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樓裏的侍女忙碌起來,為蕭寶鏡梳妝打扮。


    蕭寶鏡被按坐在梳妝台前。


    她照了照銅鏡。


    鏡中少女身穿嫁衣,盤起的發髻簪滿了紅色芙蓉花,浮翠描眉胭脂點唇,粉白小臉嬌豔欲滴。


    可她記掛著要把季徵言送去魚花巷的承諾,心裏很是焦急。


    視線悄悄在銅鏡裏轉了一圈。


    周圍都是小枇杷精,她根本沒有逃跑的機會。


    轉了轉黑白分明的圓杏眼,她突然舉起手:“我想上廁所。”


    趁著出門上廁所的機會,一舉逃跑!


    她想得美美的,可是卻有兩名小枇杷精抬來朱漆恭桶:“新嫁娘不能出門見人,還請姑娘在這裏解決。”


    蕭寶鏡:“……”


    她放下手:“我又不想上廁所了。”


    天色黑的很快。


    破廟。


    蕭潛倒了倒空空如也的囊袋,嘟囔:“怎麽沒幹糧了?真是奇怪,我也不知從哪裏來,也不知要往哪裏去,也許我是這座廟裏的道士吧?”


    商病酒揣著手坐在箱籠上,拿狐狸眼覷他,一邊看一邊笑。


    綠衣小廝出現在破廟門口:“我家小姐的妹妹今夜成親,請二位戌時三刻移步後園,賞臉吃酒。”


    蕭潛高興道:“我正肚餓,沒想到能吃上喜酒。還請你轉告小姐,我們一定赴她妹妹的喜宴。”


    小廝走後,蕭潛一邊整理衣冠,一邊對商病酒道:“師弟,你快收拾收拾,隨我一道去吃喜酒吧!”


    “師弟?”


    “你我同住破廟,不是師兄弟又是什麽?師弟,咱們今夜一定要吃得飽飽的。”


    “好呀,吃得飽飽的。”


    兩人來到後園,華美的繡樓掩映在枇杷樹間,萬盞燈籠亮如白晝,賓客已經入席,有頭上長角的、身上遍布鱗片的、拖著尾巴的各種精怪,也有誤闖進這座園子的客商百姓。


    大家都忘了前塵往事,觥籌交錯好不熱鬧。


    蕭潛眼疾手快地搶了一盤紅雞蛋,塞進商病酒的懷裏:“師弟快吃,晚了就被別人吃光了!”


    民間百姓辦喜事,很喜歡在宴席上擺一盤紅雞蛋。


    蒸熟的雞蛋用蘇木染成大紅色,看起來喜氣洋洋的。


    商病酒彎起狐狸眼。


    小公主成親,請他吃紅雞蛋。


    她可真是……


    大方呀。


    “你怎麽迴事?!”席上一個尖臉細長尾巴酷似老鼠的賓客不悅開口,“你把雞蛋都拿給你師弟吃了,我們吃什麽?!”


    蕭潛反駁:“吃什麽?我剛剛才看見你偷吃了一整隻烤雞!”


    “我不管,我要紅雞蛋!”


    那位賓客捋起袖管就要和蕭潛打架。


    圓桌上的其餘賓客也沒閑著,跟著打了起來,一時間各種菜葉子在空中亂飛,蕭潛擠開他們,插著腰跳到椅子上罵人,從那老鼠精偷燈油的祖輩罵起,罵的老鼠精痛哭流涕,齜著牙就要來咬他!


    商病酒揀起一顆紅雞蛋,吞進嘴裏。


    沒嚐出味兒。


    他望著紅雞蛋。


    這一整盤,都是蕭潛的供奉。


    他把一整盤紅雞蛋都吞進了嘴裏。


    還是沒吃飽。


    眼見老鼠精即將咬向蕭潛的脖子,黑色的犬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身後。


    犬影張開嘴,把老鼠精吞進了嘴裏。


    其他打砸搶的精怪目瞪口呆。


    還沒反應過來,犬影就把他們挨個兒吞進了嘴裏!


    蕭潛:“啊?!師弟,你把咱們這桌的賓客都吃啦?!”


    商病酒揣著手,狐狸眼笑意溫溫:“吃得飽飽的。”


    似乎對精怪爭鬥相食的事情習以為常,其餘賓客毫不在意他們這桌的事,依舊繼續熱鬧著。


    吉時將至。


    蕭寶鏡被小枇杷精們簇擁,與新郎一起走了出來。


    “新娘子來嘍!”


    園子裏的歡唿聲一重高過一重。


    商病酒遙遙望向燈火葳蕤處。


    少女身穿大紅嫁衣,隔著金珠麵簾,明光璀璨好似畫中人。


    狐狸眼彎成了新月。


    小公主穿嫁衣真好看啊……


    此刻蕭寶鏡正小臉煞白。


    她瞅了眼身邊那位快要高到捅破天的枇杷樹精,逃又逃不走,死也死不掉,真是欲哭無淚。


    她與枇杷樹精挨桌敬酒,敬到商病酒這一桌時,她團扇掩麵,悄悄塞給商病酒一隻包。


    是那隻柿子串紅綠間色錦緞小包。


    裏麵裝著《論語》和她寫的幾張紙。


    賣貨郎笨笨的,肯定還沒發現這座園子的秘密。


    事到如今命懸一線,她也不怕自己戲偶成精的事情暴露了,她必須提醒商病酒,在季徵言的魂魄消散之前離開這座園子,帶他去見芸娘。


    商病酒接住了那隻錦袋。


    指尖相觸,少女肌膚柔軟似有溫度。


    卻是一觸即離。


    少女被小枇杷精們推搡著越走越遠,隻憂心忡忡地迴眸,深深看了一眼商病酒。


    商病酒打開錦袋,掃了眼宣紙上的字。


    蕭潛叼著一隻雞翅,好奇地湊過來:“師弟,你在看什麽?”


    商病酒收起宣紙:“家妻被人搶了。”


    “哈?你成親了?”蕭潛震驚,“咱倆不是道士嗎?!”


    “道士就不能娶妻嗎?”


    “你……你說的也有道理。那咱們現在怎麽辦?”


    “搶婚啊。”


    蕭潛很仗義地卷起袖管:“是要搶婚!你我兄弟相依為命,欺負了我也不能欺負了你!師弟,不知賊人在哪裏?我打頭陣,你隨後就來,務必把弟媳搶迴來!”


    商病酒從懷袖裏取出一根山鬼手繩。


    他把手繩戴在蕭潛的手腕上:“別死。”


    蕭潛還沒反應過來,麵前道袍狐狸眼的少年倏然不見。


    繡樓,閨房。


    蕭寶鏡蜷縮在拔步床的角落裏,瑟瑟發抖地望向傾身逼近的枇杷樹精。


    枇杷樹精扯開衣襟,自信地露出健碩的胸肌:“我曾多次伺候霍小姐,在合歡雙修的事情上十分有經驗,床笫間的水平在園子裏排名第一,二小姐大可放心。”


    蕭寶鏡:這種事情還有排名的嗎?!


    蕭寶鏡緊緊拽著小被子:“可是人家冰清玉潔,怎可委身於你!”


    “嗬,女人。”枇杷樹精攀上她的窈窕嬌軀,將她的雙手高高禁錮在頭頂,低頭衝她邪魅一笑,“女人,今夜你逃不掉了,你是我的掌中之物。”


    蕭寶鏡:為什麽這場對話有點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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