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祁冥有苦難言,他實在不懂為什麽無悲無喜了這麽多年的二叔,突然會對一個女人起了這麽大的興趣,甚至,甚至不惜和他明麵上相爭。


    難道程落伊真的要做他二叔嫂?他渾身顫栗了一秒,即刻眼神恢複清明。


    “我早就不是孩子了二叔,很多事情,我需要現在明白。”


    傅祁冥冷靜自製的語氣讓傅狄生知道,他不是能用一兩句話糊弄打發的人,今天要讓他離開,斷了這門心思,隻有告訴他原因。


    告訴他非斷不可不能留有一絲餘念的原因。


    傅狄生歎了聲氣,也恢複了冷靜,叔侄二人又豎起層層堡壘防護著內心深處各自的秘密。


    “你先看看這個吧。”他從抽屜裏拿出一則病例,傅祁冥站起身走過來接過。


    藍色的封麵讓傅祁冥心頭一跳,熟悉的姓名字體讓他指尖隱約有些涼意升起。


    “程靖康。”


    這病例是程落伊的兒子的。


    他翻開了第一頁,瞳孔放大難以置信的表情出現在他的臉上,從進門到現在波瀾不驚的傅祁冥第一次出現驚懼的表情。


    “怎麽會,怎麽會這樣?”


    “程靖康的手術隻能去國外做,目前國內還沒有這樣優良的技術,時間緊迫晚一點就多一分危險,況且將近十個小時的飛程,落地了情況是好是壞誰都無法保證。”


    “所以,你就把她們送走了?為什麽?”


    “為什麽。”傅狄生輕笑一聲,看著傅祁冥一字一句的說道。


    “為了還情報恩,為了報救命之恩。”


    傅祁冥心裏一驚,忍不住看向傅狄生,企圖從他的表情從他臉上看出些什麽來,卻偏偏什麽也看不出來,救命之恩是真,他還情報恩是真。


    他突然泄了氣,是程落伊要走,傅狄生無法拒絕,而他,也不能讓她迴來。


    傅狄生知道傅祁冥的心裏此刻一定是驚濤駭浪,這病例雖然是程靖康的不假,但卻不是最近的,而是程落伊眼盲那段時間的。


    昨天外國那邊也傳來消息,很快就能安排程靖康做第一次手術,手術成功後沒有別的意外程落伊將會在外國一邊攻讀mba金融學一邊照顧孩子。


    這也是傅狄生希望的,他派人調查過跟著程落伊一起前往外國的王奕,各方麵都很優秀不說,身家也很清白,雖然家世並不是大富大貴,但書香門第反倒讓傅狄生更加滿意,畢竟以後程落伊是要繼承晨光的,找一個能照顧她的男人更好。


    然而這一切都有一個意外,這個意外就是傅祁冥,所以他無論如何也要打消傅祁冥的念頭,最好讓兩人從即刻起,一別兩寬。


    “程靖康差點死在仁愛醫院的病床上,你找到她又能怎麽樣?你如果執意要找她把她帶迴來,我隻能用非常手段了。”


    傅狄生眉頭微皺,又把一疊東西丟在桌子上推向傅祁冥。


    丹陽地產,希源,星語。


    幾個熟悉的名詞讓傅祁冥心頭大震,他大手撈起那一疊文件不過翻動了兩頁臉色就變得鐵青,一手死死的攥著文件,指尖有些發白,抬起頭怒道。


    “你威脅我?”


    傅狄生無所謂的挑挑眉,金絲眼鏡反射出一絲光亮,他搖搖頭說:“是不是威脅要看你接下來怎麽做。”


    丹陽地產是亦鳴上市後第一個盈利性項目,諾大的地區沒有一定實力拿不下來,而亦鳴隻要徹底運轉起來,丹陽將會是亦鳴打響w市的第一炮,其重要性可想而知。


    這個項目亦是上麵推行下放的,其中補均貼訂更是別的地產拍馬也追不上的,希源選擇了合作作小,這個項目最大的獲利者就是亦鳴。


    晨光是不曾出手相爭,w市變天之後,傅祁冥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就算把以前和博美有過交易的大半推下,卻也讓亦鳴少了些助力,時間,時間現在是傅祁冥最缺的東西。


    然而晨光卻不一樣,w市變天後幾乎沒有影響到晨光,傅狄生這個老狐狸一直低調的讓晨光遊離於亂場之外,現在亦鳴雖然繼承博美大部分利權,但晨光也後來居上,隱隱有二分天下的意味。


    傅祁冥冷笑一聲,手裏的文件被他丟擲在桌子上發出一聲脆響,淩亂無序的四散開來平鋪在傅狄生的手邊,他似乎意猶未盡,又把程靖康的藍色病例丟在上麵說。


    “二叔準備的夠充分的,恩威並用,先讓我有了顧忌,又用亦鳴來威脅我,可是二叔先算萬算怎麽沒算到,我連博美都能改名換姓,還能找不到二叔的老巢?”


