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0大章)


    是夜,睡夢中的蘇洛覺得脖頸有些癢,意識中抬手想要撓,手指卻無意間觸碰到了一團冰冷的東西,瞬間驚醒,一張放大的畫著誇張戲妝的臉貼近的蘇洛,近在咫尺。


    蘇洛在下,那人在上,一個躺在床板上,一個被一條繩索懸掛著吊在半空中,緊挨著蘇洛。


    深吸幾口氣,強迫自己快速冷靜下來,蘇洛小心翼翼的側頭,發現整個耳房全是這樣造型獨特的丫鬟下人們,雙方緊貼著被放置在床板上。


    這不由得讓蘇洛想起末世前一個流傳很廣泛的恐怖故事,好朋友,背靠背。


    不過她算不得這些人的好朋友,所以隻能麵對麵。


    小心翼翼的從這些丫鬟懸掛的身體下爬出來,房間內燭火並無,隻能借助頭頂殘月透進來的一點月光偷瞧著這耳房的風光。


    每個人都穿著戲服,像是高門請來暖場的戲班子,但是其中有幾張臉蘇洛卻並不陌生。


    是那幾個丫鬟。


    睡覺前還見過。


    耳朵貼在門框上,屋外依舊是寂靜一片,沒有任何賓客捧場的意思,冰冷冷的哪裏有結親的熱鬧喜色?


    想了想,蘇洛輕手輕腳的推開門,從耳房走了出去。


    她還就想冒次險,看看這位傳說中的敏小姐到底是什麽樣的。


    更何況坐以待斃不是她的性格,與其和這些不知道是人是詭的東西待在一起,還不如出去轉轉爽快。


    今日那老婆子帶蘇洛進屋的時候,蘇洛特意記了下路,耳房這邊悄無聲息,或許,線索都在另一邊。


    探索間,蘇洛發現這個敏家大院種植了很多山茶花,明明不是山茶花開的季節,卻是一朵一朵傲放於枝頭,又一朵一朵完整的掉落枝頭,滿地都是山茶花,越是靠近花園,山茶花越甚!


    順著花園遊廊快速疾行,蘇洛隱約聽見花園後庭的蓮花台上有人咿咿呀呀的,像是在唱戲。


    隔的近了,可以清楚的聽見是一個清脆婉轉的女聲,聲音婉轉哀怨,詞中帶情,語中帶憐,好聽是好聽,但總覺得不該在成婚的日子上唱。


    蘇洛蹲下身貓在遊廊的裏,緩慢的靠近蓮花台的前方,微微抬頭,蓮花台前確實擺滿了酒席,上麵坐滿了各種各樣的賓客,隻是那些賓客無一例外,全是喪事一條龍裏的等身紙人。


    有男的,有女的,有孩童有高齡,或是舉杯,或許閉眼聽曲,或許相互聊天,做的那幾個栩栩如生,生動形象,宛若活物。


    而那些酒席上,不出意外,也都插滿了山茶花。


    給一群紙人唱戲。


    蘇洛越發好奇,更想看看台上唱戲的到底是個什麽人,或者什麽詭,居然有這癖好。


    隨著一聲悶哼倒地,台上曲終,人卻不散,隱約間,蘇洛似乎聽到了有觀眾歡唿鼓掌的聲音。


    “山茶姑娘唱得好,不愧是京城第一嗓!”


    “山茶姑娘,這是你最喜歡的山茶花,我都帶來了!”


    蘇洛驚訝的看著那些紙人活動著僵硬的嘴角,一字一頓的誇獎道,而那位說著帶了山茶花的紙人更是直接站起身,抬手把腦袋從脖頸上一提,翻轉過來捧在手上,一朵朵山茶赫然埋於其中,填滿了紙人的腦袋。


    戲台上,那位名叫山茶的姑娘見狀隻是抬手捂嘴含笑,並沒有接下,也沒有拒絕,嗯一甩水袖作了個揖,邁著小碎步告退。


    這就完了?


    敏小姐大婚,宴席上不見敏小姐就算了,都來聽曲兒是什麽章程?那姑爺又在哪裏?


