兩人間殿內的人都走了,也懶得再糾纏下去,這才都離開了太極殿。


    聽說齊王和河間王都走了,司馬衷這才撫了撫胸口,道:“這些人,連個安生年都不讓我過。”


    羊獻容笑著說:“一山難容二虎,河間王對齊王越發不滿,他本身實力不弱,繼續鬧下去,遲早有大鬧的一天,到時候,陛下支持誰?”


    “我誰都不支持。”司馬衷煩躁地說:“我就想過過太平日子,他們天天煩我。”


    “陛下不愛打理朝政,總得有人幫您才行。”羊獻容道:“此人跟陛下一心最好,不是嗎?”


    司馬衷皺著眉頭想想,的確是這麽個道理,便笑著說:“那就還是齊王吧,換來換去多麻煩,最起碼齊王還讓我當著舒坦皇帝,要換一個人,指不定又要幹什麽,再把朕送金墉城去怎麽辦?我可不想去了。”


    “陛下不覺得河間王是比齊王更合適的人選?”羊獻容又道:“您自己不也說,河間王對您可比齊王好多了。”


    司馬衷點點頭,他自己也覺得河間王好些,至少對他大方,說話也從不會大唿小叫的,比那齊王懂禮數得多。“好是好,隻是齊王怎麽辦?”司馬衷問道:“再說,他不願將輔政之位給河間王又該怎麽辦?”


    羊獻容又笑笑:“齊王迴家種田去唄,至於能不能得到這輔政之位,全看河間王的本事了,他要當輔政,總得有些能力才是,您說呢?”


    “嗬嗬,”司馬衷也樂了:“皇後說的對,讓他種田去。”


    大年初五,皇後在顯陽殿設宴,照例是請京中的貴婦們一聚,以前賈南風還是皇後的時候,她忙著朝政之事,又要同司馬一族的鬥心眼,從來都無心設宴請客,又因為她成日不見一張笑臉,所以眾人怕她,更不敢多往宮中來往。如今的羊獻容年紀輕,性和善,看起來又是位好熱鬧的主兒,不說這些才進京的藩王妃們,常居京城的這些貴婦們也是高興常往宮中來的,畢竟女人們也愛聊前朝之事,她們多少能知道些朝廷的動靜,甚至能探聽出男人們也沒有察覺出的風向來。


    既然是過年,羊獻容便為每個人都備了伴手禮,都是宮中繡坊做出的荷包,每一個裏麵放了一枚壓勝錢,由著貴婦們按家裏孩子的數量拿取,雖不值錢,可到底是個心意,誰不希望自家的孩子平安吉祥呢。


    飯吃到一半,話題不知怎的轉到了失火的太廟身上,便有貴婦一直念叨著:“不吉祥,不吉祥。”


    河間王妃賀氏白了那多事人一眼,道:“怎麽就不吉祥了?說是求祖宗庇佑的地方,如今燒了,便是祖宗不願意庇佑了,有些人惹了老天爺動怒,那就隻有自求多福了唄。”


    任誰都聽出來了,賀氏這番話是說在說齊王,可齊王王妃今日抱病沒來參加宴會,這話又無


    人敢接,於是羊獻容道:“太廟畢竟是司馬家的家祠,王爺們因此大動幹戈也是應該的,就是皇上,也惶恐自責不已呢。”


    “瞧瞧。”賀氏立刻又說:“皇上都自責呢,可有些人就覺得自己無辜,還急得先跳了教,無非就是那日我們說他身體有病,這話傳了出去,他麵子上掛不住,所以找我們的茬。可我們說的是私事,他以公事報仇,可謂是公私不分。”


    “這……”羊獻容頓了頓,道:“這話也有些沒有根據。”


    “娘娘是有所不知,”賀氏立刻說道:“您道是齊王妃為何不來參加宴會,還不是因為上次我們在宴會上泄了齊王的底,齊王遷怒於王妃,將她幽禁在府中,後來還去找我家王爺和成都王的麻煩,結果誰都沒搭理他,他才惱羞成怒在朝堂上跟我家王爺鬧了起來。”


    原來還有這麽迴事情,這齊王極要麵子,難怪這次這麽大動幹戈,不惜在眾目睽睽之下同河間王鬧翻,無非是告訴天下人,如今坐在這朝堂上的還是他齊王。


    “今天個叫諸位過來是圖個熱鬧,聚一聚而已。”羊獻容笑著道:“前麵的事情不是咱們該管的。”羊獻容舉起酒杯,道:“咱們喝咱們的酒便是。”


    “是,是。”樂氏今日一直沒說話,想來是被成都王交代過了,如今成都王夾在河間王與齊王的中間,麵兒上看著他更傾向於河間王一點,可他到底與齊王私底下怎樣,誰也說不清。所以樂氏趕緊轉了話題,道:“如今京城有個有名的奇人,不知大家可知道?”


    一說到這個話題,諸位貴婦立刻興奮起來,羊獻容不知,看向司馬宣華,她也一臉茫然,聽她們說話,才知道,洛陽城近日有個算卦的先生,不僅字測得準,且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有當朝東方朔之稱。


    “那位馮先生,”樂氏便道:“之前給牙門將張寒算命,張寒生三子,均不過十歲,到了小兒子這,快十歲了,又突發重病,馮先生去看了一圈,說他家的老壽星奪了子孫的命,可張寒也不能殺了老娘啊,於是那位馮先生就把老壽星養的一條狗給殺了,用幾滴狗血調了一大碗水給小孩服下,第二日這孩子就開始好轉了,如今已經痊愈了。”


    眾人嘖嘖稱奇,便又有貴婦說:“我家侄兒前去測字,想問個姻緣,人家就說三日內見分曉,果然第三天,媒婆上了門,說的還是我侄兒心有所屬的一位姑娘,兩家一拍即合,日子都定下了。”


    這奇事一件接著一件,羊獻容麵上笑著,心裏卻懷疑個不停,測字的先生姓馮,莫不是師傅又迴來了?那次他被父親攆走後,他便離開了洛陽,去了哪裏無人知道,難道他是因為她,才又迴到了京城?


    “諸位可知道那位先生大名?”羊獻容問道。


    “不知。”樂氏又道:“大家都叫他為馮先生,說是從長安而來,想入朝為官,苦於沒有門路,這才在街上擺了攤子。漸漸成名後,許多人想找他為幕僚,他全都拒絕了,隻一句話,入朝為官,造福百姓。聽說後來齊王也去找他了,許了他官位,可他也拒絕了,說是在等一位有緣人。”


    羊獻容激動不已,脫口而出:“他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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