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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昌勇說柳勤婦人之見,柳勤捂著自己那半張臉,眼淚一滴滴地滾落,還是覺得很委屈,“我到底圖什麽啊?“


    “他陸瑾笙在陸家一向我行我素,他平日裏連老爺子都不放在眼裏,就這樣老爺子的心還是向著他的,老爺子這一年來身體愈發不行了,將來他要是真的去了,陸瑾笙還不是不會放過咱們!“


    柳勤咬咬牙,看了一眼手術室的位置,“與其這樣,倒不如我們先發製人,有些事情他陸瑾笙既然敢做,那就不要怕後果!“


    陸禮賢這天晚上直接被陸瑾笙起到住院。


    他本來心髒上就有毛病,八年前除夕夜那晚動了根基。


    陸青鬆跟夏鳴玉兩個人被趕出陸家以後。陸禮賢就大病了一場。


    在醫院裏住了大半個月,後來迴家身體也不見好。


    現在都還經常在吃藥。


    但老爺子頑固的很,他不吃西藥,每日就讓家庭醫生開了中藥,然後讓廚房一劑一劑地熬了給他喝。


    陸家上下,小道家務事,大到公司裏的事情,陸禮賢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日子這麽過下來,陸禮賢的身體倒是好了不少。


    誰知道,陸瑾笙會在這種事蔑視陸家家規。


    陸禮賢是一個十分傳統的人,陸家的組訓家規他當成戒律來看,容不得任何人違反。


    在陸禮賢還小的時候。


    那個年代的有錢人很容易去信一些牛鬼蛇神,人死之後是要在黃泉之下跟列祖列宗相遇的。


    幾位兇神惡煞的家族老者就在黃泉路上的某個橋上等著你,橋下不是水,是滾燙的岩漿煉獄。


    陸家的子孫死後都會經過這個橋。


    老者手中握著你這一生所做的事情,有大功德小過錯的就能直接過了這個橋。要是有大過錯的人,則會落入橋下的十方煉獄裏去。


    這是陸禮賢那一代接受的牛鬼蛇神的教育。


    這也是為什麽後來他不喜歡陸家上下弄各種疑神疑鬼的東西的緣故。


    他不準別人弄,卻不並代表他不用接受他那個時候經受的鬼神教育,事實上,他將這個奉為清規戒律。


    這一生若是能不犯任何過錯地走過,是他陸禮賢的造化。


    可偏偏,陸家出了陸瑾笙這麽個不孝的子孫!


    陸瑾笙是第二天才來見的陸禮賢。


    病房裏,陸禮賢直接掀翻了小桌上的粥碗。那滾燙的熱粥就砸在陸瑾笙的皮鞋麵前,還有些許濺到了他的西褲上。


    陸禮賢指著他的鼻子就罵:“陸瑾笙,你翅膀硬了你要去死你自己飛上天去死,你帶上陸家你就是大罪人!“


    大罪人這個罪名的陸瑾笙擔得起。


    陸老爺子不算事冤枉了他。


    陸瑾笙明白這個道理,所以這個罵名他受著了。


    “你趕緊撤資,讓陸氏退出那個地產項目,並在陸家祖宗麵前恭恭敬敬地燒上三炷香,好好地挨個地給祖宗磕個頭並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做違反家規的事,你把這些都做全了,我們才有的談!“


