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碼頭上,青山就帶了牙人過來。


    “我前兩天跟你說的曲生樓鋪子主人迴來了,趁這會兒有時間,先過去看看,要你認為合適的話,今天定下來,明天就能直接用了。”


    青山都替許一一著急呢。


    她如今的攤位位置不好,之前也不少人租,但生意就是做不長遠。


    許一一不同,自從擺夜攤之後生意越來越好。


    已經好到客人都擠不進去。


    “那成,我先過去看看。”


    曲生樓那地方她後麵去看了一眼,如意居旁邊兒,看著不咋起眼。


    但位置是真的好,若是真能拿下也能多坐幾個人。


    “四海你看著弟弟,爾爾跟安陽把攤子給支起來。”


    至於阿月顧著抱貓玩呢。


    三川坐在四海旁邊兒,小口小口的吃著東西。


    四海搖搖手。


    “那曲生樓的老板給的價格是多少一個月?”


    許一一好奇的問了,雖說不大,但有兩層高。


    位置還那麽好,若是太貴她還真舍不得。


    畢竟錢大多都拿去買船了。


    “若是別人租的話得十兩銀子……”


    ……


    “十兩?這太貴了。”


    許一一十分驚訝,卻也在意外之中。


    “先聽我說完,若是別人十兩銀子是一點都少不了的,但曲生樓的老板跟我關係還不錯,他女婿是在我商行裏做事的,我一說要租,二話不說少了這個數。”


    青山伸出手指比劃了一下。


    “四百文?”


    許一一試探的問了一句。


    青山嗬笑一聲,“瞧不起我呀?我是宋氏商行的小老板,我都出麵了,他隻便宜四百文,怎麽可能?”


    青山語氣有些不善,瞪了一眼許一一。


    “四兩銀子!很劃算了,你看過若是滿意的話還有得商量。”


    青山挑一挑眉,牙人都帶過來了。


    當下就直接能簽訂契約的。


    許一一思索了一下,早上的攤子掙個三四百文錢不在話下,每晚的夜攤少說也能掙個二兩銀子。


    看著是不起眼,但薄利多銷啊!


    擺攤一個時辰,就沒斷過人。


    若是攤子更大些,她也能準備多點食材。


    賺的錢可就不止這點了。


    這般想著,曲生樓的租金確實劃算。


    許一一心裏思索片刻,屁顛屁顛的走在青山後頭。


    “青山阿叔,鬥膽問一句,您若是宋氏商行的小老板,那大老板是誰?”


    青山有個大哥她知道,但他大哥是官家人,不沾染這些生意上的事情。


    聽到許一一的話,青山斜睨了一眼。


    “自然是你九芽嬸嬸,要不然誰能壓在我頭上了。”


    青山說著推開了曲生樓的大門。


    “老譚,哪呢?”


    青山站在一樓扯著嗓子喊了一嘴。


    許一一則是四處打量著一樓的一切,大堂是樓裏最為寬敞的區域,擺放著數張桌椅,材質看著一般,大堂的角落還放置著一些簡易的架子,擺放著餐具、酒壺等物品。


    門未大開,顯得大堂有些昏暗了。


    屋頂上懸掛著幾盞油燈,估摸著是久沒人了,這會兒都掛著蜘蛛網了。


    “老譚……老譚……”


    青山嘖了一聲,心想著這老譚怕不是又喝酒了。


    連忙走到後院去。


    許一一見狀緊隨其後,這灶房便位於曲生樓的後院。


    跟大堂相對隔開,避免了油煙跟噪音影響到客人。


    她走進去看了一眼,灶房的環境有些簡陋,牆壁被油煙熏得漆黑。


    地麵上也布滿了油汙和水漬。


    隻匆匆看了幾眼,廚房內就剩下鐵鍋、爐灶、菜刀這些廚具。


    別的想法沒有,就覺得衛生太差。


    怨不得她打聽出來,來曲生樓吃飯的客人迴去都拉肚子了。


    許一一皺著眉頭看著,青山也是滿臉嫌棄。


    “老譚!”