    傅祁冥收斂了笑意,渾身散發的冷意讓人忌憚,眉心處的褶皺讓他看起來更多了幾分淩厲和怒意,看起來傅狄生做的這些事情除了讓他慍怒更讓他起了覆滅的心思。


    傅狄生就像一個定時炸彈,留他在身邊一秒,傅祁冥就難以安睡,亦鳴是他要重建的帝國,是他這十年來嘔心瀝血韜光養晦的成果,怎麽容得下傅狄生這樣覬覦威脅。


    果然他話音剛落,傅狄生臉色微變,嗤笑一聲說:“傅氏企業竟然被你叫做老巢,你別忘了,你也姓傅,傅氏企業裏亦有你一份。”


    “我不需要,那些程芝麻爛穀子的玩意兒我傅祁冥看不上,留著給二叔養老吧,你還別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傅氏企業雖然是匹死駱駝,但捏一捏,還是能抖摟些金銀財寶下來的,如果二叔要抽亦鳴後手,那就別怪我用傅氏企業做墊腳石了。”


    傅祁冥嗬了一聲,似乎很是不屑傅氏企業,兩人對視一眼電光火石之間叮鈴一聲傅狄生的手機響起,他瞥了一眼轉過身去,似乎不想讓傅祁冥知道打電話的人是誰。


    “喂,好,你不要太著急了,我等會就派人去找,嗯,對,他在我這裏。”


    傅祁冥一聽急忙看向那邊,心裏揣揣不安猜測著電話裏的人是誰。


    傅狄生沉默了許久,終於嗯了一聲把手機遞給傅祁冥說:“盧醫生,你們很久沒見麵了,她想和你說兩句話。”


    傅祁冥眼睛裏的光彩突然消失堙滅,爾後又變成另外一種神情,疑惑不解又加上幾分激動和緊張。


    “喂,盧醫生,我是祁冥。”


    電話裏的盧醫生就是五年前救下傅祁冥的醫生,她為了救傅祁冥不惜用身體試藥,緊要關頭救起了傅祁冥卻落下了一生殘疾。


    這幾年傅祁冥一直有在尋找她,五年前要不是她極快的反應過來他已經死在那劑藥物下了,可惜幾年了他隻聽說盧醫生過的極好,卻再也沒能和她見上一麵說上一句話。


    現在看來恐怕都是傅狄生從中阻攔,這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早該找到她讓她安享晚年。


    “什麽?!盧醫生!你說的是真的嗎?我父親是被人下毒謀害身亡的?”


    “嗯,這個事情我本來不準備告訴你,但我知道你和你二叔之間有很深的誤會,其實我是你二叔安排在你身邊保護你照顧你的,你二叔怕你顧忌所以才說我是你父親的人。”


    “這些年傅先生一直在調查這件事情,很多事情你不知道錯怪了他,他身體這些年一日不如一日,你千萬記住,不要在讓他動怒了,他的身體吃不消了。”


    “當年你母親給你打的那一針要用五倍的藥才能解,我怎麽敢給你打,後來一半給我試了一半傅先生試了,我身體虛寒所以落了殘疾,你二叔五髒傷了不少,他不是不想管你和你母親之間的事情,實在是消耗不起修養了一年才有些好轉的跡象,我實在不想,你們二人在再生間隙”


    傅祁冥聽著電話裏絮絮叨叨的聲音,那樣熟悉卻又那樣陌生,怎麽會呢,傅狄生怎麽會為了他做這麽多的事情。


    那年他被逼的沒了辦法,求到傅狄生麵前,可等來的卻是傅狄生的閉門不見,他一句不聞窗外事把他打發了,換來的是他整整半年靠著安眠藥入睡。


    他怎麽會是盧醫生口中的好二叔,怎麽會對他掏心掏肺?


    傅祁冥掛斷了電話,久久無法迴過神來,呆愣了好半晌才發覺胸腔滯悶,如同壓了幾塊重石一般無法喘息,盧醫生的話讓他把那些塵封的往事翻開,卻發現他從來不曾了解過傅狄生。


    他推開門,傅狄生低著頭又在翻看著什麽,偶爾落下一筆手背上已有了滄桑的痕跡,五年前那一針,要紮在那裏才能救迴他?盧醫生的殘疾他不知道,傅狄生五髒受損他也不知道。


    這幾年他隻看眼前不顧身後,怕往事洶湧的咆哮而來所以一路低頭奔跑,卻發現,多少坎坷曲折都被人兩手抹去,傅祁冥心裏突然生出一絲波瀾。


    誰無情無義都比不過他傅祁冥無情,無義。


    “打完了?盧醫生和你說了吧,你父親的死,有蹊蹺。”


    傅狄生聽到動靜,翻了一頁仔細看完後慢慢說道,似乎傅祁冥也不能阻止他認真審理文件。


    靜謐又悠長的沉默讓傅狄生愣了一下,他抬起頭看著傅祁冥神色諱莫,眼神裏流露出片刻的糾結和迷茫,他放下手中的筆心裏一咯噔,問道:“怎麽了,盧醫生還說了什麽?”


    傅祁冥搖頭,閉口不提,徑直走過來把手機放在桌子上,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似乎身後有什麽洪水猛獸正在追趕他,不一會兒辦公室裏就隻剩下傅狄生一人。


    他心裏奇怪,卻又不知如何開口去問,總不能打給盧醫生問道“你和傅祁冥說了什麽,他怎麽想失了魂一樣?”思來想去還是長歎一聲,看著關上的門沉默了一會。


    很快,手機黑掉了的屏幕再次亮起,他伸手去拿,一則短信傳送進來,短短的幾句話。


    “我父親的死因我會去查,不勞二叔費心。”


    “一年時間,我會把所有精力放在我父親的死因和亦鳴上。”


    “一年後,我會去外國找她。”


    一年,是傅祁冥給他自己的時間,傅狄生笑了笑,在屏幕上發出幾個小黑字發送出去後搖了搖頭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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