    但是陸瑾笙挺直脊背站在病床前,薄唇抿的緊緊的,就是不肯迴應陸禮賢的話。


    陸禮賢氣得眼睛往上翻,氣急敗壞地道:“我跟你說話,你到底聽到了沒有?!“


    幾秒鍾之後。


    陸瑾笙慢慢抬起頭,看著陸禮賢,眸中的情緒十分堅定,他說:“爺爺,陸氏是不可能撤資,也不可能放棄那個地產項目!“


    “陸瑾笙!“陸禮賢指著他的手指都在發抖。


    陸瑾笙頷首,語氣依舊是那樣,“我知道您看中陸家家規,他日我百年之後自會親自下地獄向陸家的祖宗請罪。“


    身旁沒有什麽東西可以拿來扔了。


    陸禮賢就將自己身下墊著的那個枕頭拿了扔到陸瑾笙身上,“我這還沒死呢,陸氏你還不能全權做主,你信不信偌大的陸氏我讓你到最後連根毛都撈不到!“


    陸瑾笙微微一勾唇,“我信。“


    “信那你就給我從那個項目上退出來,我還可以既往不咎!“


    “恕難從命。“


    “你!“


    陸禮賢渾身一陣血氣翻湧,渾身的血液好似都在往頭頂那個地方衝去,他又想開口說話,卻猛地一下倒在床上。


    陸瑾笙眸光一閃,伸手按了急救鈴。


    穿白大褂的護士跟醫生魚貫而入,連陸昌勇跟柳勤也是一臉焦急。


    唯有陸瑾笙。


    陸瑾笙像是一個看客一樣站在離病床最遠的地方,隻有他臉上是平靜的。


    稍傾,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這時,陸瑾笙單手插在褲袋裏,抬腳往病房門走。


    陸昌勇見狀,褶皺很深的眸子眯起,跟著陸瑾笙的腳步就往外頭走。


    走廊上,陸昌勇幾個大步跟上陸瑾笙,“你要是活的沒這麽恣意妄為些。陸氏早就是你陸瑾笙的囊中物了,老爺子以前器重你,他多看重陸家家規大家心知肚明,他以前肯定沒少訓誡你這方麵……“


    陸昌勇挑眉,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既然心裏都知道,為何還要明知故犯?你身為陸家子孫,主動去動地產項目,那是自己先將自己踢出局了。“


    從頭到尾,陸瑾笙一言不發。


    陸昌勇說完又會心地大笑了兩聲,他這次大膽地伸出手掌拍拍陸瑾笙的肩膀,“老爺子心中,你陸瑾笙很快就要成為陸家的千古罪人了。“


    某個時間段,地產是最火熱的行業。


    那個時候,任何企業隻要得到了一塊地皮,幾乎這輩子都不用愁了。


    倒賣地皮,用錢生錢,來來迴迴,這個企業靠著這樣的手段就可以在商界立足。


    那個時候,很多公司都看準了商機買地投資,可以說,顧氏就是這方麵的龍頭。


    而陸氏卻因為有那一條看起來十分奇葩的家規在前,那些年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別人吞下一塊又一塊肥肉。


