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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亓陵,東來驛站


    晴兒悶悶迴到堂上,堵氣坐到桌邊。


    “又碰灰了?”


    三擋頭趙無極扭頭,輕蔑的眼神掃過門口一臉橫肉的衙役,低聲問晴兒。


    她臉存不悅的顏色,厲聲道:


    “誰說不是呢!這算什麽規矩,咱們人進了驛館,出去倒是難了,還要聽這邊太守的安排。我就是想咱們姑娘了,想過去陪她都不行!”


    蕭小慎端起茶碗呷了口,雄眉斜挑對晴兒笑道:


    “人家如今還用你陪?你就安分呆在驛站吧,別想著像根蠟燭似的跟人家兩人眼前晃沒完。”


    “我呸!”晴兒甩頭罵:“你才是蠟燭,你一家都是蠟燭!”


    蕭小慎驟的斂笑,向驛站門口望了一眼逐問趙無極:


    “三叔,您不覺得亓陵這趟並不太平嗎?”


    趙無極一麵剝瓜子,一麵警惕的環顧驛站周圍,聲音低到極限:


    “有人存心要掐斷咱們和督主的聯係,咱們得想辦法啊,不能坐以待斃。”


    門口陣陣嘈雜,幾人的爭論、吵鬧聲引來趙無極這桌人的注意。


    過去看,原是個衣著襤褸的乞丐被衙役們攔在驛站門外。乞丐右手拄一根木棍,聲音憔悴的哀求:


    “官爺,您行行好吧,我實在走不動了。眼看天黑,您讓我進驛站裏麵討碗熱水喝,身子暖了好繼續趕路啊。”


    “不行不行,驛站被太守府包下了,你去別處討飯吧!”


    衙役跋扈甩手,不客氣的把人往遠處攆。


    看到趙無極站到門口,乞丐低垂的左手迅速比出隻有東廠的人才能看懂的手勢。


    趙無極會意,立馬大踏步走出來,對那蠻橫的衙役道:


    “這位大哥,出門在外行個方便。這位大伯年事已高,眼見天晚風急,你就讓他進去歇個腳,不耽誤時候的。”


    衙役垂眼想了想,逐的點頭一揮手,算是應準了。


    “來,大伯,裏邊請。”趙無極對乞丐笑臉相迎。


    “多謝,多謝。”


    乞丐念叨著,拄棍往驛站裏走,眼神帶著一絲複雜,與趙無極的悄然對過。


    驛站老板一看有個乞丐入堂,一臉的鄙夷與嫌棄。


    “哎呦喂,我說這位爺,您怎麽把個要飯的領進來了。”


    趙無極瞪了眼,狠聲訓斥:


    “要飯的如何?要飯的就不是人了?趕緊沏壺熱茶,再端來一盤饅頭,飯錢我給!”


    說完,就把乞丐安置在一張空桌旁坐穩。


    掌櫃不敢再多話,悻悻的迴到櫃上,吩咐小夥計給那乞丐上茶、又擺了兩個大白饅頭和一碟小菜。


    乞丐大嘴麻牙的大吃特吃起來。一手拿著饅頭自顧自啃,另一手食指在茶碗裏蘸濕,在光滑的桌麵上隨意畫了幾個符號。


    鄰桌的趙無極他們始終留意著這名乞丐的每一動作,看到他在桌上畫的符號時,除了晴兒,大夥臉上全都顯露出極端的錯愕與震驚。


    不多時,乞丐慢悠悠離開座位,肮髒的手掌隨意撫過桌麵,將幾個聯絡符號抹去。


    接著,他把剩下的白饅頭揣進懷裏,對趙無極躬身道過謝,拄起木棍巍巍曳曳的離開了驛館。


    乞丐才走,趙無極


    等人火速上了二樓,聚集到十擋頭袁淺房間裏議事。


    ……


    太守府衙


    顧雲汐往麵盆裏麵倒進一瓢糯米麵,兌白水撒酵曲,和成麵坨。


    “你這是在做什麽?”門口盯梢的衙役見狀問她。


    顧雲汐不抬頭,邊忙碌邊答:


    “做‘三白糕’。你家隻有糯米麵、白糖和山藥,倒可拌在一塊兒上屜蒸發糕。因三樣食材都是色白之物,我才給蒸出的點心命名為‘三白糕’。”


    等待糯米麵發酵那刻,顧雲汐就忙著削山藥、洗白菜。


    “你打算做什麽菜?”衙役感覺好奇,向廚房裏走進幾步又問。


    “清燉臘魚、叫花白菜、醃蘿卜,不費你家太多食材吧?”


    顧雲汐厭煩的翻了翻白眼。


    心說,這太守府廚房總共也沒多少值錢像樣的東西,難為他們找個把家虎盯著我做飯,生怕多用馮家一點東西!


    之後,不管顧雲汐著手做什麽,也不管她願不願意張嘴說話,那多事的衙役總要跟隨她問這問那,警惕性頗高。


    灶台一側傳出幾聲細弱的聲響,“叮叮咚咚”響得毫無規律,動靜很是奇特。


    顧雲汐停下手中事,彎腰仔細查找。


    衙役臉色微微泛白,有些局促道:“那隻是老鼠罷了!”


    顧雲汐沒理他,裝作毫不在意,繼續做事,心裏卻清楚衙役分明是在誆她。


    那微弱的動靜傳出的位置挨近爐膛。動物天性慣會自保,老鼠豈會在爐膛附近坐窩,難道要自取滅亡,甘願被柴火燒死嗎?


