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子轟然倒地的那一刻,雲無憂抬手擦了下額頭的汗水,接著朝另一根竹子走去。


    “姑娘使不得使不得,”千青抓著衣擺,連忙上前阻止,“這竹子王爺親手栽種,是王爺心愛之物,姑娘這麽砍,王爺定會生氣的!”


    雲無憂歪著頭,看著筆直的竹子:“一切由我擔著,讓開。”


    千青咬著嘴唇,用力搖了搖頭。


    “在竹林裏睡覺可沒有在房間裏睡舒服,”雲無憂抬眼,明明清澈的眸子卻隱隱顯現出殺氣。


    千青一愣,隨後緩緩讓開。


    雲無憂揮刀,手腕粗的竹子瞬間被她斬斷。


    修剪完多餘的枝椏,雲無憂扛著竹子迴到了院內。


    千青看看竹林,又看看拖著竹子往迴走的雲無憂,無奈地歎息一聲。


    按照竹節的大小,雲無憂把竹子分隔成大小不一的竹筒,隨後又找來磨砂紙把竹子的頂端打磨光滑,並用刀刮去外麵的青皮跟裏麵的內膜。


    千青看著雲無憂忙活,拿起一個竹筒疑惑地打量一番:“姑娘,這是作何?”


    雲無憂把竹筒按照大小順序排列,看著自己的勞動成果,拍了拍手:“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對了,能幫我找點淡鹽水來嗎?”


    “嗯,奴婢這就去,”千青離開的時候,特地迴過身來,小心翼翼地確認,“姑娘不會再砍竹子了吧?”


    “看心情!”


    雲無憂伸了個懶腰,抱著竹筒進了屋。


    此時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屋內很黑,雲無憂便點了燭燈。


    昏黃的燈光在房間裏搖曳,坐在燈下的女子還在研究她的竹筒。


    她把披散下來的長發用木簪隨意綰在腦後,露出半張還帶有嬰兒肥的側臉,指腹在竹筒口邊緣細細摩擦著,直到沒有絲毫毛刺感之後才去檢查另一隻竹筒。


    千青找了淡鹽水過來,在雲無憂的吩咐下用淡鹽水擦拭著竹筒。


    最後一隻竹筒檢查完,雲無憂才抬起頭,看著燭光發了會兒呆。


    “千青,明天跟我去個地方。”


    千青看著燭光前的少女,笑著點頭:“嗯!”


    被雨水衝刷後的小巷到處都是黑色的泥濘,不一會兒就將布鞋染上了肮髒的顏色。


    “姑娘我們這是要去哪?”千青緊張地看著四周,抱緊懷裏的包袱。


    雲無憂走在前麵,並沒有迴答她的問題。


    見雲無憂走得極快,千青隻好緊了緊懷裏的包袱,快速跟了上去。


    不一會兒,一扇破敗不堪的大門出現在眼前,見雲無憂已經走了進去,千青急忙跟上。


    “神醫,神醫你總算來了!”


    雲無憂剛進門宋姨就跛著腿急急忙忙迎了上來:“神醫你快去看看我家小姐,她,她這是怎麽了啊!”


    見宋姨神色焦急,眼眶通紅,雲無憂快速進了房間。


    剛進門,一股腐臭味撲麵而來,雲無憂用袖子擋在鼻唇間,掀開簾子走到床邊。


    葉善柔艱難地趴在床邊,整張臉成了青灰色,她後背的衣服已經濕透,正不斷冒出不明液體。


    “這是怎麽迴事?”雲無憂看見旁邊已經嚇傻了的葉尋,對宋姨叫了一聲,“宋姨把孩子帶出去,千青你進來。”


    第19章火罐


    千青從沒見過這種場麵,一時之間愣在原地不知道作何反應。


    “愣著幹什麽,進來!”


    直到雲無憂急切的聲音再次響起,千青才抱著包袱跑到床邊。


    當她看見床上的女子後,直接“嘔”地一聲吐了出來。


    “把東西放在旁邊你先出去,”雲無憂用剪刀剪開葉善柔的衣服,當她掀開薄薄的布料後,看見腐爛的傷口時,胃裏也是猛地一翻騰。


    “嘔!”千青剛抬起頭就看見了葉善柔背後的傷口,一個沒忍住又吐了一地的苦水。


    雲無憂打開包袱取出裏麵早已準備好的棉布棉花還有竹罐,一一擺放在床邊。


    “千青你先出去,讓宋姨進來,”雲無憂還是高估了千青的承受能力,她本想找個幫手,現在看來她想多了。


    千青捂著肚子晃晃悠悠跑了出去,不一會兒宋姨進屋,快速走到床邊。


    “怎麽會……”宋姨看著葉善柔的背,麵露驚恐,“前幾天還是好的。”


    “昨天下了大雨,想必是濕氣入體了,”雲無憂取出匕首,看了眼麵色蒼白的葉善柔,“待會兒可能會很痛。”


    葉善柔搖搖頭,聲音如蚊蠅般細小:“沒關係。”