    陸瑾笙當年坐鎮陸氏,頂住壓力,在大潮流的趨勢下頂住壓力進軍互聯網行業,那幾乎是可以寫入裏程碑一樣的壯舉。


    那麽艱難的時刻,他都沒有將目標放在地產項目上。


    而現在,卻在這種時候選擇投資地產業,這其中的種種,陸昌勇看不出來,但曆經了這麽多的陸禮賢卻可以猜到一二。


    說起陸家家規。


    其中有“陸氏子孫不得涉獵任何地產項目“這一條在很多人看來,都覺得是奇葩的。


    但那時很多人不了解內幕。


    這得從百年前說起來了。


    陸家從前就富庶,一路走來組長陰德很厚,以前宅子大,人也多。


    早在封建時期,陸家就開始囤地。


    或是自己修建宅子,或是建商鋪酒樓、又或是建典當行都不在話下。


    有一年,天下很不太平,大環境很差,陸家人為了在亂世尋求一處避世方法。重新擇地修了一處很大的宅子。


    聽說那天,除了陸家某個宗主,陸氏所有子孫都搬進了新宅子去。


    喬遷新居,白日裏是鞭炮齊鳴,陸家豪氣宴請了一整條街的鄉鄰。


    後來卻沒想到,這座新建的宅子在深夜裏,在陸家所有人都還在沉睡當中時轟然塌陷。


    沒有任何征兆,整個陸家除了在外地忙事業還未搬進去的宗主外,所有的陸家人都在那天深夜連同那座宅子長眠地下。


    後來,街坊四零就在傳,說陸家圈地太多,遭了報應。


    古時講究天地和睦。


    天跟地是要對上的,差一毫一厘都不行。


    沒人敢將天劃成無數個小塊據為己有,但地卻可以。


    而陸家大抵就是圈了太多地,破壞了天地和睦,惹了神明,所以陸家幾乎一夜之間覆滅,都是上天給的懲罰。


    從此以後,陸家的家規上便多了這麽一條後世人看起來十分奇葩的規定。


    雖奇葩,但它有它存在的道理,後世的陸氏子孫也必須將它奉為清規戒律。


    這麽多年來,從未有人去觸犯過它。


    而到了如今,這條家規卻被陸瑾笙視若無睹,這對陸家的祖宗來講是何等的大不敬。


    偏偏陸瑾笙還冥頑不靈,死不悔改。


    ……


    顧氏夫婦一迴國,顧寒生就投入到工作中。


    六月初。


    顧寒生忙得不可開交。


    公事上,陸氏公開跟顧氏叫板。


    不僅如此,陸氏還聯合霍氏在很多事情上處處壓了顧寒生一頭。


    顧寒生再見到陳熠,是在一場商業晚宴上。


    陳熠作為霍氏的重要人物,在霍氏愈發受霍起庭的重視。


    而至此,顧寒生這邊也終於算是將當初陳熠背後的公司揪出來了。


    準確點來講,陳熠現身中心廣場招標案的那天。一切的脈絡就都清晰了。


    從頭到尾想跟顧氏硬碰硬就是霍氏,而不是曾經陳熠手裏那個不值得一提的三流公司。


    即便是顧寒生如今跟涼紓的婚姻成為大眾的關注的焦點。


    當時所有人都以為顧寒生跟涼紓的婚姻恐怕早就破裂了。


    卻不承想,半個月前,當顧寒生隻身一人開著那輛為世人所熟悉的幻影現身街頭去給孤立無援的撐腰時,羨煞了多少人的目光,又驚訝了多少人。


    很快,幾乎所有人都在傳,即便這位顧太太如何如何劣跡。如何如何不入流,但顧寒生依舊寵她入骨。


    婚姻生活,如人飲水。


    既然人家自己都覺得好,那其他人說的一些觀點便做不得數了。


    所有在這場商業性質的宴會上,商界裏還是有大把的人巴巴地上趕著跟顧寒生攀交情。


    陸氏公開搶顧氏的項目,這在圈子裏已經不算是秘密了。


    酒過幾巡下來,有人難免放開了些。


    有商界的合作夥伴將自己的聽來的小道消息跟顧寒生說:“聽說陸氏的那位陸總最近也正焦頭爛額了,他雖說搶了顧總您手上的項目,但他自己也不好過呢。“


    “哦?“顧寒生眸含冷箭,手指捏著酒杯,嘴角抿著,那弧度看起來十分涼薄。


    “您還不知道呢?陸家家規誰不知道呢,陸瑾笙敢這樣做,他可不得吃點苦頭麽。“


    旁聽的某個公司老總壓根就不將這個什麽陸家的家規放在眼裏,他擺擺手,隨後道。“什麽家規不家規,隻有錢才是實實在在的東西,試問這世上,有誰會嫌錢少嗎?“


    頓了頓,他繼續說,“那個項目能賺錢,陸氏想要據為己有也正常。“


    等他說完,他才發現好像當著顧寒生的麵說了一些不該說的。


    這老總訕訕地摸摸自己的鼻頭,看了顧寒生一眼,“顧總,陸氏搶了項目這事,實屬小人行為,我……“


    顧寒生抬手,表示沒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而第一次開口那個商界有人則繼續道,“還有一件事顧總,陸氏自從陸三爺加入以來。陸氏內部一直就動蕩不安,這次陸瑾笙背著所有陸氏高層背著陸老爺子陸禮賢做出這樣的事,恐怕他在陸氏的位子也不好做。“