    顧雲汐越想越覺不太對勁。不尋常的動靜,衙役們緊張不明的表情,每種詭秘的異常之處都在表明,這外表寒酸的廚房定是藏著什麽不可示人的秘密


    必須找出它!


    眸光四處搜尋,她瞥到木案上的那盤子羊肝。


    靈機一動,顧雲汐心生妙計。


    柴鍋裏水滾得熱鬧,顧雲汐將羊肝直接投進水裏燉。


    衙役見狀,驚異的叫:“哎!那羊肝本身就是熟的!”


    “你不懂,我家督主喜歡五香鹵羊肝,從不吃白灼的!”


    顧雲汐冷冷瞟他一眼,趁其不備,往鍋裏又撒了把紅豆,接著兌進醬肉、黃酒和其他佐料。


    這頭忙完,她就去把山藥剮泥,白菜去幫、葉子切絲。


    酵曲發麵很快。


    隻需一刻時辰,糯米麵就在麵盆裏麵半發開了。


    顧雲汐將山藥泥、適量白糖統統撒進麵裏,繼續揉勻,放到木案上擀成方條,入屜上火蒸。


    接下來,她將白菜絲點白糖、食醋,加入芝麻醬與芥末粉攪拌。


    麻醬特有的醇香引起衙役的興趣,提鼻嗅了好幾下,口中不禁洇出津~液。


    “小兄弟,你、你這是做的什麽菜啊?”


    衙役盯向顧雲汐手上的大碗,不錯眼珠,樣子極為貪婪。


    顧雲汐輕笑,神色得意,不覺加快拌菜的動作,沾了麻醬的菜葉就在一雙筷子的帶動下很有節奏的翻滾,帶出一股股清新甘淳的香氣,源源不斷灌進衙役的鼻道裏。


    他用力吞下一口涎液,對大碗裏的東西目不斜視,口中連連稱讚:


    “乖乖,不過是棵尋常的大白菜


    ,居然被你弄出這麽個花樣來!”


    “這道涼菜食材雖是平淡無奇,味道卻鮮爽利口,故而我給它取名‘叫花白菜’。這位大哥,你嚐嚐!”


    顧雲汐將拌好的叫花白菜撥出一小碟來,笑盈盈的拿給衙役。


    “這……行,我嚐嚐。”


    衙役這會兒沒推辭,接過食碟和筷子,挑起一嘬白菜絲入口。隻嚼了一下,便驚得瞪大了眼睛。


    這道叫花白菜,完美結合了芥末的辛辣與麻醬的甘香,真是甜辣酸香,別樣的爽脆!


    衙役一口氣吃光食碟裏的涼菜,抹抹嘴,意猶未盡。


    顧雲汐這時用笊籬撈了燉軟的羊肝,切片入盤。


    “大哥,您再嚐嚐我鹵的羊肝,比起你們白灼出來的,滋味如何啊?”


    嚐過顧雲汐的手藝,衙役對她的警惕已鬆懈了大半。


    見她又熱情的招唿,他便用筷子夾起一片羊肝吹涼,咬了一口。


    別說,這鹵羊肝確實比白灼的入味,而且鹵味裏厚重的薑茴還把髒器本身的腥膻徹底遮蓋住了,吃起來絲毫不會感覺其他雜味。


    羊肝燉到火候剛好,快刀片薄,綿軟細膩,入口就有種快要融化的感覺。


    “嗯、好吃,真好吃!”


    衙役吃完一片,抑製不住夾起第二片猛嚼起來。這東西,真是越嚼越香,越香吃得越起勁啊


    “來,大哥,多吃點!鹵羊肝搭配熱黃酒,才是寒日裏最美的享受呢!”


    顧雲汐說著,裝模作樣拿起幹淨小盤,挪了幾片羊肝進去,把餘下大多半留給那衙役:


    “大哥,你多吃點!公務在身我家督主不能飲酒,吃不下囫圇一個,我就拿幾片。餘下的,你享用吧。”


    衙役眼前一亮,進而如風卷殘雲般大快朵頤起來,完全沒留意到他的身邊,顧雲汐正不動聲色的斜睨過來,停留在精致小臉上的淺淡笑容裏,滲露出絲絲的狠辣之色。


    羊肝入口來不及咽進肚,衙役就張嘴說個不停:


    “哎呀,誰不是公務在身啊!我們也不能隨意飲酒,不過這鹵羊肝白嘴兒吃也挺美味……”


    說話間一多半的羊肝被吃得隻剩了兩片。猛然,他臉色大變,一手捂住小腹,痛苦的大叫:


    “哎呦,我的肚子,好疼啊!”


    “呦,這是怎麽了?”


    眼見衙役扔了盤子,兩手抱住肚子疼到臉色煞白,顧雲汐暗自好笑。


    羊肝配紅豆,那就是一記穿腸的毒藥!雖然毒性不及砒~霜,也能讓食用者高熱不退、上吐下瀉,反複折騰個幾天幾夜。


    “大哥,您別是外麵喝了風,如今吃東西太急,肚裏壓了涼氣了吧?”


    顧雲汐幸災樂禍的看著衙役疼到蹲地抽搐不止,渾身大汗淋漓,強忍笑意裝出一副頗是關心他的樣子:


    “要不,我去給您倒碗熱水,您喝了壓一壓涼氣吧!”


    那衙役曲身對她艱難的擺手,緊咬的牙關不斷“咯咯”作響,冷汗透過衣衫,使他看起來整個人如水打了一般狼狽衰弱。


    “我、我得去……方便方便……”


    他喘著粗氣,喉結裏滾出混悶的聲音,隨即艱難的爬起來,宅宅歪歪奔向院外麵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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