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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廂中安靜了一會兒。耳邊響起花大姐的聲音。


    “月巧妹妹。”


    扶巧沒有理他。


    我依舊閉著眼,想聽聽花大姐到底要說些什麽。


    “昨日......”花大姐聲音很低,似是有些猶豫,“那個案子我也沒有辦法。不是我不想幫趙雙,也不是我嫌他窮......”花大姐頓了頓,“實在是他拿不出證據來證明自己已經將槐花姑娘給贖了身。”


    車廂中又安靜了一會兒。


    “槐花姑娘的主人在大堂上當著所有人的麵將賣身契拿了出來,這又讓我如何不判她繼續在那家為婢。”花大姐的聲音又起,“證據麵前,我不好感情用事。”


    “難道不是那家給了你什麽好處?”扶巧終於迴了花大姐的話,說得有些陰陽怪氣,“又或者......你見槐花長得好看,想自己將她贖了,帶進府裏?”


    “我豈會是那種無恥之徒!”花大姐說話的語氣有些激動,聲音都大了些。


    扶巧沒有搭話。


    “我在妹妹心中便是這樣的人嗎?”花大姐的聲音聽起來似是很傷心,“我雖然喜歡奢華之物,但我家的一切物品都是我正正經經用俸祿買來的。”花大姐停了好久,“還有......美色......槐花她是長得好看。但她已有心儀之人,我又豈會搶他人之好?更何況......”


    “更何況什麽?”扶巧問他。


    “我......你......”花大姐猶豫了一下,“我心裏既然裝下了你,就不會再喜歡上別人。”


    兩人之間再次歸於平靜。


    “那......你也不能毀了槐花與趙雙的姻緣呐。”這次先開口的竟是扶巧。


    “我不會毀人姻緣。”花大姐說,語氣平靜了很多,“但他們倆現在的情況,得容我再考慮考慮。”


    “考慮什麽!”扶巧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咄咄逼人,“他們兩個人既然相愛,為什麽就不能讓他們在一起!”


    “槐花是奴婢。”


    扶巧沒說話。但我知道,她現在肯定心情很不好。


    “我知道你不喜歡這種門第之分。”花大姐說,“但是這裏是幽陽,有幽陽的規矩。奴仆不能隨意做主自己的婚事。你等我想想辦法,讓槐花脫了奴籍。這樣,她才能與趙雙成婚。”


    “你真的可以......”


    這時,馬車停住,外麵傳來小廝的聲音:“大人,到了。”


    “我可以。”花大姐說,“你相信我。”


    我睜開眼睛,正好看到扶巧看著花大姐,嘴角翹起,點了下頭。


    小廝從外麵掀開馬車的簾子,伸出手等在那裏。


    花大姐扶著小廝下了馬車,將小廝趕到一旁,對扶巧伸出手。這次扶巧沒有拒絕他,笑著扶了上去。


    扶巧下車,花大姐傻嗬嗬的樂著守在她身旁,完全沒有扶我下去之意。


    看著那倆人,我暗暗搖了搖頭。兩個善變的人!明明出門的時候還在鬧別扭,現在卻又好的跟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


    小廝上前將我扶下馬車,我對他笑了笑:“謝謝。”


    小廝臉上一紅,低著頭退了下去。


    下了馬車,我抬頭看過去,發現這匾額上隻寫了“李府”二字,原來不是必須將職位寫在上麵啊。那花大姐就是真真的愛顯擺了。


    鑲著銅栓的大門從裏麵打開,一位穿著與管家相似的男人迎了出來。


    “表少爺。”


    “嗯。”花大姐答應了一聲,看他,“我舅舅呢?”


    “老爺在書房辦公。小的這就派人去叫。”那男子一臉恭敬的立在一旁。


    “嗯。”花大姐看了眼身旁的扶巧,“跟我舅舅說,我帶了客人來。”


    “是。”男子低著頭,“您先去前廳稍坐片刻。”


    “知道了。”花大姐笑著引扶巧往前走,對那男子說,“你去忙吧。這裏不用你服侍了。”


    男子沒說話,退了下去。


    “妹妹請。”花大姐笑嘻嘻的對扶巧說。


    扶巧笑了下,由花大姐引著往院裏走。


    旁邊站著的下人們看著花大姐那個樣子有些吃驚,但又不敢說些什麽,又看了看沒人理的我,一時之間竟好像有些弄不清楚狀況。


    我對他們訕訕一笑,低頭跟在花大姐與扶巧身後。暗暗想著這倆人也忒不地道。你們就算再要好也不能將我晾在這裏啊。


    李府比花大姐的宅子大了許多,但裏麵的用度卻沒有花大姐家的奢華,讓人看上去舒服許多。走了一會兒,我們終於走到了前廳。我也終於不用對著周圍路過的下人樂了,活像個傻子。