    等等,那山茶姑娘不會就是……


    不等蘇洛想明白,台上的人物變換,一位帥氣小生走了上來,你方唱罷我登場,換來台下陣陣叫好。


    在一變化,一位拿著雙刀的老生邁著步子走上來,器宇軒昂,氣勢不凡,蘇洛對這些東西不太懂,卻也覺得這位的扮相更像是一位久經沙場即將上陣的大將軍。


    一場戲,大約唱到了淩晨四點,花園裏的燭光突然熄滅,蓮花台上的戲聲也歸於平靜,安靜的不像話。


    黑暗中,似乎有什麽東西窸窸窣窣的起身,踮著腳在花園裏走過,從遊廊裏走過,有幾次,蘇洛都感覺到有東西就在自己眼前,似乎在觀察她。


    不聽不聽王八念經,不看不看公雞下蛋。


    區區四星詭物,別忘了她還有腦子兄的技能在手,實在不行,技能開大,趁著眾詭精神混亂,相互廝殺的時候衝出去也不是不行。


    大不了這個四星詭物副本的獎勵不要了,反正也不虧什麽。更何況她還有個最大的金手指。


    沒人能抵擋冥幣的誘惑,同樣,詭更不能抵擋冥幣的誘惑,就看對方如何做了!


    冰冷的氣息逐漸包圍蘇洛,就在蘇洛想著要不要先下手為強的時候,一陣低笑從蓮花台內傳來,頓時驅散了周圍徹骨的寒意。


    隨著笑聲落下,花園裏的燭光亮起,一位穿著新郎服戴著大胸花的帥氣男人出現在蓮花台上,對著蘇洛抱拳鞠躬,“抱歉,嚇到姑娘了。”


    “遠來即是客,姑娘,請上座。”


    來人?禮數周到,光風霽月,就算是以現在的審美來看,也是翩翩公子一位,就連畫皮也要甘拜下風,和外麵的那些奇形怪狀的詭物更是難以對比。


    蘇洛冷冷的站在男人身後,酒宴上那些奇怪的仿真紙人不見蹤跡,唯有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大步走上蓮花台,同時對蘇洛舉起手中的白玉酒杯。


    蘇洛見狀,想了想跟著走上前,去到蓮花台。


    看公子的衣服,穿的是新郎禮服,多半就是老婆子說過的姑爺,但他胸前戴的喜花卻是白色的,紅白搭配,好不協調,給人一種荒誕的美。


    “姑娘也是來參加我和敏兒的婚禮的?”


    “偶然路過,正好趕上。”


    上到蓮花台,蘇洛才發現蓮花台上布滿了凋落的山茶花,鋪滿了整個戲台,戲台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方桌,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剛剛好夠一人躺下的長度。


    桌上,紅白相間的蠟燭自顧自的燃燒著,桌上擺滿了菜肉,精致細膩,都是些大宴酒席上才會出現的菜品,看得出敏家人的財大氣粗。


    隻是再眨眼,原本豐盛的酒席瞬間變成了香蠟紙錢,貢品貢果。


    再抬頭,方桌盡頭的位置,一靈位供奉其上,寥寥草草寫著幾個字,等到蘇洛想要仔細辨認的時候,眼前的景色再度轉變,一位身穿水袖戲服,麵若桃花的古典美人坐在剛剛那位男子落座的位置,注視著蘇洛。


    “姑娘?姑娘!”


    “姑娘可是受寒?天寒地凍,小心著了風寒!”


    聽見那人的話,蘇洛緩緩迴過神來,警惕的環顧一圈,蓮花台上除開麵前的女子再無他人。


    至於靈位?


    方桌盡頭,什麽都沒有,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蘇洛的幻覺。


    而這位姑娘所說的天寒地凍?


    依照日曆,確實算不得溫暖的天氣,但是就現在氣溫變化,怎麽可能還有天寒地凍一說?


    似乎是為了迴應蘇洛,敏家大院中突然紛紛揚下起雪來,隱隱有蓋住滿院山茶的架勢。


    “姑娘,下雪了,您還是早點迴房休息吧。”


    聲音輕飄飄,帶著一點特殊的咿呀聲,轉瞬間,燭台燈滅,全場寂靜,唯有她一個人突兀的出現在後花園裏。


    這就……完事了?


    蘇洛皺了皺眉,蘇洛抬手接住紛紛落下的大雪,融在手中,白雪赫然變成紅色,宛如一朵朵盛開的山茶。


    ……


    “姑娘,您醒了?”


    蘇洛睜開眼,驚訝的發現自己迴到了耳房,耳房裏一切正常,沒有那些懸掛的丫鬟,似乎都是蘇洛的夢境。


    “姑娘,抱歉,今天是我們小姐的良辰吉日,人手不夠,照顧不周,請多擔待。”


    最後離開的那位丫鬟正是昨晚幫她洗澡的那位,此時此刻一邊整理著她自己的外衣,一邊抱歉的對蘇洛說道。


    “……等,你說今天是什麽日子?”


    “今天是我家小姐的大喜日子啊,姑娘您也是運氣,正好可以參加我家小姐的婚宴。”


    “參加你家小姐的婚宴?”