    “宋姨,把燭燈點上,”雲無憂也不浪費時間,把匕首在火上烤了一會兒後,擦幹淨上麵的汙漬,然後切開了葉善柔背上的傷口。


    隨著她刀下的用力,創口猛地被切開,地黃膿也隨之噴射出來,灑了雲無憂一身。


    惡臭味彌漫在房間中,即使早已經習慣的宋姨也有些受不了了。


    然而雲無憂卻麵不改色,繼續用匕首切著創口,直到膿水從噴出到緩緩流出為止。


    葉善柔早已經疼得昏了過去,豆大的汗珠從她的額頭上留下,打濕了烏黑的頭發。


    “宋姨,替她擦擦汗,”雲無憂點燃早已準備好的棉球,取出竹筒。


    她用燃燒著火焰的棉球在竹筒中迅速旋轉一圈,然後把竹筒覆在傷口上。


    不一會兒,當雲無憂拔下竹筒的時候,裏麵全是膿水。


    她換個竹筒繼續剛才的動作,直到葉善柔的背部漸漸消了下去。


    她背後高高起的部位,全是膿水。


    宋姨找了個盆來接住吸出的膿水,不一會兒已經有了大半盆。


    “天哪,怎麽會這樣,”宋姨萬萬沒有想到葉善柔的後背居然長了這麽大個毒瘡。


    直到膿水變成了血水,雲無憂才停止手下的動作,此時她已經大汗淋漓,然而卻不能休息。


    隻見雲無憂拿出一包白色粉末,塗抹在葉善柔的背部,又找來幹淨的布條將她後背上的傷口包紮好。


    “待會兒等她醒來後把這藥煎了喂她喝下,記住要武火急煎,否則裏麵有些藥物的藥性會喪失,”雲無憂起身,擦了擦手便朝著門外走去。


    千青正安慰著葉尋,見她出來擔憂皺地起了眉頭。


    “我沒事,”雲無憂眉眼之間盡是疲憊,可她還是耐心地安慰哭腫了眼睛的葉尋,“我明天再來看你娘,她會沒事的。”


    葉尋含著淚,堅定地點頭:“姐姐,尋兒相信你!”


    雲無憂輕笑一聲,帶著千青離開了小巷。


    第20章餘生


    一路上千青一會兒低頭走路,一會兒又盯著雲無憂的背影,欲言又止。


    “有什麽想問的就問吧,”雲無憂看著身上黃色的膿水,皺了下眉頭。


    千青糾結了半天,才小聲開口:“剛剛那女子生的是什麽怪病?”


    “不是什麽怪病,隻是一種比較少見的毒瘡而已,”雲無憂輕鬆開口,“普通的毒瘡長不了這麽大,不過受外界各種因素的影響,也是有可能的,比如情誌。”


    “情誌?”


    “嗯,情誌不僅僅會讓病情加重,還能引起各種疾病,特別是肝髒的病變,”雲無憂往前走著,聲音平穩得不帶任何情緒,“葉小姐發生那樣的事,肝氣鬱結很正常,外加現在居住的環境惡劣,毒瘡發展得比普通人要快很多,所以才導致了現在這樣。”


    千青似懂非懂,同時更加欽佩起了雲無憂。


    “姑娘妙手仁心,萬盛有姑娘這樣的神醫,是萬盛的榮幸。”


    “是嗎?”雲無憂看著天邊,響起師父曾經說過的話,覺得可笑萬分。


    當年的太醫院院使雲德清跟她的師父閑雲鶴師出同門,雲德清善藥,閑雲鶴善針,後來雲德清選擇入宮效命朝廷,而閑雲鶴則是閑雲四方。


    當時不少人覺得閑雲鶴自私,身懷絕技卻沒有懸壺濟世,隻顧自己逍遙自在,直到他們口中的神醫全家慘遭滅門,才明白當初閑雲鶴的決定是正確的。


    伴君如伴虎,當進入朝廷的那一刻,人的自由也就隨之泯滅。


    自雲無憂記事起她就知道,以後一定不會進入朝廷,可現在看來,有些事真的超乎了她的預料。


    “姑娘,姑娘?”千青見雲無憂在發呆,便叫了她兩聲。


    “迴王府吧,這身衣裳也該換了,”雲無憂扯了扯衣擺,快步朝著前方走去。


    千青點頭,急忙跟上。


    當雲無憂迴到院子時,就看見了背對著她站在竹林前的男人。


    “你砍的?”祁北沒有迴頭,光聽腳步他就能辨別來人了。


    “有意見?”雲無憂看著祁北的背影,想走上前去,可雙腿卻不聽使喚,停在原地無法動彈。


    祁北撿起一片落葉,丟進竹林內,轉身走到雲無憂的身旁:“這本就是為你而種,你喜歡的話,全砍了都沒問題。”


    “為我種的?”雲無憂一愣,目光落在那片隨風而動的竹林上,發現這片綠色似乎沒有之前那麽刺眼了。


    祁北點頭,眼角柔軟了下來:“你自小便喜歡竹,所以十年前我種下了這片竹林。”


    雲無憂低頭看著腳尖,心思繁雜。


    “這院子也是為你而建造的,早知道你會來,隻是沒想到這麽早而已,”祁北像是想到了什麽,自然地抓住雲無憂的手,牽著她到了院邊的牆角,“我還記得你喜歡魚,所以在這裏建了個小魚池,原本想著等等七八月分放養魚苗的,當你來的時候魚也就長大了,然而你來得太早,這魚池還是幹的。”


    祁北自顧自地說著,甚至還覺得有點惋惜。


    雲無憂早就發覺這塊地了,當時並沒有怎麽在意,直到祁北說這是魚池之後,她才覺得乍一看還真的像景觀魚池,隻是還沒有弄好,看起來像個土坑。


    雲無憂抬頭,眼眸彎彎:“祁北,你知道我為什麽喜歡魚嗎?”


    因為我想整個魚生都屬於你。


    整個,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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