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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烏夜沉沉,一雙雙銳利的目光隱匿在大羿京城的街頭巷尾,炯明如獵鷹般警惕著四周的動靜。


    他們正是特務機構東廠和北鎮撫司的暗衛,奉皇命在東島瀛國使節入朝的前夕沿街巡邏,日夜不停,以及時清理那些意欲借此時機為禍朝廷的亂黨,為己任。


    這夜,東廠百戶長、番衛,北鎮撫司錦衣衛、皇宮司禮監內侍,二百多人都在同一晚上好似人間蒸發,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那晚有條百人的神秘水車隊伍向東郊而去,而不是去往曆來的西郊取水。


    據之後市井的花邊新聞說,在那隊水車的木桶裏所盛之物不是別的,而是些腐臭的血水和衣衫。


    那夜,實則是東廠提督月西樓秘密進行的大規模肅清行動,意在清理潛藏於朝廷中樞緝查機構的細作們。


    之後,這個小道消息在京城之中越傳越兇,待傳到帝君華南信的耳中早已膾炙人口了。


    ……


    勤明殿,燈影闌珊。


    “魏安,魏安!”


    華南信緊皺眉頭,脖子抻長對外麵大喊。


    梁縝匆匆忙忙小跑入殿,頷首恭謹,小心的窺一窺帝君:


    “皇上,小魏子…兩天沒見人了。”


    華南信沉沉怒哼,把龍袖一揮:


    “他月西樓如今越發會辦事了。行動開始以前,朕一再告誡他封鎖消息、封鎖消息,如今卻搞得滿城風雨,就連大內的秘藥‘化腐散’都被那些賤民傳得有鼻子有眼,還叫朕這個皇帝怎麽做!”


    梁縝跟著歎氣,沮喪道:


    “誰說不是呢。眼下小魏子迴不來,難不成也是遭了那藥,早就化成血水被倒進東郊清河裏了?”


    華南信獰目欲裂,狠狠的攥拳道:


    “他月西樓陽奉陰違朕暫且不理他。


    他欲借此次行動清剿那些官員布在東廠的眼線,朕也可對此裝聾作啞。


    然,讓朕知道他動了朕的人,朕絕對要他死無葬身之地!”


    ……


    景陽宮。


    雲汐正在燈下翻看娘親的著書《珍撰琳琅錄》,掌事磊公公湊近,在她耳畔說了幾句。


    雲汐聽了冷然一笑,眉色淡淡:


    “華南信奸詐多疑,越是距他最近的人反而不會輕易被他相信。


    咱們之前稍微在背後做了點動作,他就急成了那樣,趕明兒的事接踵而至,有他氣到爆肝的時候。”


    ——


    天色微白,禮部尚書府外早早候了轎子。


    今日是迎勞瀛使的日子。


    所謂“迎勞”,就是由典禮官率樂隊儀仗,將外邦使臣風風光光接入使館下榻的過程。


    卯時中,禮部尚書時書安官袍利落,端步走出了府邸。


    他要趕到皇宮午門外與禮部、鴻臚寺官員、大典儀仗迴合後同赴璐苑,去接瀛國使臣入駐京城東江巷使館。


    尚書府門大開,時書安被小廝們簇擁著,正欲上轎,迎麵過來一名女子。


    此人二八年華,容色娟秀,婉約綽輕盈,身上穿杏色雪紗襦裙,斜挽螺髻。


    她懷中抱個繈褓,裏麵的男嬰睡得正熟。


    看到時書安,女子清眸之中水波飛舞,嬌顫顫柔弱弱的喚了聲:


    “老爺。”


    “你…!”


    時書安立時眸色驚忡,心頭好似重石砸落,“咯噔”的一下。


    “你、你怎麽跑到這兒來了!”


    而立之年的男子手扶轎子橫木,身子陡的虛軟,晃了兩晃。


    女子低眉,音色娓娓:


    “妾身從出了小月子,已有兩月未見老爺一麵了。”


    說著,她單臂托住繈褓,一手伸出去夠時書安的衣袖。


    哪知他反手一揮,冷冷的撇開她,表情厭惡反感:


    “本官已為你租了院宅供你安身,你不好生呆著,跑到這裏做什麽?還不快滾!”


    女子跪地哭訴起來:


    “老爺,前日東家就將那院子收迴了,府上的人也有一月未給妾身送例銀了。


    您不想再認妾身,可貞兒總是您的親生骨肉,您不能拋下他不管啊!”


    眼下的時辰街麵上人來人往,趕路的、做小買賣的,極為熱鬧。


    不少人被尚書府外的嘈雜吸引,紛紛聚攏過來。


    與此同時,來七八名女子從街頭跑過來,個個容顏豔麗、年華正好,打扮得花紅柳綠,走路自帶香風。


    她們被個半老徐娘帶領著毫不客氣的分開包圍圈,站在尚書府外。


    人群裏有人認出了她們,叫了聲:


    “哎,這不是凝韻館的李媽媽嗎!”


    “哎呦,原來時大人惹上青樓的風流債嘍。”


    人群裏陣陣唏噓。


    一個年輕女人懷抱嬌兒,帶著一幫子妓院的娘們過來圍堵尚書府的大門,背後的事,不言而喻。


    禮部尚書時書安氣得快要昏倒,身軀顫抖,兩袖高揚著大吼大叫:


    “你們、你們胡鬧什麽。今日本官有公務在身,沒空和你們耽擱,識相的快快散開!”


    李媽媽表情雲淡風輕,皮笑肉不笑的盯著癲狂的男子,吩咐左右:


    “還不快把驚鴻給我扶起來啊。”


    兩個姑娘上前,拉起幽咽不止的女子,到一旁細聲安慰起來。


    李媽媽兩手叉腰,眉目凜立,與時書安臉對著臉,扯開了嗓門:


    “嘿我說時尚書啊,想當初您看上了我們凝韻館的頭牌姑娘驚鴻,見天兒賭咒發誓的說要為她贖身、要為她贖身。


    您包了她那是不假,可包銀總有到期的時候。


    眼下她生下了您的孩子,身無分文又沒地方安身,迴我們凝韻館裏也不算個事啊!


    今天我帶姑娘們來,就是替驚鴻討個名分。如何安置她們母子兩個,當著街裏街坊的麵兒,你給個說法吧!”


    話音剛落,四下的議論聲暴漲。


    時尚書的臉上立刻紅一刻、白一刻,別過頭去,氣急敗壞卻也無奈。


    李媽媽乘勢追擊,攤了攤手道:


    “還有,你這月沒支給她月例前,她母子兩人的吃喝連代請媽子的錢,總共花了我老婆子五十兩紋銀。


    我今天就是為錢來的。你麻利兒的進府去,把銀子給我拿來,不然咱們官府見!”


    人群裏再次迸出哄鬧聲。


    “我看是誰在時府外撒野呢!”


    伴隨一記厲斥,大門裏走出丫鬟婆子幾人,引出最後那位身姿窈窕,體態風騷的年輕女子。


    她滿身綾羅錦繡,珠光寶氣的晃到時書安身邊,五指一勾就把他拽到了她的身後。


    李媽媽氣焰微斂,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過這粉麵含春的女子,不屑的笑問:


    “你是哪位啊?”


    那女人一口淬到李媽媽臉上,破口大罵:


    “啊呸,憑你也配問我?”抬起染著紅甲的指頭對準驚鴻:


    “憑她這千人騎萬人跨的臭表子,也配向我尚書府要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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