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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了羊獻容的哭訴,孫氏像被當頭砸了一棒。她是萬萬沒想到,羊玄之為了自己升官發財,竟會把女兒推入這般境地,更沒想到,自己的父親竟然也參與其中推波助瀾。那司馬衷是何許人也,年紀大不說,還是個傻子,說是個皇帝,命運又不掌握在自己手裏,看著高高在上,說不準什麽時候就被拽下來,連命保不保得住都難說,到時候,羊獻容該怎麽辦?她年紀還小啊。


    隨著羊獻容趕到的羊玄之麵色微紅,她看著仍在啜泣的羊獻容,又看看一臉怒色的孫氏,重重地歎口氣。在他心裏,他的夫人應該知道家裏的窘境,也應該知道他在朝中的尷尬,對於他想改變現狀必須是理解並支持的。既然老天爺垂青,讓這般好事落入了他的家裏,讓容兒富貴起來,讓羊家再度顯赫起來,何樂而不為?


    “那是皇上,九五至尊,容兒入宮便是皇後,皇後是什麽人物?”羊玄之想努力說服孫氏:“那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


    “若是真正的皇帝,你這話不錯,可現在龍椅上的那位是你口中的九五至尊嗎?”孫氏冷冷地說:“一個皇帝,在國內災荒,老百姓吃不飽的情況下,說出了何不食肉糜這樣的笑話。一個皇帝,將朝政大權完全交給皇後,導致太子被殺。一個皇帝,手中無權,身旁無兵,遇到大事,連自己都保護不了,這便是你口中的九五至尊?”


    “那又如何?”羊玄之不為所動:“他到底還是皇帝,容兒嫁給他就是皇後,我羊家便是皇親國戚,一朝發達便不用看人臉色,我羊玄之這輩子,為的不就是振興羊家嗎?”


    孫氏怒道:“你一事無成為何要將女兒送入火坑?你口口聲聲要振興羊家,一旦皇帝被廢,容兒還有命嗎?你費盡心機要振興的羊家還有立足之地嗎?”


    “胡說八道,婦人之見。”羊玄之氣急敗壞起來:“陛下乃受天命,諸王再虎視眈眈也不敢有人真正行動,篡位是要遭天譴的,誰願在史書上留下這千古罵名?”


    “一朝改姓,哪個不是篡位奪位而來?”孫氏爭道:“就是先帝的皇位不也是篡奪而來的?”


    羊玄之聞言一驚,跺著腳大罵道:“口出狂言,你要害我羊家。”


    “你送容兒入宮,才是將羊家推入萬劫不複之地。”孫氏絲毫不讓,她決不能同意女兒入宮。


    羊玄之拂袖而去,不管孫氏說什麽,他心意已決,自己才是這一家之主,容兒入宮之事,自是由他說了算。孫氏太了解這位夫君,知道他撅起來,怕是十頭牛都拉不迴來,自己再為女兒爭,恐怕也挽不迴這局勢。想到羊獻容將入宮遭受不知怎樣的痛苦,她便掩麵痛哭起來。


    據孫前來告知羊玄之讓容兒入宮之事已經過了三日,宮中再沒了消息,羊玄之生怕事情有變,催著孫迴又往孫秀府中跑了一趟,得到的答複都是此事已定,請羊家安心等待,羊玄之懸著的心才算是稍稍放下了一些,便給羊挺去了家書,告知他家裏喜事將至,讓他做好迴來送妹妹入宮的準備。


    羊附得知此事時沒說什麽,隻是擦去


    了羊獻容掛在臉上的眼淚,然後看著她,道:“哥哥幫你。”


    羊獻容看著羊附,有些懷疑地問:“真的?”


    在羊獻容被父親關起來後,她幾次求羊附幫她給劉曜送信,可他都拒絕了,作為長兄,羊附也並不同意羊獻容同劉曜有過深的交情,他不了解劉曜,不知道劉曜對妹妹是否真心,他怕妹妹用情過深,更怕妹妹壞了名節,所以拒絕為二人送信。另一方麵,劉曜是匈奴人,若要同羊獻容結婚確實有些困難,他一直覺得妹妹年紀尚小,所以談起感情之事如同兒戲一般,可是牽扯到婚姻大事,便不能兒戲了。羊獻容被羊附拒絕了幾次,便不找他了,所以聽到羊附說願意幫她時,才會懷疑。


    羊附點了點頭,輕聲道:“那個匈奴人,總比皇帝要好,哥哥願意為你賭一把,也趁機看看那劉曜的真心。”


    羊獻容喜出望外,拿出帕子胡亂抹了一把臉,央求羊附道:“哥哥替我跑一趟劉府,或者南郊牙門軍,找到劉曜,告訴他我要進宮了,讓他想想辦法。我在外公家那日,便托人給他帶了條兒,可是那時我並不確定會發生什麽事,更不知道那條兒會不會送到劉曜手中,現在哥哥幫我,一定讓他救我。”


    羊附皺著眉想了半天,歎口氣抓著羊獻容地手,問:“傻妹妹,你知道讓他救你意味著什麽嗎?”


