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乾看到香穗那滿含關切的眼神,心中不禁一暖。


    他微微一笑,輕輕地將自己的寬袖往上挽起。


    寬袖挽起後,香穗就看到他們手臂上包裹著一圈白布。


    香穗站起來,又走到程乾身旁,伸手撫上裹簾,仔細看了看,沒有看到滲透的血跡,便鬆了一口氣。


    程乾見香穗如此,輕輕地笑出了聲音,“穗兒不用擔心,隻是小傷,再過兩日這裹簾也要拆下了。”


    他說著目光一直停留在香穗嬌俏的臉上。


    香穗仔細看過,確認真的隻是小傷,臉上才顯露出一絲笑意,她抬眸看向程乾。


    隻見他眼中含笑,正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看,陡然間便覺耳朵發熱。


    她眼睫一垂,走去了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不太自然地說:“快好了就好。”


    程乾依然一臉笑意,他放下衣袖,拿出茶盞給她和石頭各倒了一盞茶。


    桌上有個放熱水的暖水釜,因而倒處來的茶還冒著氤氳的熱氣。


    程乾將一盞茶推到香穗跟前,另一盞,他端起來送到了石頭的手裏。


    “屋裏沒有燃炭盆,喝口熱茶暖暖身子吧。”


    程乾招唿香穗喝茶,香穗身上還穿著大氅,她倒是沒有覺著冷。


    她捧著茶盞,輕輕淺啜了一口,歪著頭關心地問程乾:“乾哥是怎麽受傷的?”


    程乾笑:“戰場上刀劍無眼,不小心被敵軍砍了一刀。”


    香穗不解,上戰場的時候不是穿得有盔甲嗎?她記得胳膊那裏也有被保護到。


    程乾不願意多說,石頭看他阿姐一臉不解,就開口給她解惑了,“乾哥,是為了救鐵哥才受傷的。”


    香穗轉眼看向石頭,石頭就將他從他爹那裏聽到的都說給香穗聽了。


    程乾他們跟隨大軍一路向上,目標是抵禦那些在都城淪陷之後有可能向南逃竄的朝廷軍隊。


    當初在玉田征召的士兵,隻經過一段不太長時間的訓練,因而隻有一小部分經過精挑細選的精英得以一同北上。


    而石鐵由於一直跟隨在程乾左右,沒經過挑選也成為了這支北上隊伍中的一員。


    當他們在戰場上與朝廷軍展開激烈交鋒時,程乾始終關注著石鐵的狀況。


    畢竟石鐵還是一名初入戰場的新兵,經驗尚淺。如此,經過幾場戰鬥,一切無恙。


    然而,就在最後那場戰鬥中,意外發生了。


    戰場上一名敵軍高舉著寒光閃閃的大刀,兇神惡煞般朝著石鐵猛撲過來,意圖一刀將其置於死地。


    這一切來得如此突然,以至於程乾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千鈞一發之際,他毫不猶豫地伸出自己的左胳膊,奮力替石鐵擋下了這致命一擊。


    隻聽得“鐺”的一聲巨響,那把鋒利無比的大刀狠狠地劈在了程乾手臂上的盔甲之上,瞬間濺起一串火星。


    令人驚訝的是,盡管程乾身著堅固的盔甲,但那敵軍所用之力道竟是如此之大,竟然生生地在盔甲上砍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程乾手臂吃痛,但他並未退縮半步。相反,他猛地轉過身來,死死地盯著那個膽敢傷害自己兄弟的敵人,便要不顧一切地與之拚命。


    說時遲那時快,一直在程乾身邊並肩作戰的嚴雄及時趕到。見此情形,他二話不說,與程乾同時舉起手中的長刀,向著那名敵軍狠狠砍去。刹那間,血光四濺,那名敵軍慘叫一聲,頹然倒地。


    此刻,石頭正繪聲繪色地向香穗講述著他從夏敞處挺過來的過程。仿佛當時的場景曆曆在目一般。


    香穗坐在一旁聚精會神地聽著。


    一旁的程乾麵帶淺笑,目光不時落在香穗那張認真的小臉上,眼中溢滿溫柔。


    石頭講完喝了口茶,香穗轉頭看向程乾,她跟袁嬸子也經曆過一場驚心動魄的夜晚,雖然石頭有些誇張,她相信那便是殘酷的戰場。


    香穗滿眼的關切,並未多言。


    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他的抱負興許在戰場上。


    石頭喝光了茶盞裏的茶水,抬眼看向香穗,硬生生忍住一個哈欠,心道:時間不早了要不要迴去。


    香穗見過程乾了,也知道他真的隻是小傷,便對他說:“乾哥,雖然是小傷,你最好還是早早休息的好。”


    香穗瞟了一眼,桌上倒扣著的書冊,說:“我跟石頭迴去了,你也別再看書了。”


    外麵天色確實不早了,她又急著從玉田趕迴來,合該早些迴去休息。


    於是,他便拿起石鐵剛才放在一旁的燈籠,引著香穗出了房門。


    石鐵在西廂房門口候著,見人出來,忙走了過來。


    程乾見了,對他說:“我出去送送他們,你快迴去睡吧。”


    “唉,好。”石鐵嘴上應著好,人還是跟著送到了院門口。


    程乾提著燈籠,一直將香穗送到垂花門外。


    垂花門開著,門裏站了兩個人,見一豆燭火慢慢地移了過來,就輕聲地喊了聲:“姑娘?”


    這是竹翠的聲音,香穗應了一聲。她就走了過來,對著程乾福了福身,從他手中接過了燈籠。


    竹翠提著燈籠走去前麵一點兒照路,石頭跟了上去。


    程乾伸手抓住香穗的手,輕輕地捏了捏,柔聲說:“迴去吧。”


    香穗抬頭望著他,黑暗中看不真切,隻得點了點頭,動了動手指頭。


    程乾鬆開香穗的手。香穗握著被捏過的手心,低著頭進了垂花門。


    香穗進了垂花門,轉頭對程乾說:“乾哥迴去吧。”


    晚上守門的婆子從門後走了出來,對著程乾福了福身,道:“郎君,老婆子要關門了。”


    程乾嗯了一聲,垂花門在他跟前緩緩關上。


    他站在門外,隱約聽到香穗的聲音。


    “念兒,你怎麽也跟著過來了?”


    念兒輕輕柔柔地笑:“你迴來還沒有見到你呢,就跟著竹翠過來這邊等你。你冷嗎?”


    她說著伸手摸上香穗的手。


    香穗身上穿著大氅,身上倒是暖和的。念兒摸了摸她的手,暖唿唿的,於是就放心地鬆開了手。


    說話聲漸漸遠去,直到周圍變得寂靜,程乾才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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