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早晨,船場十幾家班主分站在八個戲台上,二十幾個說書先生排兩排。


    同時謝幕敲響鑼鼓,高亢的聲音穿透了船場的上空,盤旋許久才散去,啪嗒驚木的聲音,隨著說書先生們同聲齊道。


    “席散還有重聚時,悠哉歲月諸君再會!”


    將散未散場的人們紛紛拍手叫好,武大叔領著船場的人,開始清送碼頭路的擁堵。


    武平安吩咐夥夫們,足足燒了二十六五桌豐盛的席麵,慰勞辛苦的戲班和說書先生們。


    他們吃飯之際,船場的人也漸漸的散差不多了,曹思成才叫了幾個人去一處屋裏幫忙。


    屋裏武大嬸帶婦人們,正把兌迴來的錢碼在托盤裏,用紅繩子和紅布蓋著,一個托盤就是一個戲班的賞錢。


    他點好數量親自帶頭端托盤,嘴裏警告的叮囑眾人。


    “手上錢都給我拿穩當了,家主說了,這是人家的血汗錢,從白天黑夜不歇聲的賣力唱,少人家一個子都是爛心肝,要是被我發現錢對不上,當即打臭死攆出船場,一個個的別眼皮子淺丟人丟外麵去了。”


    端錢的幾人聞言老實不少,抱著盤子跟曹思成身後走。


    “各位辛苦了!我們家主請各位兄弟們喝口茶,祝各位生意紅紅火火,”曹思成說完把盤子放在一桌班主跟前。


    開席吃飯都是一個班組坐一起,每個班組人多人少不一樣,當然價錢也不一樣,除了提前談好給的價錢,曹思成送來的錢,是根據表現好壞額外打賞的。


    接錢的班組先是驚訝,後麵打開紅布對著眾人舉了舉,滿臉喜色的說道。


    “謝謝東家打賞!”


    曹思成擺手,接過第二盤子錢去另一桌放下。


    戲班有一個規矩,就是得了東家打賞,要是有同行在,是會舉盤子曬一下的,表示他們沒有唱砸場子,東家很滿意。


    第二桌接了錢忙不迭道謝,高舉盤子給眾人看。


    曹思成看了覺得很稀奇,一盤盤的錢送完,再次去武大嬸屋裏端錢,這次是說書先生的錢。


    說書先生的錢跟戲行的不一樣,戲行給錢用托盤送,說書的是用荷包,四個托盤上擺了二十六個鮮豔荷包,每個荷包都鼓鼓的係著花。


    曹思成拿荷包放說書先生手裏,給說書先生驚了一下,他們從未受過這樣隆重的待遇。


    一般受到打賞的時候,都是人家把錢扔地上讓他們撿,就跟戲台上名角被人砸錢一樣的道理,得跪地把錢撿幹淨,這叫賞臉吃飯,也是一種紅的表現。


    “曹管家不可如此隆重,”有說書先生惶恐的急忙擺手,曹思成的隆重讓他們不自在。


    “我們家主說了,當該如此隆重的,這三天先生們的口才,為我們陳氏船場增添不少光輝,曹某在這裏代船場,祝各位先生此一分別,座無虛席!”


    說書先生們對看一眼,臉上皆閃過感動,紛紛抬手迴禮口稱,謝東家抬愛!


    “曹某不打擾各位慢用席麵,有什麽吩咐各位盡管叫人,”曹思成說完帶人離開了吃飯棚子,他還有重要的事情忙。


    眾人將錢小心的收好,坐下一邊吃飯,一邊交頭接耳說話,討論聲嗡嗡的異常響亮。


    曹思成匆匆趕來戲台中心,見武大叔父子眼睛都熬紅了,指著十多個人,站成一排在陳幺娘跟前仔細介紹。


    “曹管家來了,那邊怎麽樣了?”陳幺娘曹思成氣喘籲籲跑來,抬頭問了一句。


    “迴家主,已經送上打賞了,他們現在正用飯食,”曹思成迴道。


    陳幺娘指著幾人對他笑道,“他們幾個是武大叔剛選出來的管事,分管船場各方麵的事務,你也過來認認,看看可有你需要的助手。”


    曹思成撓撓頭看幾人,他需要啥?他也剛被家主提身邊用的人,他哪有資格要助手幫忙的。”


    武平安看曹思成為難選不出來,解圍的走出來說道。


    “曹管家要是一時選不出來,那就等這兩天忙完了再選,也不急著立刻非得選出來,他叫孫正軍,要不就先跟你跑兩天用用?”


    “家主昨兒與常府老爺商議了合作,一會就要派人清理搭台,規劃場地,下午木料到就要修建倉庫了,曹管家意下如何?”


