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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儲秀宮——


    許妃急步走至庭院,親自扶起了顧雲汐,接著曲膝,在她麵前就要下跪。


    “娘娘!”


    顧雲汐始料未及,驚叫著用雙手去架,許妃身旁的錦竹、嚴桂也過來將她阻止。


    “娘娘萬萬不可,您如此做是要折煞奴婢嗎?”


    顧雲汐惶惶道,五指紅印交疊的臉頰腫脹而通紅。


    許妃身份金貴,在眾多宮人眼前給個掌事下跪,這等大禮顧雲汐萬萬受不起。


    錦竹最懂主子,見許妃麵色沉哀,二話不說跪在地上,容色淒婉:


    “娘娘想要拜謝暮雪姑娘,這一跪便由奴婢代替娘娘吧。”


    嚴桂也跪下去,叩首道:


    “奴才也願代替娘娘,暮雪姑娘,請受奴才一拜。”


    “你們……”


    顧雲汐怔怔看著,內心恍然受到極大感染,淚水不受控的往地上砸著。


    許妃凝目看著眼前的女孩,蘭指朝向她一側飛腫的臉頰,卻又不忍觸及,生怕再弄疼她。


    一時間美眸流轉,淚光泠泠。


    “好姑娘,是你救了本宮的皇兒。可本宮力所不及,未能護住你……”


    許妃心疼的顫聲說到最後,淚水彌出眼眶。


    “娘娘仁善,最知體恤下人,就算為您和小皇子豁了命去,奴婢也舍得!”


    顧雲汐決然說完,把頭別到一旁用力抹了把臉,再次正臉已換了一副輕鬆笑顏。


    “隨本宮進來說話。”


    許妃在前,帶了錦竹與顧雲汐進殿,落座後,錦竹為主子獻茶時,怨恨的促狹了一雙眼目。


    “娘娘,晌午的事必是有人跑到皇上耳邊說了難聽的話。”


    許妃揭起杯蓋卻不急於飲用,微作點頭,冷哼:


    “皇上自己個兒擺不平了,便拿本宮的人出氣,權當給了那人交代。”


    “那人必是瑾婕妤!”


    錦竹牙咬切切,眸色冷厲:


    “娘娘,那顧雲瑾未免太囂張了吧,這次說不定又是受永寧宮委派,到咱們這裏來加害小皇子呢!莫若您也去坤寧宮找皇後娘娘,告她們一狀吧!”


    許妃放了茶杯,慧黠的眸子轉動幾番,左思右想,頻頻搖頭:


    “若然皇後是那般能靠的,宸王好好一個人又豈會癡傻?說不通。要說顧雲瑾害人不成便去皇上那裏惡人先告狀,本也合情合理。然受萬玉瑤之命,要她在眾目睽睽下對麟兒下手,未免風險過大。若然成功,日後上麵追查起來,她萬玉瑤難道不怕引火燒身?暮雪,你怎麽看?”


    顧雲汐攏手站在一旁,不假思索的答:


    “娘娘,裕昭儀今日來儲秀宮本是意外,沒人事先得知。瑾婕妤出手,怕是擔心裕昭儀身子大安之後與她分寵,才要故意使陰。且以小皇子作題,還可成功挑撥您與裕主子的姐妹情分。”


    一語使人茅塞頓開,許妃眸間一亮,緊接著寸寸陰沉下去,衣袖裏的素手,緊握成拳。


    “你說的確實在理,顧雲瑾到底也是皇貴妃的人,後又有西廠明瀾撐腰。懷揣暗門子的心思,隻怕時日久了,難免成為後宮裏一大禍害。”


    顧雲汐眉色漸底,默然笑意摻進一起涼薄,隱隱透著不為人知的狠戾:


    “若製顧雲瑾,娘娘何不借助外力?”


