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路燈下,昏黃的光線照不亮他神情,隱匿在黑暗裏的那半張臉更是晦暗不明。


    她和景臣談話的聲音不大,但也沒有刻意壓低,想來這個距離,估計也全被他聽了去。


    “說夠了嗎?”


    他掐滅香煙,麵容冷峻地盯著她。


    “說夠了就跟我迴家。”


    陸庭深走到她跟前,將她肩上的西裝扔迴給景臣,又脫下自己的,披在她肩上。


    她被他霸道冷漠的氣息包裹住,一時愣了神,等迴過神來,人已經坐在陸庭深車上。


    “婷婷還在酒吧,我不能丟下她一個女孩子。”她讓陸庭深往迴開。


    “南風已經在送她迴家的路上。”陸庭深不為所動,掃了她一眼說,“你對景臣還挺熱絡。”


    “嗯。”


    許輕衣並不否認,“景臣哥人很好。”


    陸庭深:“所以你喜歡他?”


    他冷不丁冒出這麽一句,許輕衣沒立刻反應,頓了下才說:“我喜歡誰,跟你沒有關係。”


    “沒關係?”


    陸庭深聲音漸冷,扯了下領帶,渾身戾氣地說:“又想故技重施去勾引景臣?來來迴迴你不都是這種手段,裝出一副清高無辜、欲拒還迎的姿態,篤定男人吃你這套?”


    刺鼻的酒味和刺耳的話術迎麵撲在許輕衣臉上,她沒什麽反應,已經習慣似的反駁道:


    “看這麽清楚,怎麽你還上了我的當呢?照你這說法,你不也就是個禁不住誘惑的普通男人?隨便逗逗你,就真以為我喜歡你,可以任你玩弄了?”


    這話一落,他臉上的厭惡,遮都遮不住。


    車速越來越快,車裏的氣壓也越來越低,低到快要讓人窒息。


    陸庭深的表情,許輕衣盡收眼底,心裏卻一點波動沒有。


    她早就看慣了他這副神態,從陸老爺子逼著他必須娶她的那刻起,他對她,一直都是這樣。


    沒有笑,沒有溫柔,更沒有愛。


    他們之間,除了互相厭惡,沒有其他相處方式。


    和陸庭深這次爭吵,大概是許輕衣和他結婚這兩年來,吵得最兇的一次。


    以往她和他都是井水不犯河水,除非是她想要錢了,或者嗅到他又在外麵有女人的跡象,她才會想些膈應人的法子來惡心他。


    比如上次在酒店,拿照片威脅他這種行為。


    此前,陸庭深對她這類動作,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懶得搭理。能用錢解決的事,也絕不多說一句。


    畢竟,他和她再不和,表麵上的戲都要做足,尤其是陸家那邊,許輕衣但凡有丁點受委屈的跡象,陸庭深都會被叫迴去教育一通。


    這迴能鬧成這樣,她猜測,多半和陸庭深那位童話裏的公主有關。


    許輕衣對那個女人,莫名又來了興趣。


    她本想著,這次和陸庭深吵得這麽難看,興許他就會轉頭投入那位公主的懷抱,她也能趁機再找找機會一睹那女人真容。


    不過第二天,卻接到陸庭深電話說,晚上迴陸家吃飯。


    她有些詫異,陸庭深對他那個下落不明的父親一直心懷忌恨,連帶著對陸家也有些疏遠,除非必要時候,他幾乎不會主動提迴陸家的事。


    “老爺子來了電話,奶奶身體出了點小毛病。”他淡聲道。


    許輕衣擰起眉:“嚴重嗎?”


    “最近換季,著涼了。”


    “我下班就過去,禮品我來安排。”


    她一邊講電話,一邊已經列出禮品清單,安排韓婷婷立刻去準備。


    臨近下班時,許輕衣又接到陸庭深電話:“出事務所右轉。”


    她一愣:“你來我公司了?”


    “不歡迎?”他語氣有些意味深長。


    的確不太歡迎,你又何必明知故問呢。許輕衣在心裏迴答道。


    見她沉默,他大概猜出她想法,語氣比剛才冷了些:“上次跟你分開去,老爺子罵我不體貼,不會接你下班,差點讓我辭了醫院工作,所以這次一起。”


    說到底,還是不想節外生枝,所以屈尊降貴來和她臨場做戲。


    吩咐韓婷婷買的禮品還在對方車上,許輕衣索性直接坐韓婷婷的車到陸庭深發的定位。


    各種各樣的營養品堆在後座,兩個女生力氣小,拿著有些費力。


    陸庭深這時從車上下來,睨看了二人一眼,麵不改色地把禮品往自己那輛奧迪a8上搬。


    他長手長腳,兩三趟就搞定。尤其是在拎東西的時候,手背青筋微微突起,好看又有力量。


    韓婷婷對著許輕衣咬耳朵說:“許總,陸庭深這樣可真是接地氣多了,不知道的,還真以為他是居家好男人呢。”


    許輕衣輕挑了下眉:“沒點智商,倒還真聽不出來你在罵人。你什麽時候,也對陸庭深意見這麽大?”


    “他和那個豬頭南風不是好哥們嗎?純純的一丘之貉,沒一個好東西。”


    韓婷婷話裏帶氣,許輕衣偏頭盯了她一會兒,突然嚴肅了表情問:“秦南風怎麽你了?昨天晚上他是不是對你做混賬事了?”


    “沒有沒有。”韓婷婷連連擺手,“他昨晚把我送到家就走了,我也就是單純看不慣那種說話沒個把門的人。”


    韓婷婷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女生,嘴上說沒事,心虛卻是都寫在臉上。秦南風在男女之事上什麽作風,許輕衣不太了解,但看他平常那副吊兒郎當的表現,多半也不是省油的燈。


    但她也沒拆穿韓婷婷,都是成年人,有自己的處事方式,道了聲再見便坐上陸庭深的車。


    近些年,陸老夫婦年歲大了,不愛熱鬧,家裏除了傭人,便是老兩口相依為伴,住在遠離江城喧囂的郊外別墅。


    許輕衣和陸庭深前腳剛踏進屋,陸老太便熱情地迎上來,牽著她的手說:“衣衣啊,奶奶都說了很多次,來看我們這老頭子老太婆的,什麽也不用帶,我們也一把年紀了,不缺什麽,就希望你和庭深好好的。”


    “都是庭深的心意。”


    許輕衣瞥了陸庭深一眼,後者熟稔配合道:“爺爺說您生病了,我和衣衣一起挑的營養品,您不收,她也放不下心來。”


    說完,又走到許輕衣另一側,手臂攬過她細腰,垂眸溫聲道:“你說是吧?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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