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寶鏡翻了個白眼:“他那人怪討厭的,我不想嫁給他。”


    “可是我好想嫁給他……”薑橘委屈地抹了抹眼淚。


    “別廢話了,”蕭寶鏡揚了揚眉毛,“快把衣裳還給我!”


    薑橘小小聲:“我憑本事撿到的——”


    “你想讓我憑本事搶迴去嗎?!”


    蕭寶鏡話音落地的刹那,鋒利的水流化作無數利刃,威脅般漂浮在薑橘四周。


    大家都是樹木。


    蕭寶鏡雖然打不過那些食肉的大妖,但好歹活了一千歲,也算是樹妖裏麵祖奶奶級別的人物了,對付一截枯木還是很有把握的。


    薑橘耷拉著眉眼,伸手欲要解開襦裙係帶,把這身衣裳還給蕭寶鏡。


    指尖在係帶上停頓良久,到底是舍不得解開。


    她又望了眼銅鏡裏的花容月貌,忍不住巴巴兒地問蕭寶鏡:“那個,這身衣裳,你能不能借我多穿幾年?”


    蕭寶鏡:“不能。”


    這是她的橘子皮!


    薑橘抿了抿嘴唇,突然靈機一動,商量道:“你看哈,反正你也不想嫁給少帝,不如我穿著這身皮囊,代替你嫁給他?咱倆長得挺像的,畫個濃妝他也分辨不出來,等行過周公之禮,生米煮成熟飯,你我都能得到想要的,豈不是一箭雙雕?”


    蕭寶鏡:別說妖族之人還挺有文化,這截枯木還知道一箭雙雕呢!


    她道:“你瘋了嗎?你把他當傻子?他要是那麽容易糊弄,他也當不成少帝了!”


    薑橘一臉黯然。


    她隻得垂下眼,不情不願地解開衣襟。


    隨著衣裳脫落,原本美貌奪目的黃衣少女,頃刻間化作一個黝黑醜陋的木頭人。


    “咦惹!”


    蕭寶鏡還沒說什麽,旁邊突然傳來一聲驚唿。


    原本要為薑橘肝腦塗地的雙頭怪男人,瞬間換了個嘴臉,嫌惡道:“原來你偷了別人的皮!原來你長得這麽醜!虧我這些年鞍前馬後地伺候你,真是惡心死我了!”


    聽見這番話,薑橘看了看銅鏡裏的自己,又看了看蕭寶鏡,頓時捂著臉趴到桌子上,傷心欲絕哇哇大哭。


    她嚎啕道:“我嫁不成少帝了!我長得這麽醜,少帝不會喜歡我的!你為什麽要迴來,你要是不迴來,說不定少帝會娶我為妻嗚嗚嗚!”


    “嘔!”雙頭怪男人作了個嘔吐的表情,語調尖酸刻薄,“你長這麽醜,心裏沒點數嗎?竟然妄想依靠偷來的美貌去勾引少帝,你也配?!別說少帝了,就連我也是瞧不上你的!我這些年送了你不少好東西,我都記著呢,你趕緊一件件全部還給我!”


    蕭寶鏡愣了愣,不敢置信道:“你自己都長得不怎麽樣,怎麽還以貌取人呀?!更何況是你自己心甘情願為她付出、送她禮物,怎麽能在發現她沒達到你的預期之後,就反過來向她討要迴去呢?!你是送她東西,又不是在她這裏寄存東西!”


    “我不管!”男人嚷嚷,“我這些年請她吃過兩碗白粥,喝過一碗牛乳,送過她一顆漂亮的鵝卵石和一片新摘下來的漂亮樹葉,反正她必須全部還給我!”


    蕭寶鏡:“……”


    就這?


    她有時候不太能理解這些人的腦迴路。


    見大家都不說話,雙頭怪男人惱羞成怒,衝薑橘道:“一想到我這些年百般照顧你我就惡心,像你這麽醜的女人,根本不配活在世上!算了,我也不問你討要那些東西了,你去死吧!”


    他居然毫不留念過去的感情,揮舞著板斧就要去砍薑橘。


    “臭男人,笑死人了!”


    雙頭怪女人突然發出一聲不屑嘲諷。


    蕭寶鏡和薑橘還沒反應過來,她就手起斧落,直接砍掉了男人的腦袋。


    她吹了吹板斧上的血漬,又活動了一下腦袋,滿意道:“之前不太好意思砍你,現在有借口砍掉你啦。我終於可以獨享這具身體啦!”


    蕭寶鏡:“……”


    薑橘:“……”


    半晌,蕭寶鏡轉向薑橘,見她仍舊淚汪汪的,猶豫片刻,道:“要不你還是繼續穿我的衣裳吧,反正我現在也有皮囊。”


    薑橘靜默半晌,低著頭揩了揩眼淚:“你說得對,少帝並非傻子,也許他當年看見我的第一眼,就知道我身上穿的是你的橘子皮,他隻是沒有拆穿我。我不要你的衣裳了,縱然我和你長得一樣,少帝喜歡的姑娘也不是我。”


    她吸了吸鼻子,站起身來,堅定地攥了攥拳頭:“總有一天,我會強大到修煉出屬於自己的漂亮皮囊的!”


    蕭寶鏡安靜地看著她。


    美與醜,是人的主觀性決定的。


    誠然相貌美醜並非決定一個人的根本,也不是人這一生裏最重要的事,但她從不認為追求漂亮是一種罪過,因為追求漂亮也是一種向上的生命力,大家為之付出的勇氣、自律、堅持,本身就很值得敬佩。


    她由衷地祝福道:“你一定會變得很漂亮!”


    薑橘氣勢赳赳地走後,蕭寶鏡施了個術法。


    她小心翼翼地收起九公主的皮囊,打算將來有機會帶去鄴京安葬。


    她重新換上了自己的橘子皮。


    少女腰肢柔韌體態輕盈,如同迎著春風生長的小樹般在閨房裏舒展開身體。


    青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直至如流緞般長到拖地,漆黑濃密蓬鬆,愈發襯得少女肌膚雪嫩潤透。


    銅鏡裏,少女橘黃色的紗綢裙裾層層疊疊,招搖的雪色大袖仿佛垂落的花瓣,烏發紅唇明豔美貌,精致的像是民間匠人最得意的戲偶。


    隻是——


    她垂下細密如扇的卷翹長卷。


    白嫩纖細的手腕上,再沒有那些密密麻麻的,可以控製她的紅絲線。


    她自由了。


    蕭寶鏡深深唿吸,微微抬起下巴,覺得自己很像是電視劇裏脫胎換骨重生歸來的女主角!


    她正享受這份自由,一顆冰涼的東西突然貼上她的腿。


    她撩開繁複的裙裾。


    骰子麵露色眯眯的狐狸臉,輕蹭她的小腿:“小公主貼貼……”


    蕭寶鏡:“……”


    賣貨郎燒成灰都是這副死樣子!


    她一腳踹飛了骰子!


    次日。


    妖神殿張燈結彩遍掛紅綢。


    今日是少帝娶親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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