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夫人,我們正跟圖大爺聊到了你母親,不知你可願意聽一聽?”四人聲音再度響起。


    “我母親?我母親怎麽了?”陳幺娘臉上都是茫然的驚愕,眼裏恰到好處的展現了驚慌。


    賀圖閃躲的垂下頭,不敢麵對陳幺娘的質問。


    “他們說的什麽意思夫君?我母親怎麽了?我問你話呢,”陳幺娘三兩步的跑賀圖跟前問,賀圖死不開口迴答她。


    “你不說是吧?行,我帶著賀家的東西去找人問……”


    “鬧夠了沒有?你打算找誰問?母親肯定會迴來的,”賀圖生氣的對陳幺娘吼了一聲。


    “誰能幫忙我就找誰問,我們成親那天不是來了一位王爺嗎?老祖母還說他替聖上……”


    賀圖嚇得死死捂住陳幺娘的嘴,對變了臉色的四人擠出笑,大概意思她胡說的。


    死命把人推出了書房,關門刹那接到陳幺娘搖頭的目光,他給了一個放心的表情,迴身對四人賠錯道。


    “幾位別與我娘子計較,整個賀家人都曉得她腦子不好,根本就沒什麽王爺,這包袱裏的東西是屬於賀家的東西,我已不是賀家的人了,不敢胡亂誤導了四位。”


    那四人對看一眼,須臾間沒了居高臨下的態度,拿迴包袱狀似不經意道。


    “圖大爺多年不願成親,怎麽突然想起成親了?聽說成親那日賀家開席了三天,想必來了不少人吧?”


    賀圖無奈道,“老祖宗不願意我孤單上路,我勸了許多次都沒用,這不,娶了一個混不吝的娘子迴來,席上就來那麽點人,她看了不高興就說出來,全不曉得三門窮親不可張揚的。”


    四人目光臉色徹底沉了,重新端起茶杯抿了茶,冷硬的聲音多了柔軟。


    “圖大爺跟少夫人鶼鰈情深,國公爺看了定是非常高興,圖大爺這些年辛勞的很,路上能多個人陪著,國公爺也就放心了,至於其他人隻要安安份份的,國公爺不會為難他們的。”


    “圖大爺走前可要叮囑好家眷,國公爺給的疼愛,機會隻有一次,至於賀家的東西,我們此次一並帶走了,你與少夫人放心的迴去準備吧!”


    “多謝四位先生的高抬貴手,賀圖必定嚴厲警告家眷,幾位先生前廳請!”賀圖感激的抱拳道謝。


    其中一人走最後,接了賀圖給的錢,提點的說了一句。


    “賀圖,你這些年為國公府做的,國公爺都看在眼裏,他念你做事從不出差錯,此次對你網開一麵,你要知道珍惜,為一個不相幹的六公子牽扯,帶累死所有的人不值當。”


    “六公子如今是甕中人,籠中雀兒,真眼巴巴等待崔府憐惜,你可別不識趣的壞了事,那時就不是這麽點人的事了!行了,迴頭吩咐一聲都是自家人誤會了。”


    “多謝幾位先生援手,也感謝先生的提點,賀圖心裏謹記先生們的話,”賀圖語氣真誠的道謝。


    陳幺娘聽見人走遠了,坐去書桌後麵愣愣的發呆,攤開哆嗦的手,大冬天的,她雙手都是濕淋淋的冷汗,她母親阿叔平安無事了!


    伶俐鬼望著陳幺娘,他再笨都聽明白了話,他們所有的人,都在閻王爺跟前溜達了一圈。


    “四哥來的這麽急,是不是船場有什麽話給我?”陳幺娘抬頭望著伶俐鬼問。


    伶俐鬼翕動著唇角半響,拿出一封信遞給陳幺娘看。


    陳幺娘接過信隨嘴問了一句,“小六這幾天怎麽樣?”


