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的秋天向來短暫,轉眼年關將至。


    安璟早早的便給央姝寫了信,還托人捎了些禮物一同送去丹州。央姝也迴贈了一顆難得的靈芝給安璟,知道安璟定會覺得禮重,還特意迴了信說,她那裏最不缺的便是藥草。安璟便也放心的收下了。


    過了這個年,安璟便十五了,這個年紀的同齡女子多已許了人家,可因著赫寧候對安璟的態度,怕是赫寧郡都沒幾人知道,赫寧候府還有安璟的存在。更何況,赫寧候府,便是禁忌。宮宿仲,周大娘也都幫不了安璟什麽。可這件事,安璟心裏一直都在暗暗著急。


    天冷的越來越快了。


    每逢過年,男女老少悉正衣冠,以次拜賀,進椒柏酒,下六穀飯,食胡餅、漢餅。今年毫不例外,安璟又不能去正廳和父親一起。不過,和宮宿仲、周大娘在一起守歲,也是開心的。


    子時臨近,宮宿仲才從侯府的家宴上迴來。城中此起彼伏的響起了爆竹聲,莫不諾也去院裏點燃了爆竹。對於他來說,守歲什麽的倒是不感興趣,雖然自己不是周人,不過周節。但家鄉也是有類似的節日的,每逢佳節倍思親,看到大家聚在一起,莫不諾也不禁想起了自己的母親。


    “下雪了!”安璟走出屋門,驚唿道。


    莫不諾坐在石階上,看到驚唿雪景的安璟,臉被火光照的紅彤彤的,似是帶有光暈,轉身黑絲如瀑,一時間,莫不諾竟愣了神。


    “莫不諾?你在想什麽呢?這麽出神?我喊你好幾聲都不答應。”知道安璟走近了,莫不諾這才迴過神來。


    “我在想我阿媽。”莫不諾看著跳動著的火苗說道。


    安璟坐下來問道:“你阿媽在哪裏呀?”


    “公子想聽故事嗎?”莫不諾沒有正麵迴答,轉過頭,看著安璟的眼睛。


    火苗,她的眼中有火苗。


    安璟笑了笑:“好呀!”


    二十年前


    薑國俘虜了一個周國的使臣,薑國王庭的人想了各種辦法用盡了各種刑罰,想從他口中得知有關周國的情報,可是都失敗了。


    王庭隻好假意留他和親,目的是將他軟禁在薑國。可沒想到的是,王姬古莉金卻假戲真做,兩人真的相愛了,並且有了身孕。


    王庭憤怒不已,下令處死周國使臣,古莉金不顧性命偷偷將其放走了。這讓整個薑族都震怒,下至草原牧民,上至王庭貴族,皆認為此事為薑國王庭之恥。


    古莉金無地立足,帶著剛出生的男嬰被族人流放到邊疆貧瘠之地。


    物資匱乏的地方,更是民風彪悍,匪盜橫行。


    就在男孩七歲那年,母子二人在湖邊洗衣服時,被一幫馬匪洗劫了。


    本以為那些人劫了財物便會離去,沒想到有一人去而複返,狂笑著撕掉了古莉金的衣服,不顧她的哭喊,行了下流之事。


    男孩年幼,不懂得那意味著什麽,隻是嚇得呆在了一旁。


    古莉金反抗時咬傷了匪人,事後那人拿出匕首,狠狠的在古莉金的脖頸處抹了去,她張著嘴,卻被嗆出的血瞬間淹沒了聲音。傷口鮮血噴射,模糊了那人的視線,他嫌棄的將刀扔在地上,整理好衣褲,然後到湖邊清洗臉上的血。


    突然後背傳來一陣刺痛,然後有一股暖流從痛處流出,那人還沒反應過來,便是第二處,直到他倒在湖裏……


    握刀的男孩手顫抖著,這才哭出聲來。


    他不停的喊著阿媽,可是古莉金再沒有迴答。


    男孩按照草原上的習俗,用湖邊的石頭為母親立了塚。


    遠處隱隱約約傳來馬蹄聲,男孩隻好逃跑……


    “公子,你說……那個男孩是不是很沒用?”莫不諾苦笑著。


    安璟忍了忍眼中的淚花:“不,他很勇敢。”


    “這個故事是真的吧?”許久之後,安璟問道。


    莫不諾點了點頭。


    “可是這個故事真的太殘酷了,若是那個男孩還活著,那他可一定要好好活著!”安璟有些冷,哈著氣搓了搓手。


    莫不諾下意識想把自己的外披給她,但是想了想,還是作罷。


    安璟起身,站在爆竹旁取暖:“爰采唐矣?沬之鄉矣。雲誰之思?美孟薑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宮,送我乎淇之上矣。”


    “公子,屬下隻粗略識得幾個字,並不通文墨……”莫不諾有些尷尬,也起身上前。


    安璟笑笑:“這是《詩經》中的《桑中》,講的是一個男子對心上人的傾慕之意,他看到路邊的唐草,便想到了與心上人的種種。想來,古莉金和使臣之間的情意,也如同這詩中描述的一般美好吧!”


    莫不諾沒有來得及迴答,便聽到宮宿仲出來說:“午夜已過!這歲便算是守完了,子璟若是困了,便可迴去就寢了!”


    眾人又互相道了賀,便各自迴去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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