    許妃容色遁凝,詫然舉目視向顧雲汐:


    “你的意思是……”


    顧雲汐卻在這刻突然想起什麽,慌張而焦急起來:


    “娘娘……請恕奴婢失禮,奴婢、奴婢有急事。”


    許妃並無介意她的失態,擺手道:


    “你先去忙,那事容後再議。”


    “多謝娘娘。”


    顧雲汐飛快的跑迴耳房。蘭心正在裏麵,見了她立刻惶恐的垂淚,一壁說著安慰體貼的話語,一壁手捧顧雲汐的頭,來迴的看。


    顧雲汐哪裏等得及與蘭心詳談什麽,在銅鏡前麵梳了頭,吩咐蘭心以最快的速度找來兩枚熱雞蛋,用帕子包住貼在自己紅腫的臉頰上滾了幾時,又將最白的香粉在臉上塗了好幾層,還在兩個臉蛋上打了紅紅的胭脂。


    蘭心一旁看著,好幾次欲言又止。直到顧雲汐化妝完畢,她才掬著一臉苦澀,結結巴巴道:


    “暮雪、這、你這妝,濃了些,不、不怎麽好看……”


    “我知道,就是要濃妝才好!”


    顧雲汐起身一溜煙的跑了出去,臨走前沒忘帶上牆角的華麗大傘,又將桌上一碟子枸杞桂花糕用油紙包了,一並帶去了。


    “暮雪!”


    蘭心追到耳房外麵,沒能叫住好友。


    看樣子,友友是去會她那“磨鏡”去了——


    蘭心望眼欲穿的暗自歎氣,拍拍胸脯小聲的嘀咕:


    “暮雪,放心吧,我不會任由你一錯再錯下去。你的終身大事,就由我蘭心一力負責到底好了!”


    ——


    在距離約定時辰的半刻之前,冷青堂趕到司膳房外的桂花樹下。


    晌午知她挨了罰,卻不知她會不會按時赴約,總之他想等一等,或許還會有驚喜發生。


    先前與江太醫的一番對話使冷青堂更加堅信,屠暮雪定是雲汐無疑。


    由此便可推斷,當初劫走她的人,該是請醫聖出馬,為她實施“變臉術”的人。


    站在樹下等候之時,冷青堂的一顆心被諸多疑問困惑著,反複揣思不停。


    誠然,雲汐的容顏嬌美可人,像極了她的娘親裴如是。


    若是頂著與裴如是一般無二的臉麵進得宮門,難免有一天會被宮裏的老人兒們認出,進而引她身份暴露。


    而為雲汐換了臉麵後再將她送進宮奉職,正可幫她規避了一些殺身之禍。


    如此,冷青堂一時竟不知自己該感謝那人,還是該殺了他!


    但那人大費周章的為雲汐換臉後將她送進宮來,究竟為著何事?


    時光點點流逝而去,很快日頭見西,天光大沉。


    瑟瑟晚風吹過,冷青堂斂了心神。向四下瞧瞧,快要掌燈了,自己等的人卻還沒現身。


    算了,像是受了罰不好出門,不會來了,改日再見吧——


    冷青堂歎了口氣,離開前揚麵看向蒼翠的樹冠,眼目裏的繾綣之情,久久醞釀不去。


    倏然背後響起女孩的聲音,清淺動聽的喚道:


    “督主——”


    臉色微驚,冷青堂有些懷疑自己聽錯了,瞬間轉身時,見她橫抱了他的大傘,正遙遙的跑過來。


    一口氣衝到桂樹下,顧雲汐氣喘籲籲。


    望著她顯“胖”的小臉上掛著濃得極為誇裝的妝容,冷青堂雖忍俊不禁,卻也心頭苦澀。


    他能想到,這是她為自己受傷的臉所做出的最好掩飾。無論怎樣,她都不想失約。


    安靜,有風過。


    “本督……”


    “奴婢……”


    他二人神同步的開口,俱是容色一怔,接著相視一笑。


    冷青堂優雅的抿唇,壓著無比欣喜,眸色璨亮的道:


    “你先說。”


    顧雲汐微微低眸,一絲羞澀的紅暈悄悄染上麵頰,笑得清素:


    “奴婢有事來晚了,還以為您已經走了……督主,還您雨傘。”


    雙手奉上,那攏闔的傘麵上還壓著一包東西。


    “這是……”


    “香玉散過於金貴,奴婢拿不出合適的東西相贈,這些糕點……是奴婢親手做的……”


    話到最後,聲音小如蚊子振翅。


    私相授受,總不太好,可這確是她的一番心意。


    冷青堂微笑著接過:


    “儲秀宮暮姑姑的手藝可是出名的好,能夠嚐到您手作的點心,確是本督三生之幸。”


    也不顧女孩驀的灼紅的麵孔,他將傘與油紙包放到樹下,從袖袋裏取出貝形瓷盞,淺笑著對她說:


    “拿來。”


    “啊?”