    青山的語氣有些不爽快,下一瞬便有人從雜物房裏冒出頭來。


    “來了來了。”


    譚大路一邊說著一邊拍掉身上的灰。


    乍一看,許一一不禁的往後退一步。


    這老板跟曲生樓的廚房倒是十分般配了,頭發像是一蓬亂草,肆意地糾纏在一起,油膩得仿佛能滴下油來。


    裏頭還夾雜著不知多少日未曾打理的灰塵。


    臉上胡子拉碴。長短不齊,還沾著以一些疑似食物的殘渣。


    衣服更是不堪,滿是補丁與汙漬,層層疊疊的,分不清原本的顏色。


    許一一下意識的皺鼻,此人身上散發著一股刺鼻的酸臭味。


    細看之後,指甲縫裏滿是黑泥,皮膚上麵還帶著不明的粘液。


    她轉過頭去看了一眼青山,眼神裏有些質疑。


    “誒呀,老六你好端端跑出來幹啥?我又沒叫你,你家老板呢?”


    青山擺擺手,讓老六離他遠些。


    “我這不是聽到你喊那麽大聲我還不樂意出來呢,老板出去了,待會兒迴來。”


    老六一揚手,有些嫌棄道。


    “我說你早上迴來的時候不是還挺幹淨的?怎麽又搞成這個鬼樣子了?”


    青山扯著嗓子大聲講話。


    老六微微駝著背,白了青山一眼。


    “沒看到嗎?我這不是在收拾這後院嗎?馬上要租出去了,我不得收拾幹淨!”


    老六說著將手上的油漬往胸前的衣服擦了一下。


    青山簡直要沒眼看了。


    “行了,你忙你的去。”


    說罷,青山便帶著許一一在後院轉悠起來。


    ……


    “那老六是曲生樓的膳夫,年輕的時候也不這樣,這到老了反倒是變得邋遢起來。”


    方才的灶房便是他的傑作。


    許一一看著老六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一隻雞來,抱著啃。


    “你這要是租的話,估計還得花兩天時間收拾一下,我都不知道這裏麵那麽髒呢。”


    青山說著歎了一口氣。


    這後院確實是髒了些。


    原先應該是還養著家禽的,角落處還能看到家禽的排泄物。


    雜物房亂七八糟的,院子裏還堆放了一些雜物,跟晾曬衣服。


    在雜物房的邊上兒是柴房,許一一走進去看了一眼。


    居然跟大堂一般大小。


    隻存放了點柴火,瞧著是有些空曠。


    倒是能隔出來,弄兩間休息室。


    迴頭真租下來了,五淵也能在裏頭睡覺。


    剩下的就是一口井,到時候不用去買水或者自己出去運水迴來。


    許一一淺淺的看了一遍後院的布局,除了髒些,其他的還能接受。


    “宋老板……”


    說話聲從背後響起,許一一轉過頭看去。


    曲生樓的老板譚大路,長得有些矮小,蓄著胡子,眼神很是精明。


    隻見他上下打量了一眼許一一。


    又拱手給青山行了個禮。


    “這位便是許家大娘子吧?久仰大名,您善泅水在咱們鎮上可是出了名的,想不到我這鋪子還有這等福分,讓許家大娘子看中……”


    譚大路笑著的跟許一一打招唿。


    “少說廢話, 趕緊帶我們轉轉去。”


    青山覺得自己太陽穴一跳一跳的,擋住了譚大路看向許一一的目光。


    “既如此後院你們也看了,我就簡單說一下,柴火房跟灶房以及雜物房各一間,你們也能看到的,我就不多說,還有就是左邊那幾件關著門的是客房。”


    譚大路也不笑嘻嘻的。


    “這後院有一樣可真是稀罕物,瞧見那口井沒?整條街都叫師傅來打井了,結果怎麽著?”


    譚大路說起這個,頓時來了興致。


    “結果隻有你的曲生樓打出來的井水是能喝的。”


    老六咬了雞肉,頭也不抬的來了一句。


    譚大路涼颼颼的說道:“閉嘴。”


    老六白了一眼,轉個身子顧著啃雞呢。


    青山眉毛一挑,看了一眼許一一。


    “待會兒談價格的時候你別說話,他就仗著這口井要價呢。”


    青山俯身在許一一的耳旁兒說道。


    “估摸著是看你是個小姑娘,仗著你好欺負呢。不過你別怕,他女婿女兒一家子都靠我的商隊吃飯呢,他不敢怎麽樣的。”


    青山解釋道。


    許一一點點頭。


    “許家大娘子你可別小看這麽一口井,要知道咱們開食肆的,水那是必不可少的,要沒有這麽一口井,你就得像巷子裏其他食肆的夥計一樣,去河道上打水,跟人搶水搶的頭破血流的……”


    譚大路說的有些誇大了。


    “先別著急誇,帶咱到處看看。”