    “什麽?”羊獻容的確不知道意味著什麽,她隻是不想進宮,嫁給娘口中的那個傻子皇帝。


    “意味著你要跟劉曜離開洛陽城,以後可能再也迴不來了。”羊附認真地說,這是唯一的辦法。


    “那娘怎麽辦?”羊獻容吃了一驚。


    羊附搖了搖頭。


    羊獻容想了想,可不是隻有這一個辦法了嗎?離開家,離開娘,跟著曜哥哥去另外一個地方隱居避世,可是曜哥哥願意嗎?他是要當大英雄的人,真的願意跟著自己這樣籍籍無名地過一輩子嗎?


    羊獻容還沒有理出頭緒,她身邊的一個小丫頭卻跑了進來,興奮地說道:“劉公子來提親了?”


    “什麽?”羊獻容喝羊附均是一驚,二人對視一眼,拔腿就往前廳跑去。


    前廳裏,羊玄之端坐主位,劉曜恭恭敬敬地立在下首,身後是他帶來提親所用的彩禮。羊玄之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提親弄得火大,這要是傳出去,宮裏對羊獻容有了看法,讓她入宮的事情指不定就黃了。


    盡管劉曜極為誠懇,甚至有些低聲下氣,羊玄之仍舊不顧情麵地罵道:“我再愚蠢,也不會將女兒嫁與一個匈奴人,何況,容兒大好的前程,豈是你能給與的?我知道你父親是赫赫有名的大英雄,可又有什麽用?你能給我女兒皇後之位嗎?莫要跟我說些情情愛愛的話,婚姻大事豈是如此草率的,是你拎著些禮物就能成的嗎?”


    劉曜道:“羊大人,我劉曜無用,至今功不成名不就,可待我成長起來……”


    “不要說了,”羊玄之止住劉曜的話頭:“你日後會成為跟你父親一樣的大英雄,大人物,我羊家高攀不起


    你走吧。”


    “伯父……”劉曜還想爭辯兩句,可羊玄之一句都不想再聽,揮揮手讓他離開。


    羊獻容在門外站了良久,此刻忍無可忍,跑進了屋內,拉著劉曜的手,對羊玄之喊道:“我不要入宮,死也不要入宮。”


    “胡鬧。”羊玄之見羊獻容一個姑娘家,竟這般不知廉恥,大怒道:“你們這成何體統?婚姻大事,豈是兒戲?是他提著點東西來求我便能成的嗎?他父親知曉此事嗎?同意此事嗎?你們簡直胡鬧。”他憤怒地將羊獻容拽到一邊,迫使二人分開牽著的手,道:“容兒,你一個姑娘家,名聲還要不要?他若真為你好,便不會這般待你。”


    羊獻容痛哭不止,拚命地推著羊玄之,劉曜不知所措,想上前拉住她,卻又不能同羊玄之鬧得太僵,糾纏之時,羊附走上前,拉過羊獻容,說道:“父親息怒,此事總得有個了結,既然您不同意他二人的婚事,便讓二人道個別吧,到底是年少時的感情,了斷也要幹淨了才是。”


    “這,”羊玄之不悅道:“成何體統?”


    羊附忙道:“父親放心,我會在一旁看著,不會讓容兒受委屈的。”


    羊玄之這才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羊附將兩人帶到自己的院中,遣散了下人,告訴他們有話說開,是就此分開還是相攜離開,都必須做個決定了。


    劉曜低著頭,卻不知該作何決定,在軍中,他果敢決斷,可麵對羊獻容,他有太多的牽絆,實在不知如何是好。他想和她相伴終身,又怕就這樣將她帶走不是她所願意的。種種的想法糾纏在腦中,讓他半天開不了口。


    “曜哥哥,”羊獻容倒是先開了口:“我願意跟你離開,你願意帶我離開嗎?”


    劉曜眼睛一亮:“果然?”


    羊獻容點點頭:“隻是,我放不下母親,她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怎麽忍心舍她而去?又是這樣偷偷離開,她必定傷心至極,我不忍心。”


    劉曜神色一僵,兩人陷入了沉默。


    “容兒,”羊附開了口:“人這一輩子,先要對自己好,才能對旁人好,母親這輩子的心願就是希望你能幸福,就算見不到你,可隻要你是幸福的,她便是欣慰的。”


    “你哥哥說的不錯。”門外突然出現了一個聲音,三人朝門口一看,孫氏在一位侍女的攙扶下站在門口,神色哀傷。她繼續開口,說得卻是:“為娘這一輩子就是想你們好,我絕對不會同意你入宮,眼前沒有別的路可以走,你隻有離開這裏,娘不怪你。”


    “娘親,”羊獻容難以抑製地大哭起來,她撲到孫氏的懷中,不停地哭號著:“娘親,我舍不得你。”


    “傻孩子,你好,娘就好。”孫氏摸了摸羊獻容的臉:“莫哭了,再讓你父親生疑,你從未跟娘說過你和劉曜的事情,娘雖然沒有足夠的時間去了解他,可娘相信你的眼光,以後的路就要靠你自己走了。”


    羊獻容看了看劉曜,衝著孫氏點點頭,又撲進她的懷中痛哭起來。2k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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