    蘇洛皺了皺眉,略顯不解的問道,“可我來的時候,敏家的老嬤嬤讓我不要打擾敏小姐和您家姑爺的婚禮?”


    “沒有的事,老嬤嬤怎麽會說這樣的話。”丫鬟似乎有些驚訝,連連擺手,“我家小姐仁心宅厚,來者是客,怎麽可能拒絕姑娘參宴呢?”


    蘇洛沒多過問,看著那丫鬟離開耳房,慢慢坐起身。


    這倒是有意思了。


    像是被困在了這一日,而且前後老嬤嬤和丫鬟的說辭也不一樣。


    昨天剛來讓她別去,今天重複一遍,又大方的讓她出去……


    等等,若非是因為她昨晚出去了,所以說辭才改變了?


    蘇洛摩挲著耳邊短發,迴想起昨晚看見的事物,踱步去了後花園。


    沒有任何下雪的痕跡,蓮花台上空空如也,宴會的酒席也不在後花園,沒有紙人,沒有靈位,到處張燈結彩,都是全紅色的布料,仿佛昨天的白色都是蘇洛的錯覺。


    看著門口隨禮單上寫的金額,蘇洛突發奇想,將一張千元的冥幣放在桌上。


    “蘇洛,隨禮一千。”


    隨著這聲唱下,所有前來祝賀的人?都迴過頭來看向蘇洛,麵露驚訝,仔細打量。


    而這一聲,自然是引得府中重視,那位最開始接待蘇洛的老嬤嬤走了出來,看見是蘇洛後,笑著客套了幾句。


    “原來是姑娘啊,姑娘太客氣了,小姐若是知道有萍水相逢的之人也祝願她的婚禮,定然是高興的。”


    說著,老嬤嬤將蘇洛引到了賓客前方的一張桌上坐下,在她入座前,周圍已經坐了不少人,僅是隨意一瞥,蘇洛頓時驚訝在原地。


    這些賓客……


    和昨晚那些紙人,一模一樣!


    無論是穿著還是長相,無一差別,但麵前的這些賓客,卻是活生生的,至少不是昨晚她看見的那些祭奠用的紙人。


    帶著懷疑坐下,桌上的東西,她並不敢用。


    昨晚她偷偷前來,看的不真切,今天既然允許她出宴,何不大方一點,正麵直擊,看看這院子裏的詭異到底要做什麽。


    ‘咚,咚咚鏘。咚咚鏘。’


    一陣嗩呐鼓敲,鑼鼓喧天,原本正當白天的圓月突然暗淡下來,殘月亮出,天色將暗。


    一位穿著戲服甩著水袖的女人從蓮花台上緩緩走出!


    蓮花台!


    蘇洛瞳孔微震,環顧四周,宴席的位置不知不覺間,整個變化到了後花園的蓮台邊,身邊那些吃過酒席的人紛紛變成一個個等比例紙人,神色詭異的坐在位子上,時不時還對著台上叫好。


    鼓聲越來越大,嗩呐越來越響,麵對著蓮花台,近距離的讓蘇洛聽清了女人唱的詞。


    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


    就在最後唱詞結束後,女人突然仰倒在地,發出輕微一聲,目光卻是直勾勾的盯著蘇洛。


    在蘇洛的目光下,女人脖頸的位置開始出現一道血痕,逐漸擴大,一顆圓滾滾的頭顱就此掉落,滾落到蘇洛腳邊,一雙眉眼似笑非笑的依舊看著她。


    而那染血的頸部,一朵朵山茶花從裏到外爭相開放,一朵朵嬌豔欲滴,又一朵朵整朵掉落,鋪滿了整個宴席地麵。


    “山茶姑娘唱得好,不愧是陵城第一嗓!”


    “山茶姑娘,這是你最喜歡的山茶花,我都帶來了!”


    耳畔傳來熟悉的話語,不用迴頭蘇洛都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沒有理會那些聲音,落在腳邊的頭顱突然靠近蘇洛,開口詢問道,“姑娘,我唱的可還入耳?”


    蘇洛見狀,沉默了幾秒,直接俯下身略輕柔的端著頭顱的下方,將那絕美的頭顱端起來,拿著走上蓮花台,翻了個麵,給它按了迴去。


    隨著蘇洛的動作,一豐神俊朗的青年出現在蘇洛眼前,和昨晚見到的那位翩翩公子,一模一樣。


    “敏小姐,不,或著該說敏家姑爺。”


    “你還分得清自己是誰嗎?”


    聽見蘇洛的話,頭剛被按迴去的女人輕微抖了抖,僵直的坐起身,明明女兒身,說來卻是男子音,“姑娘,有沒有人跟你說過,太清醒了,不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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