    青山不耐煩的來了一句,譚大路沒法,帶著人迴到大堂裏。


    “大堂也沒什麽好說的,就吃飯喝酒的地方,二樓全是客房。”


    譚大路率走上樓梯,約莫是年久失修。


    這樓梯走起來嘎吱嘎吱的響。


    從樓梯口的客房一路看過去,裏麵也挺簡陋的,僅有一張床、一張桌子和一把椅子。


    因為天熱,床上連被褥都沒有。


    許一一有些沉默,眉頭緊皺著。


    青山倒是表現出十分不滿意的樣子。


    進去之後一直都說著嫌棄的話。


    樓梯口下麵是個酒窖,酒窖內擺放著一個個巨大的酒缸,裏麵儲存著各種酒水。


    “這裏麵的酒缸都沒多少存貨了,老六那小老頭愛喝酒,時不時進來偷喝的……”


    譚大路努了努嘴,青山進去看了一眼。


    酒缸擺放的還算十分整齊,但裏麵環境十分的陰森。


    待久了,心裏頭悶的慌。


    “大概就是這麽個樣子了,我這曲生樓是真不錯了。上下兩層樓,能吃東西能睡人的,後院一口井更是方便你用水,你要是滿意的話,我也不多要,八兩銀子一個月能租走。”


    譚大路一副十分肉疼的樣子。


    青山一下子不樂意了。


    “嘿!來之前不說好了?便宜我四兩銀子,六兩銀子一個月,做生意有沒有點誠信了?”


    青山瞪了一眼。


    譚大路到底年紀大些,也不怯,笑著說道。


    “話不是這樣說的,宋老板剛開始找我的時候,我也實在被外孫鬧的頭疼,也沒聽清楚你說了什麽,隨口應了一聲,後麵不還說了,看過之後再談價錢?”


    譚大路扯了扯嘴角,看著兩人十分真誠的樣子。


    “譚老板說的在理,但我看這酒樓也不太合我的心意。”


    許一一無奈的搖搖頭。


    “別介,許大娘子可別跟我開這等玩笑話,你那攤子我去看過的,生意確實好,現在不租鋪子,也遲早要租的。”


    譚大路方才就是從碼頭過來的。


    “這要是再等下去,還不一定能遇到這麽好的鋪子了。”


    別的不說,這後院的水井就可遇不可求。


    “我也打開天窗說亮話,二樓全是客房我用不到,後院的灶房搞得那樣髒我也不敢用,真要租下來還得重新修繕,也花不少時間跟錢呢。”


    這要是有客房的話,夜裏就得有人在這裏守著。


    按照家裏那幾個小屁孩的想法,也不樂意搬到鎮上了。


    許一一也是如此。


    島上族人都好相處,平日裏有什麽事情都是互幫互助的。


    夜裏睡覺也安心。


    不用擔心有壞人。


    “你說的這些都是小事一樁,迴頭租下來了,讓老六收拾一下差不多就行,沒那麽多講究,咱招待的也不是什麽達官貴人的。”


    譚大路稍稍有些嫌棄的說話,一個個都是渾身腥臭味的漁民。


    髒不髒的也沒什麽所謂了。


    “你看咱這就說不到一塊去了。”


    許一一無奈的搖搖頭,青山跟著點頭。


    “不管接待是達官貴人還是普通的百姓,在我這裏衛生肯定是第一位的,這酒樓可以沒有那麽繁華,但必須幹淨,尤其是灶房。”


    許一一指著後院的地方。


    “你方才也能看到的,後院的灶房髒亂差,這樣的地方做出來的吃食我是一點都不敢端上桌給客人吃的。”


    許一一無奈的說著,青山在一旁兒十分可惜的樣子。


    “害!你這完全沒必要,後院的灶房尋常客人也不會過去看,反正你自己也不吃,髒點不礙事。”


    譚大路十分沒所謂的樣子。


    許一一剛想開口說話,那門外突然躥進來一個人。


    “我說在你家吃東西咱們迴迴都拉肚子,合著你自己都不敢吃的東西,端上桌來讓我們吃呢。”


    那男人衝著許一一點點頭。


    “活該你這生意做不下去,隻有像許老板這樣的人,生意才能越做越大。”


    男人是許一一攤子上的常客了。


    經常帶家人朋友來攤位上買吃的。


    她攤位上的東西,自家人都敢經常吃的。


    那給客人吃更是沒有問題了。


    像譚大路這樣的,自己酒樓的食物都不敢吃的,心裏是真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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