    “小六挺好的,每天醫館都很忙,小五……”伶俐鬼欲言又止了半晌。


    “賀家老夫人說,賀家有一塊祖上攢的恩德令牌,她願意拿出牌子救幹娘阿叔他們,條件是……”


    “是什麽?”陳幺娘看伶俐鬼臉上都是難過,她主動開口問道。


    “條件是賀圖重新娶你一次,用大哥的名義娶你,從此以後,對外他得用大哥的名字,而你必須跟他迴到船場有孩子,同時主理船場所有的事,直到盛京平靜了,賀圖就把名字還給大哥,那時候她允許你離開船場再嫁……”


    “好,四哥替我答應的沒錯,你迴去告訴老夫人,賀家救了我母親的恩德我銘記於心,我永不離開船場了,”陳幺娘對伶俐鬼扯嘴笑笑。


    “小五……”


    伶俐鬼驚慌的上前一步,走到書案跟前堪堪停下腳步。


    “不要答應她,老太太說賀圖喜歡你,你不答應賀圖就會放了你,我替你去賀家撐著,我一輩子都給賀家賣命了,你別答應她小五。”


    陳幺娘在伶俐鬼靠近的瞬間,拿起桌上的信收了。


    “賀家幾輩子人用命守護的東西,如今拿出來救了我母親,我不答應老太太,四哥覺得他們賀家會放過我們嗎?我會陪著賀圖的……”


    “你騙人,你看著根本就不喜歡……”


    “陪著他不一定要喜歡上他,更何況為了我阿娘,我會試著去喜歡他的,賀圖其實挺好的四哥。”


    “成親這麽久你也看到了,我做什麽他都支持,除了賀家擔子沉重外,其他一切都沒得說,很值得托付終身,”陳幺娘堅定的對伶俐鬼說道。


    伶俐鬼張了張嘴,神色悲涼的笑起來,眼中沒了以前的莽撞天真,更多的是悲哀和兇狠。


    “我陳重從來不信因果的,但是現在我信了小五,以後我是你的嫁妝,你在哪兒四哥就在哪兒,你二嫁賀圖,四哥便陪你二嫁賀圖,終身陪著你走遍烏溪河。”


    “我定會努力成為賀圖那樣的人,不再讓你受人威脅了,從此我是你的靠山。”


    “我現在趕迴烏溪府,把一切危險都給你排除了,你迴去就等著風光二嫁吧!出嫁那天我替你開路,”他說完毅然決然的離開了小書房。


    陳幺娘坐在太師椅裏,半天都無法迴神,手覆在眉心上,遮擋著情緒波動外露的眼眸,大滴大滴的眼淚,從掌心匯聚落下來,滴在胸前的衣襟上。


    ……


    傍晚賀圖安排好了賀家的來人,找到楊圭詢問情況,楊圭直接把賀家老夫人帶來的信給他了。


    賀圖看完信眉頭皺成一團,臉上都是厭煩的神色,眼裏還多了擔心。


    “這信夫人看過沒有?”


    楊圭聞言搖頭迴道,“沒有,老夫人特地交代陳重,此信隻給大掌櫃一人看。”


    賀圖把信遞還給了楊圭,“你是下一任族長,有些事你可以知道,陳百草師徒落十三公子手裏了,此刻人就在芙蓉樓,老祖母想用他們換幺娘留在賀家,這事你別對夫人提。”


    楊圭看完信團了,準備一會丟火盆裏燒了,撫著衣袖對賀圖勸道。


    “大掌櫃,夫人自你們去前廳後,她迴小書房就沒離開過,她定是在擔心她母親,你如果不願意答應老祖宗,心一狠真甩手走了,夫人再遇這樣的事,誰能護她?夫人跟小四舅爺說了,她會喜歡你的。”


    “大掌櫃別留夫人一個人世上,賀家的擔子太重了,男人挑起來都尚且吃力,更何況夫人來挑更吃力了!”


    楊圭苦口婆心的規勸賀圖,恨不得掰開了揉碎了勸,他以前的確做夢都想做族長的。


    這幾年被大掌櫃送來涇陽府後,他再也不想做族長了,真不是人幹的事,也不知大掌櫃以前怎麽撐下來的。


    “你倒是巧嘴的很,上午他們來的時候,怎麽不見你有這般機靈進去說話?”賀圖沒好氣的皺眉。


    楊圭摸頭笑道,“我被賀家養的主子脾氣燒火丫頭的命,我周旋不了盛京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爺們,他們噴滴口水都閻王爺。”


    賀圖瞥了楊圭一眼,心道就這麽點委屈你都受不了,把你丟船上不得投好幾次胎了。


    “準備點吃的,我跟夫人夜裏啟程迴烏溪府,涇陽的常家堡交給你了,跟新春好好的守著賀家的退路。”


    “好的大掌櫃,”楊圭聽見賀圖說這話,眉眼一喜腳步輕快的跑了。


    賀圖打開小書房,一股冷氣撲麵而來,小書房冷的跟冰窖一樣。


    陳幺娘坐在書案後麵看書,聽見推門聲抬起頭揚起笑臉。


    “打發走了?”