    李府的前廳裏擺著紅木製成的家具,上麵刻著簡單的花紋。旁邊的屏風上畫著幅山水畫,我看不太懂,隻覺著還挺風雅的。


    因著花大姐隻圍著扶巧轉,我便自顧自的坐到了一旁。


    下人端上來三盞茶,恭敬的放到了我這邊一盞。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很香,比我在月老府時喝的差不了多少。


    等了沒過多久,一位穿著深藍色長袍,留著胡須的中年男子進了前廳,後麵跟著的是之前迎接我們的那個男子。中年男子看起來氣宇軒昂,應是府尹。


    “舅舅。”花大姐終於不再顧著扶巧,迎了上去。


    看來我沒猜錯。他真的是府尹。


    我忙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跟著扶巧一起與他行禮:“李大人。”


    府尹對著我們微笑,點了下頭。


    “剛剛李德說你帶了客人來,想必就是這二位了吧。”府尹看向花大姐。


    花大姐笑著迴答:“正是。這二位是從萍澤月家來的兩位妹妹。”花大姐將我們介紹給府尹,“這位是姐姐月巧,這位是妹妹,月絲。”


    “月家?”府尹麵露疑惑。


    扶巧嘴角微翹,笑的嫻靜:“我們家隻是萍澤的一小戶人家,大人沒聽過也是正常。”


    “妹妹謙虛了。”花大姐忙擺手,看向府尹,“二位妹妹可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呢。”


    我眼角抽了抽。我們何時這麽對他說過?


    我向來對這些東西不在行。別說是琴棋書畫了,就是心法口訣我都背不順溜。也就是扶巧還讀過些詩詞,看過些字畫,但也算不上有多麽的精通。他這麽說,萬一府尹興致上來了,讓我和扶巧表演一二可怎麽辦?


    “略懂一二而已,算不得精通。”扶巧淡定的解釋。


    可我怎麽覺著她越這麽說,越像是我倆在謙虛啊!


    你們可別再說了!


    我默默的祈禱花大姐和扶巧能閉嘴。


    府尹臉上的疑惑稍微消失了些,對我們比了個“請”的手勢:“別站著了,快坐吧。”


    扶巧對府尹有禮有節的笑著坐到了一旁,我忙跟著坐了過去。


    “不知二位是怎麽和仲戚相識,又是為何來我府上啊?”


    府尹看著我和扶巧。


    我乖巧的坐在那裏,打定主意不開口。反正有扶巧在,該說些什麽,她都會自己拿主意的。


    不過有些時候,似乎也用不著扶巧開口。旁邊的花大姐就已經主動把自己當成了扶巧的嘴巴,替她迴答問題。


    “我是在街上遇到的二位妹妹。”花大姐滿臉的興奮,“二位妹妹說仰慕於舅舅,被您的清正廉明所震撼才會來到幽陽。我見二位妹妹在這裏舉目無親,無依無靠,便請她們住到了家裏,也順便帶她們見見舅舅。”


    “哦?”府尹聽得有趣,饒有興致地問我們,“我的名字竟都傳到了北方?”


    扶巧笑著點頭:“大人的名聲在我們那裏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都說您鐵麵無私,辦案公正。”


    那府尹顯然也是個喜歡聽好話的主。扶巧這一誇,臉上就再也嚴肅不起來,笑得美滋滋的。


    “李德。公子怎麽還不來?家裏來了客人,也不出來見見,什麽時候變的如此沒規矩了。”府尹看向一旁站著的管家。


    被叫做李德的管家微低著頭:“已經派人去叫了。”


    “舅舅別著急。”花大姐忙說,“表弟許是被什麽事給絆住了,一會兒應該就會來了。”


    “他能有什麽事!”府尹臉色有些不快,“天天就躲在自己房裏不願出來。”


    我看向扶巧,她也正巧在看我。


    府尹說的公子,花大姐口中的表弟,不就是李文浩嗎?


    聽他話裏的意思,這李文浩十有八九還在為了婚約之事難過。不然又怎會成日裏躲著不見人?


    “你也別等別人去喚了。”府尹對李德說,“你直接去叫,如果他不出來見客,你也就呆在他院裏,不必再出來當值了。”


    李德抖了一下,忙作了揖,出去。


    我皺了一下眉。這府尹好像要比看上去的厲害很多!看他家的下人都怕他的緊。


    而且他這個樣子似是不太好說話,這麽一來,就更不可能讓他去給李文浩退婚了。


    過了一會兒,李德再次出現在前廳裏,身後跟了個男子。


    男子在前廳中央站定,懨懨的,對著府尹打拱行禮:“爹。”又轉向花大姐,“表哥。”


    府尹看著他眉頭緊皺,似是覺著他很不爭氣般:“這二位是跟著你表哥一同來的,快行禮。”


    男子眉眼低垂,根本不看我與扶巧,隻轉過了身子作揖:“二位妹妹。”


    男子不等我與扶巧迴禮,也不等府尹說話,兀自走到了一旁坐了下來。


    我與扶巧本已經起身,可看他那個樣子,讓我倆有些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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