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氏病了,她感覺腦子好像也不好使了,她愣了好一會兒,才喃喃道:“可你娘畢竟是李老栓的娘子啊。”


    最重要的一點兒,李滿倉以後是要迴柳林村生活的,柳林村誰人不知,念兒是李老栓的閨女。


    並且,自從他們救了念兒之後,念兒不願意迴柳林村,她便也沒有逼著她迴去。


    念兒乖巧懂事,針線活做的也好,她心裏也是歡喜她的,便就私心地留了她下來。


    若是念兒跟滿倉成親了,她該怎麽向李老栓跟念兒的娘交代啊。


    若是被人說,挾恩圖報,不顧倫常。


    這哪一個說辭都能毀了他們李家啊。


    馬氏的腦子如今亂成了一鍋漿糊,她隻對念兒說:“念兒,你別出去亂說,嬸子就當沒有聽到。你跟滿倉,不行的。”


    念兒急急地說:“嬸子,我打心裏是喜歡滿倉哥的。”


    馬氏伸手拍了拍念兒的手背,柔聲說:“念兒,乖孩子,你讓嬸子緩一緩。”


    念兒收了聲,坐在床邊一下一下地幫著馬氏順著後背。


    馬氏感覺好些了,她才靠著軟軟的大迎枕閉目養神。念兒坐迴一旁的繡墩兒上,靜靜地守著她。


    沒一會兒,香穗端著剛熬好的藥走了進來,念兒起身,用手背試了試藥碗的溫度,對香穗說:“穗兒,你歇息一下吧,我服侍嬸子吃藥。”


    香穗嗯了一聲,坐去了繡墩兒上。


    念兒走去床邊,輕輕地喊了馬氏一聲。馬氏睜開眼睛後,念兒扶著她在迎枕上靠好,隨後,便將藥碗端了過去。


    她拿調羹喂了馬氏一勺,馬氏喝了之後感覺不冷不熱剛好下口,就將藥碗接了過來,“我端著喝吧。”


    馬氏接過藥碗咕嘟咕嘟幾口便喝了個精光,念兒遞了帕子給她擦嘴,隨即又端來一碟蜜餞。


    馬氏看了眼碟中的蜜餞搖了搖頭,笑著說:“一碗藥而已,清清涼涼的,並不是很苦,蜜餞就不用了。”


    念兒將蜜餞放迴桌子上,馬氏便對香穗跟念兒說:“你們別在這屋裏悶著了,我吃了藥睡一覺興許醒來就能好大半。”


    香穗忙說:“郎中說,阿娘喝兩三副藥就能好了。”


    馬氏輕輕嗯了一聲,又說:“你們兩個都迴去吧。紅桃跟綠梅都在跟前伺候著呢,別擔心。”


    香穗想著她娘剛吃過藥,便讓她好好休息一下。


    於是,她便拉著念兒迴了她的小院。


    馬氏生病了,好久沒有跟著夫子上課的苗兒也被夫子拉過去認字去了。


    無人打擾,香穗就跟著念兒去了她的房間,兩個人坐在外間的門口,開始做手裏的針線活。


    香穗給程乾做的裏衣眼看就做好了,念兒好像已經連著做兩套裏衣了。


    念兒之前可是很少做裏衣的,嗯,香穗想了想,她好像給石頭,岩兒和苗兒做過。


    可是這麽大的裏衣香穗沒有見她做過。不由得,好奇問:“念兒,你怎麽一直在做裏衣,是我阿娘拜托你幫我爹爹做的?”


    念兒抿著嘴笑,抬眸瞟了香穗一眼馬上就收迴了視線,她輕輕搖了搖頭,說:“不是的。”


    這麽大的裏衣,不是給她爹難道是給她大哥?


    念兒被養在夏家,她從來也沒有白吃白住,她幾乎包攬了針線娘子的活計,除了家中下人的衣裳是外麵做的,家中其他人的衣裳幾乎都出自念兒跟她娘之手。


    香穗沒有多想,她娘最近挺忙的,讓念兒幫著給她大哥做幾身裏衣也正常。


    主院那邊,香穗跟念兒走了之後,說要睡一覺好好休息的馬氏根本睡不著。


    她閉著眼睛想念兒剛才說的話。


    念兒長得清秀,針線手藝可謂是她一手教出來的,馬氏極其喜歡念兒。


    在她心裏覺著如今日子好了,多養念兒一個小女娘也不費事,因而,便就那麽將她養在了身邊。


    她之前也關心過念兒的親事,念兒一直說自己不嫁。


    她原本想著等香穗嫁了之後,無論如何幫她找個老實忠厚的人嫁了。


    如今,她竟然說要嫁給滿倉,讓馬氏很是頭疼。


    若念兒是滿倉遠方的表妹該多好,她若是有這個心思她必然成全她。


    馬氏自己將自己逼進一個死胡同,隻想著念兒算是滿倉的堂妹,他們兩個是不可能的。


    夏敞早早地從縣衙那邊迴來,腳步匆匆地趕迴附中,他來到主院,伸手製止了紅桃綠梅的見禮,轉身進了正房裏間。


    裏間的雕花架子床上,馬氏一身單衣靜靜地躺靠在迎枕上,仿佛睡著了一般。


    他放慢腳步走進裏間,仔細聽了聽,察覺到她的唿吸較之之前順暢了許多,一直牽掛她的一顆心稍稍鬆懈了下來。


    他輕輕走到床邊,悄悄坐下,一臉愛戀地望著帶著病容的馬氏。


    然而,就在他剛坐定不久,原本處於半夢半醒之間的馬氏似乎感覺到床邊有人,便緩緩睜開了雙眼。


    當她的視線與夏敞的交匯,不由得露出一個笑容來,柔聲道:“你迴來了?”


    聲音聽著也有了些力氣,夏敞不由自主地浮起一絲笑意,他關心道:“感覺好些了嗎?”


    說著,他伸出手,輕柔地握住了馬氏放在被子外麵的手,眼神裏滿是擔憂和疼惜。


    馬氏感覺胸口不那麽悶了,便說:“這個郎中開的藥有效,這才喝了兩次,我感覺胸口順暢多了。”


    她說著,掙紮著想坐起來,夏敞見了忙扶著他做好。


    馬氏沒有之前的病怏怏,看著有精神了一些,他問:“穗兒不是在這裏伺候你,怎麽迴去了?”


    “穗兒跟念兒兩個,從早晨一直伺候到中午。中午我吃了藥想睡一會,就讓她們兩個迴去了。”


    夏敞笑著誇:“有閨女伺候著真好。念兒倒也是個知恩圖報的跟著穗兒一起照顧你。”


    聽到夏敞誇香穗的時候,順便帶上了念兒,馬氏便想著有些事不若讓他也拿個主意。


    馬氏眼睛直勾勾望著夏敞,夏敞輕笑著,柔聲問:“怎麽了?”


    “你也覺得念兒好?”馬氏問。


    夏敞聞言,笑了,“她住在家裏這麽些年,我見到她的次數屈指可數,她的好不都是你說給我聽的。”


    馬氏嘴角高高翹起,好像確實是這樣的。


    她垂下眼睛,反手握住夏敞的手,稍稍用了用力,輕聲說:“那孩子說心中歡喜滿倉。”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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