    賀圖周身散發著濃烈的酒氣,握著陳幺娘冰涼的手,坐椅子裏擁緊人,頭抵在陳幺娘的後背上,目光沒有聚焦的說道。


    “抱歉我失諾了,十六晚上我該死了的,想著死前就你一個老友,來見見你說幾句話……”


    “現在,我不得不為賀家婦孺孩童考慮,我從四歲被選上船開始,身上就背負了整個賀家,我不僅替賀家人活,我還要替那些先我一步,死的賀家所有孩童活,你再等些時日吧!”


    陳幺娘聽完良久沒迴答,小書房裏又冷又冰,仿佛凍住了所有的千言萬語。


    “賀圖別死行嗎?我們幸而能活著,但凡有一點活命機會,都不可以輕言放棄活下去,你說了,不是為自己活,應該為那些甘願把命送給我們的人活。”


    “以後我陪著你,你陪著我,彼此陪膩陪煩了,就分開一段時間,到時候你找年輕貌美的小姑娘,尋尋年少的輕狂,我找俊俏的小郎君抓住風流的尾巴,我們有錢有閑不白活著。”


    賀圖聽了悶笑的答應好,待至楊圭送來吃的,倆人吃過飯天黑坐馬車離開了。


    ……


    伶俐鬼迴到烏溪府是三日後了,那些死也找不見的人,又安安全全的迴了家。


    他迴來後四兄弟在茶樓齊聚,坐著時都是相對無言的,最後還是刁鑽精開了話頭。


    “我沒話說,我打算小五成完親了,跟小六一起出門幾年,順便尋個溫柔賢淑女子成親。”


    魚波精張了張嘴又閉上了,嘟囔著迴了一句。


    “我跟老四一樣……”


    “你不能跟老四一樣,你要迴寨子帶百花寨人生活,”潑皮怪打斷了魚波精的話。


    “可……”魚波精張嘴就想不答應。


    “我答應了賀家的人,以後會留在船場做事,我沒法跟三哥去湖上跑船了,”伶俐鬼對眾人說了他的決定。


    其他三人聞言頓時沒了話,最後還是阿英進來打破了沉默。


    “叔伯爺跟小六被人請去看病了,有好幾天的時間了,醫館那邊說不知道什麽時候迴來。”


    “什麽病這麽嚴重?同時請了師徒兩人?”刁鑽精猛然起身奇怪道。


    “是花娘的病,芙蓉樓有個相公爺馬失蹄了,請了烏溪府大半的郎中過去想辦法,想是個很尊貴的身份,要不芙蓉樓不會如此害怕的,”阿英小聲解釋道。


    “那就不等小六了,我得迴船場準備婚嫁事宜了,大哥你……”


    伶俐鬼斟酌的不知道怎麽表達好。


    “放心,大哥連這點都無法承受,還怎麽做一寨之主?你迴去準備吧!”刁鑽精拍了拍伶俐鬼。


    伶俐鬼走到門口返迴來,“鳳池哥那裏得斷了,不斷再沒第二個人來救幹娘他們了,”他說完自顧自的走了。


    ……


    醜千手此刻被人吊在半空中,半死不活的看著精細鬼,眼裏都是後悔和無力。


    宣義渾身血的躺在地上,對精細鬼一臉沒事的表情,他旁邊也是吊著的血人宣嬌。


    “百草大夫拿不穩刀了嗎?”一個好看的男子戲謔調侃精細鬼。


    精細鬼手顫抖的握緊刀柄,幹裂的嘴上都是幹皮,身上一條條的血痕還是新鮮的,他緊張的不停舔嘴唇。


    “小六你按他說的動手,他是唐府十三公子,行為愛好異於常人,你不對我動手,他就會把你們交給府衙判偷盜罪的。”


    “等你們被抓了,他還會讓旁人動手折磨我,與其別人對我動刀子,哪有你動的安全,你下刀吧小六!偷王爺的東西不是小罪,”宣義祈求的對精細鬼哀求道。


    “我……我……”


    精細鬼手哆嗦的非常厲害,他不敢看宣義哀求的眼睛。


    十三公子怎麽會給他多的猶豫時間,對旁邊小廝一點眼,醜千手立刻被打的皮開肉綻。


    精細鬼聽見一聲聲慘叫嚇壞了,慌忙掀了宣義血衣服,蓋住宣義的臉,在唐十三公子的笑容裏,對宣義的四肢下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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