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穗的日子忙碌而又井然有序。睡到酉正時分,她就自然醒了。


    被窩裏暖和,香穗輾轉著不舍得起床,可外麵已經黑了下來,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時候了,下晌填到灶膛裏的炭火燃完了沒有?


    香穗想到自己的豆芽麻溜地從床上爬了起來。


    她穿上外麵的襖子,推開西廂房的門,不知道什麽時候雪已經停了,下了一日的雪,早晨掃過的院子又鋪了厚厚的一層。


    腳踩上去咯吱咯吱的響。


    掀開灶房的草簾子,一股暖氣撲麵而來,屋裏燃著炭火就是暖。


    灶房裏漆黑,灶膛裏也看不到半點兒火星,她從灰堆裏摸出兩根木炭扔進灶膛裏麵。


    她坐在黑暗裏,腦子裏盤算著怎麽能多種出一輪豆芽。


    “砰,砰砰。”


    門口有敲門聲,在寂靜的寒夜裏特別清晰。


    她不知道程乾今兒迴不迴來,因而將大門插上了。


    她掀開門簾子走出灶房,轉彎就看到南邊牆頭上騎著個等不及的人。


    身形如此熟悉,香穗試探:“嚴郎君?”


    “香穗,你還沒睡呢?以為你睡了呢。”嚴雄蹭了一身的雪,扒著牆頭往下跳。


    香穗提醒:“小心天黑地滑。”話音未落,嚴雄就跳到了院裏。


    香穗靜靜地站在拐角處,目光凝視著嚴雄,並未再移動腳步。


    她注視著嚴雄快速走向門口,一拉門栓打開門。


    隨著一陣輕微的聲響,嚴雄走了出去,程乾走了進來。


    黑暗中,香穗看到程乾伸手向嚴雄遞去一個東西,被嚴雄擺了擺手拒絕了。


    “我不要這些,你都拿迴去吧。袁嬸子不愛收拾這些東西,我若是拿迴去她得嘟囔我到歲節。”說完,嚴雄便轉身離開。


    程乾在門口站了一息,便提著東西走了進來。


    他隨手關上了大門,然後提著那串沉甸甸的東西往香穗跟前走。


    香穗好奇地問道:“殺豬的這家離得比較近?”


    她還記得之前程乾曾提到,如果離得較遠,可能就無法趕迴來,故而有此一問。


    程乾微微搖了搖頭,“也不算太近,大概有十幾裏路呢。就是不湊巧,這家正殺著豬呢,他本家有老人去世了。我們簡單吃過飯,馮叔就辭了主家帶著我們迴來了。”


    程乾走到香穗跟前,香穗連忙伸出手去接過程乾手中的東西。


    然而,程乾卻急忙提醒道:“這東西有些重,你去拿個盆子來。”


    香穗立刻明白了過來,轉身走進灶房,掀起簾子示意程乾也跟進來。


    進入灶房後,香穗摸黑找到一個大木盆,將其放在程乾麵前。


    程乾啪嗒一聲,將手裏的東西扔進了木盆裏。


    “一路上都是雪,不好走吧。我去給你拿盆洗洗臉,燙燙腳。”香穗說著掀開簾子走了出去。


    不一會兒她拿了個木盆子走了進來。


    程乾問她:“鍋裏是開水嗎?”


    “是開水,溫著呢。”香穗說完就想了起來,走了這一路,郎君定是渴了。


    香穗放下木盆,摸著一個碗給他打了大半碗水,香穗端著朝程乾遞過去,“水有點兒燙,郎君小心些。”


    在黑暗裏待久了,慢慢地也就適應了黑暗。


    烏漆麻黑的灶房裏,程乾端著碗,準確地找到了灶門口的小圓墩兒,他坐下慢慢地喝著碗裏的熱水。


    香穗給程乾打了熱水進木盆,放到程乾跟去。


    程乾話少,香穗也不主動找話聊,她做完這些事就默默地蹲在灶房門口。


    程乾喝了大半碗溫開水,洗了手臉,又加了些熱水進去泡腳,等身上變得暖唿唿的,他又端著盆子要出去。


    香穗忙幫他打起簾子。


    程乾倒了洗腳水,又迴來端那一木盆地東西。


    “郎君,這是什麽?聞著有腥氣。”香穗伸手幫程乾抬盆子。


    “一個豬心,一個豬肺,馮叔給的。我拿去水井旁簡單洗一下。”


    兩人將木盆抬到水井旁,程乾就憑著手感打水,濕冷冷的冬夜裏,兩個半大的孩子,在洗豬下水。


    晚上看不見,程乾摸黑洗了兩遍,就重新打了水進去,跟香穗兩個人又抬迴了灶房。


    兩人在灶房裏又窩了一會兒,程乾感覺身上又暖和了起來,就準備迴去睡覺。他要走了,香穗還不走,他問:“你還要在這裏待一晚上?”


    香穗笑了笑,迴答道:“天冷,我怕灶膛裏的炭火滅了,屋裏變冷,凍壞豆芽。”


    程乾摸上草簾子的手頓住了,他轉身對香穗說:“今兒你去睡吧,我在這裏守著。”


    香穗搖搖頭,輕聲說道:“郎君去睡吧,我下晌的時候,睡了一覺,現在一點兒都不困。等快天亮的時候,我補了炭火就迴去睡。”


    程乾關心道:“行,那我明早起來做飯。你別凍著了,去屋裏拿件襖子蓋著點兒。”


    香穗坐在灶門前,倒是沒有感覺冷,不過她還是輕輕應了一聲。


    程乾迴去睡覺去了,香穗坐在灶房裏,腦子裏卻想著豬肺跟豬心該怎麽做?


    她不會,她娘沒有教過她,不知道程乾會不會?


    香穗在灶房待到雞鳴時分,實在熬不住添了炭火就迴去睡覺了。


    再醒來時,天光已經大亮,外麵太陽出來了,照得屋裏也明晃晃的。


    香穗起來發現,院子裏的積雪已經打掃幹淨,院子裏靜悄悄的,東廂房的門上上著鎖。


    她去灶房,案板下麵一個木盆裏放著一個豬心,一個豬肺,裏麵的水是鮮紅的。


    香穗看了一眼,就去掀鍋蓋子,鍋裏篦子上放著一個雜麵饅頭,一碗稀麵湯。


    程乾不在家,不知道去了哪裏。


    香穗將飯端出來,就著案板上放著的一點兒鹹菜就吃了起來。


    吃過飯,她還是給豆芽澆水。


    她掀開蓋著的深色的布,澆水的時候發現有茬豆芽原本要四天長好的,三天就長得很好了。


    這豆芽今兒就能拿出去賣了。


    香穗忙著收豆芽洗豆芽,等她挎著竹籃子出去的時候,香穗覺著差不多還有巳時過兩刻。


    昨兒她剛在城東這邊兒賣過,今兒她準備快速經過東城去南城賣。


    香穗吆喝著快速從東城的巷陌裏走過,從南城門那兒去了南城。


    南城好幾日沒來了,沒用一個時辰,就將豆芽全賣完了。


    香穗迴來的時候,在南城門過來一點兒的路上,碰到了程乾跟嚴雄。


    香穗追上他倆問:“你們兩個幹什麽去了?”


    程乾不吭聲,嚴雄說,沒幹什麽。


    嚴雄說沒什麽,下午後半晌的時候,香穗就發現嚴雄被嚴老翁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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