    顧雲汐皺眉,表情愣了愣,不明所以。


    拿來?還要什麽?難不成這香玉散金貴,他是想要銀子?


    天啊!我所認識的冷督主,不是這樣的人啊……


    看著她那覆著濃妝的巴掌大臉上逐漸聚起驚懼的神色,他輕翹嘴角,款款而笑,聲音清雅的解釋:


    “是叫你把手拿開。”


    “哦……”


    她遁然醒悟,翁聲翁氣應了聲,聽話的伸出右手,五指攤開。


    臉再次一紅,連香粉的煞白顏色都難以遮住。


    他亦伸手握住她的小手,驟然眼睫微煽,墨色眸子閃爍出耀目的光華,久久的凝在那隻傷痕遍布的綿柔小手上,久久不滅。


    她看著他的失常,疑惑不解,低低叫了聲:


    “督主?”


    一恍迴神,他默然不語,將小巧的瓷盞輕輕放入她的掌心,幫她攏了纖長的五指。


    “香玉散每次取用前先以甘油化開,塗手的同時,你也可以試試擦臉……”


    望定眼前腫脹未消的小臉,冷青堂眸色深邃,點點幽光閃耀明滅。


    陡然問她,嗓音輕柔,如是寵溺般的蕩漾開來:


    “疼不疼?”


    司禮監耳目眾多,他必是聽說了自己受罰的事。


    顧雲汐感激的看著他,澀澀笑著:


    “督主安心,奴婢的臉皮一向最厚。”


    他“噗嗤”笑了,過後心房卻是疼到抽搐。


    從來忍字心上一把刀,他知道縱然逆境,以丫頭的能耐,她都能活下去,且活的很好。


    可他,始終沒有未她做過什麽。


    顧雲汐抬頭看天,才知時辰不早了,便向冷青堂福身,語氣帶著些許無奈:


    “奴婢謝過督主賜藥,晚膳將至,奴婢要迴宮侍奉主子了。”


    “好,你去吧。”


    目送女孩轉身,一步三迴頭的緩緩走遠,冷青堂彎腰拾起樹下的東西,卻怎麽也邁不動腳步。


    方才,他有意握住她的手,細細的體會。


    他知變臉術換的隻是一個人的臉麵,身體其他部位還是從前的模樣。


    且換臉術再神奇,也無法將一個人的聲音、身形體態徹底改變。


    曾經,他無數次擁過雲汐的身子,更有無數次以自己的大手緊握了她的小手。


    他至今都被她的體態輪廓記憶尤新,對待彼此間手牽手的感覺,更像是烙在心底般的,記得深刻。


    不會錯,剛剛那就是丫頭的手。他對她的熟悉,小到那隻手上每寸紋絡,都認得清楚!


    她是雲汐,屠暮雪就是他的雲汐——


    一年多,她究竟去了哪兒,吃過多少苦,受過多少痛——


    金秋時節,晚風吹過,滿樹黃花如雨。


    冷青堂就在花雨間濕了眼眸。


    他急忙舉頭,紅潤的鼻翼翕動好一番,才將滿目濕熱生生吞咽進肚子裏,視野中的景物逐從模糊重迴清晰。


    有時的他,真心感覺這提督的身份是種負累,讓他無法隨心所欲的支配自己的情緒。就算極想痛哭失聲一場,都不得不做忍耐。


    ps:哈哈,以往的套路全是男女主約定好了然後出了岔子,最後一方失約了吧。顰兒說了最喜歡打破套路反道為之,她成功赴約了,情節很暖不虐。


    天亮本人就出發啦,不能迴訪各位大大啦。顰兒離開的時期副版主們會幫我按時發放迴謝紅包,願意訂閱的大大們可自行領取紅包,等迴來顰兒再給補上。


    下章《曉夜軒遇毒蛇》裏再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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