    聽完,顧寒生也沒有過多的言語。


    他放下酒杯,道了句失陪便離開了會場。


    ……


    十分鍾後。


    洗手間裏。


    陳熠跟顧寒生狹路相逢。


    今時今日,陳熠所擁有的權勢跟地位早與半年前不同。


    從前麵對顧寒生這號人,他幾乎沒有抬起頭來的機會。


    即便是那時候有傲骨,但也沒有實際的背景跟顧寒生抗衡。


    但現在不一樣了。


    “顧總,好久不見。“陳熠洗完手,低頭擦手的間隙目光和鏡中顧寒生淡漠的視線對上。


    顧寒生盯著他,在他低頭整理袖口的時候扯了唇,“你倒是挺會來事,找的靠山不錯。“


    “顧總謬讚。“陳熠理好扣子,轉身不動聲色地跟顧寒生的視線對上。


    “可惜,我顧某想毀掉的東西,誰都保不住。“


    偌大的洗手間裏,靜的可怕。


    連滴水聲都被無限放大。


    門是緊閉著的,陳熠知道,那扇門外站著顧寒生的助理,季沉。


    說實話,陳熠的心理素質完全沒有辦法跟顧寒生相比。


    但這種時候,對手越是強大,自己則越要不動聲色。


    陳熠笑了笑,他說,“我知道顧總有本事,但今天人人都知道我來了這裏,若我跟顧總見了麵之後,身上受了傷或是人多少出了點兒什麽問題,顧總確定自己能脫離幹係麽?“


    顧寒生雙手插在褲袋裏,完全就不將他的話放在眼裏。


    他懶散地翕動薄唇,“你覺得呢?“


    男士洗手間的門被人從外麵豁然打開。


    顧寒生走出去,陳熠看準時機跟著也要出去。但很快衝進來三個穿著黑色製服的人。


    很快,門再度被人關上,隔絕了裏麵的一切慘叫。


    ……


    深夜十一點。


    霍起庭現身醫院看望下屬陳熠。


    陳熠提起顧寒生就一陣牙癢癢,他說,“霍總,他完全不將你我放在眼中,也絲毫顧及你的臉麵,今晚那種場合。他顧寒生依舊雇了打手將我……“


    “好了,“霍起庭一抬手,看了陳熠一眼,勾唇輕笑著,“哪裏沒顧及我的臉麵了?這不是沒朝你臉上招唿麽?“


    是了。


    那三個保鏢沒有在他臉上留下任何痕跡,更沒將他身上弄出傷口或是血跡。


    這三人動手的時候,將他的外套扒了下來。


    等結束後,又將外套給他穿了迴去。然後一路扶著他除了洗手間。


    走廊盡頭,顧寒生捏了一個高腳杯跟人談事情。


    目光掃過陳熠,眸底帶著濃濃的譏誚。


    有人主動上前去跟陳熠握手,陳熠臉色有些不好看,但他身上的傷他隻能自己扛了,這種場合更加不能表現出來。


    後來便撐不住了。


    陳熠離開大廳,在助理的攙扶下朝車子走去,行至半路。他一頭栽倒地上。


    助理大驚,伸手探傷他的胸膛,才發現沾了一手的血。


    這便是顧寒生大膽又高明的地方。


    霍起庭有些煩躁,他盯著陳熠,隨後說,“從你出現在競標案那刻起,他便將以前的一切都串聯起來了,你就算恨不得將他挫骨揚灰那也要忍著,我孤注一擲將霍氏遷迴虞城不是為了為了給你用來當槍子兒使的。“


    陳熠知道自己今天晚上衝動了。


    他閉上眼睛,手指在被子裏攥得死緊,“我知道了。“


    霍起庭走過來,拍拍陳熠的肩膀,“我跟他之間隻有一種結局,要麽我死,要麽他亡。“


    陳熠目光凝重地看著他。


    霍起庭知道陳熠是十分恨顧寒生的,他倒是不擔心陳熠這個人會反水。


    要不然當初他可以直接將陳熠棄掉,更加不會讓他入駐霍氏。


    霍起庭抬起下巴,目光透過玻璃窗看著外頭黑漆漆的天空,“他有他的仇要報,我也有我的債要討。“


    ……


    從會場迴零號公館的路上,是季沉開的車。


    季沉抬頭看了眼後視鏡中男人略顯冷硬的麵龐線條,季沉道,“先生,那塊地皮陸氏不日就要動工了,屆時,那塊地方也將被夷為平地,我們大概還有半個月的時間……“


    他的話還未說完,顧寒生兜裏的電話震動。


    季沉見他原本冷沉的臉色在看到聯係人的瞬間變得柔和,於是他識相地閉嘴了。


    電話那頭是誰,自然不言而喻。


    這個電話沒說多長,大概也就兩分鍾。


    顧寒生掐斷電話,朝前座的季沉看去,“你剛剛有話要說?“


    頓了頓,季沉思忖片刻道:“顧先生,那塊地,顧氏能不能選擇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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