    “我沒問題,”曹思成忙不迭的答應好。


    “既然沒問題了,那就散了趕緊安排人手忙起來,等倉庫的活忙完,家主還等著賞呢!”武大叔大手一揮,讓人都散了別耽誤幹活。


    剛提上來的幾個管事,喜滋滋的跟武平安曹思成走了。


    武大叔在陳幺娘的目光裏留下來,等人都走幹淨了,陳幺娘沉聲交了底。


    “大叔,我打算了吃了常家的糧食,你迴去吩咐平安哥,糧倉全部建在後山隱蔽處,而且還要建的結實耐用。”


    武大叔先是沒反應過來,後麵反應過來趕緊蹲下驚問。


    “家主要吃常家堡的東西?他們的東西可沒那麽好吃。”


    “以前的確不好吃,現在嗎可就說不準了,最快年底,最慢明年初三四月份,常家堡必會灰飛煙滅,所以糧食,隻要進了咱們陳氏船場,我不開口,誰來要糧都打發出去說沒糧。”


    “我一會帶曹思成去駐兵營一趟,等糧食到了,直接送駐兵營一半,以後大叔知道怎麽對外宣稱糧食了嗎?”陳幺娘問武大叔。


    武大叔急忙點頭,“說糧食全被祝將軍提走了,船場大麵積建倉庫,隻是為了備不時之用。”


    “還是武大叔明白我的想法!”陳幺娘揚起笑臉繼續道。


    “我再給您老交個底兒,常家堡如今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了,以他們幾輩子的經營,這麽點糧食簡直是灑灰,我讓你大麵積建倉庫,我就是想趁亂多吃些他們的東西。”


    “另外我今天去駐兵營,會再要幾千人丁過來建設船場,船場必須在臘月大雪時有初見的模樣。”


    “也就是說,今天要的幾千人丁,是專門過來建房子和船場四周城牆的,至於船場原本幹活的,除了幾百修建倉庫,其他人全都弄去後山,把所有人集中去清理後山石場。”


    “不用擔心錢財問題,船場如今不缺錢財可用,缺的是趕緊抓活起初具規模。”


    “家主我明白了,迴頭我親自規劃人去幹活,”武大叔一聽不缺錢,那他可就甩開膀子帶人幹活了,每天好些人吃飯他都快受不了了。


    倆人正說著話,看不少人嘈嘈往這跑要撤台,陳幺娘住嘴了,跟武大叔抬腳往迴走。


    碼頭送走了最後一批戲班人,船場算是真正的安靜了下來,幹活的身影麻利的忙碌穿梭著。


    陳幺娘草草吃完飯,帶曹思成坐船去拜訪祝將軍,路上無聊時心裏盤算著,希望能夠與祝將軍合作愉快。


    中午到了北碼頭下船,陳幺娘要了馬車直接去了駐兵,想見祝將軍都不會費功夫了,她與守門士兵說了要求,片刻後被引入大帳等候。


    不久祝將軍匆匆過來,兩人見麵寒暄一番,陳幺娘開門見山道出自己的來意。


    “草民今兒前來打擾將軍,是想用十船糧食,跟將軍換五六千人丁用,船場如今情形急需建設出模樣,才好早早供上皇上賞賜的聖物。”


    原想征調民夫的,後細想想有些過於宣揚了,草民思來想去,還是先來跟將軍商議一番,糧草是常家堡借度在陳氏停留的,且有手書為證,”陳幺娘說著掏出鳳池的信給祝將軍看。


    “昨兒常四爺過來時,與草民說了一些不該草民聽的話,草民一時都不知,該不該借他們停留。”


    “畢竟他們可是與王爺皇子扯上關係了,如今更是麻煩纏身!草民無權無勢的又不敢不借,更何況還有鹽府和知府大人作保……”


    陳幺娘嘴裏說著為難的話,眸光不錯的觀察祝將軍的表情,身上把無奈表現的淋漓盡致。


    祝將軍聽後臉上多了一絲什麽,眼中閃過笑意精明,對陳幺娘說的消息,絲毫不見意外,一臉吃定了常家堡的糧食,對於王爺皇子看不出丁點的畏懼。


    陳幺娘試探的話說完,看祝將軍的表情心裏立刻有譜了,常家堡的確活不長了!


    她一會出兵營該送信給賀圖,他們倆人聯手合作,完全可以吞了涇陽的常家堡,她毀了吳氏,現在還給他們一個常氏,不是 挺合情合理?


    “陳家主的提議倒是考慮,不過,本將最多隻能給你三千兵丁用,駐兵營目前接到口諭是待旨,不知何時就會接令而走,”祝將軍沒隱瞞的說了自己正在待令。


    “這樣,本將不要求他們限時迴營地了,隻要本將還在楚溪郡一日,他們便可一直在陳氏船場幹活,本將給你人丁皆挑選成壯丁,陳家主能否接受?”


    陳幺娘一聽都是壯丁,心裏想也沒想的接受了,一個壯丁幹活,可以抵兩個老弱殘了,而且壯丁幹活速度快,給他們吃飽飯出力氣劃算。


    她臉上沒有表現出滿意,適時的多了點失落,但還是微笑著點點頭答應了,並表示理解祝將軍的為難。


    “草民知道祝將軍能這樣協調,已經是很不容易了,畢竟是兵營的兵丁,無緣無故出駐地,祝將軍已是擔了很大的風險,草民很歡喜這樣的安排。”


    祝將軍看陳幺娘真的願意接受,他臉上多了一點親切,聲音也柔軟了很多,小聲叮囑陳幺娘。


    “陳家主一個姑娘家,支撐船場已非不易,特別是前幾日的事,本將聽說了你兄長的情況,甚是同為悲痛。”


    “但本將勸陳家主,莫要一味的沉溺悲痛中,遇事做事多加思考,莫要輕信他人言,也莫要辜負皇上的賞賜。”


    祝將軍說罷把信還給了陳幺娘,眸光著重的看了看信,意有所指的規勸陳幺娘。


    陳幺娘拿信的手頓了頓,低頭悲傷的說了一句。


    “將軍是為草民好,草民豈有不明之意,隻是我如今身不由己,得將軍一聲陳家主稱唿,已是抬高身份,草民其實不過是別人兄弟手裏的提線木偶,草民謝過將軍的善意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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