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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構聽到的都是雄才大略、勵精圖治、堯舜禹湯、英明神武、勤政為民,千古一帝等讚頌之詞,他聽不到百官私底下的議論,他也聽不進去百官私底下的議論,他隻對國庫又多了多少銀兩,多少絹感興趣。


    樂融融中的趙構突然想起爺爺宋神宗,他利用王安石變法將國庫充盈,致使國力強盛。如今建炎朝廷民生凋敝,赤貧如洗,光靠縮俸節支是不能從根本上改變國家貧窮的現狀,必須建立一種可以使國家迅速富強起來的製度,那就隻能有一種辦法了。


    變法。


    想到這個詞,他也是一陣膽寒,王安石變法並非無疾而終,而是病入膏肓,最後差不多是在全天下的反對聲中落下帷幕。


    但變法也有成功的先例,商鞅變法使弱秦變成強秦,致使後世子孫並吞六國。現在建炎朝廷與秦類似,不變隻能一蹶不振,被自治區慢慢蠶食,沒有前途可言,而變法或許能搏來一條坦途。


    變法勢在必行!


    可變法的話,肯定會觸動官場利益,這群肥豬一樣的官老爺們的阻力怎麽分解?


    趙構腦中慢慢過濾官員,倏然,兩個名字躍入腦中,或許這兩個人就是他的商鞅。


    一杯茶,一碗米,三盤青菜,一盤魚。


    臨安百姓家普通的一餐,今日卻飛進皇宮,變成皇帝宴請大臣的午餐。


    就連久經官場,陪過數個皇帝,老於世故的兩隻老狐狸見到此情此景也不由目瞪口呆。


    陪過奢華的皇帝,聽過節儉的皇帝,可沒有見過對自己這麽刻薄的皇帝,這日子過得還不如一個稍微寬裕的百姓,這還是皇帝該過的生活嗎?


    如果不是他特意作秀,那就說明他要臥薪嚐膽,勵精圖治,爭取有一番作為……這還是那個胸無大誌,苟安怯戰,貪圖富貴的紈絝皇帝嗎?


    秦檜和孫傅由不得感歎不已,二人忙跪下請罪,且熱淚盈眶,聲色哽咽。


    這番片段二人表演的成分占八成,但真情流露也有兩分,無他,換做誰都不可能坐天下而不享天下,卻苦自己到極限,若換做他倆,絕對做不出來。


    趙構忙唿平身,連稱何罪之有。


    二人起身,秦檜裝模作樣拭淚道:“為人臣者,君憂臣辱,君辱臣死。今陛下為社稷孜孜不綴,寢食俱廢,卻殫精竭慮,食淡衣粗,皆為臣等無能,不能替陛下分憂。臣懇求陛下降罪,臣亦可捫心思過,迷途知返,牢固樹立為陛下分憂,替社稷擔當的宗旨!”


    孫傅亦拭淚道:“陛下乃千古一帝,臥薪嚐膽,憶苦思甜,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為國為民之心,堯湯禹舜等賢君皆不及也。陛下厚德載物,仁厚節儉,愈發顯得老臣德淺行薄,老臣以後定焚膏繼晷,宵衣旰食,孜孜不怠,盡心竭力輔佐陛下,不負陛下知遇大恩!”


    趙構歎道:“朕知二卿乃國之棟梁,朕之肱股,為社稷複興也是鞠躬盡瘁,朕看在眼裏記在心裏。無奈如今形式迫於我朝不得不躬行節儉,勵精圖治,以增強國力。現夏、金等外患對我朝威脅不大,內憂卻是附骨之疽。宋江之反心路人皆知,西北、川陝等多地豪強均蠢蠢欲動,明歸朝廷暗懷貳心,倘有風吹草動,必改弦易幟。事態如此,朕怎能不以身作則,躬行節儉強國富民。實話說於二卿,今日有二卿,才加菜四盤,平日朕隻食其二,已覺奢華。記得前夜,朕批閱奏折困乏,特想喝碗熱魚湯,剛想傳旨,細一想不智。若朕當夜喝魚湯,後廚必夜夜備鮮魚,倘朕不喝,豈不浪費,年深月久,浪費銀兩莫可計數,故朕飲一杯苦茶解饞,亦定朕節儉之恆心!”


    秦孫二人再唿萬歲,高唱讚歌,一番吹捧後,君臣進膳,飯後飲杯苦茶,趙構道:“朕殫思竭慮強國富民,節儉隻是其一,因節儉隻能富強一時而不能富強一世,想要建炎朝廷世代富強,光靠節儉遠遠不夠,必須有一個曆一世而富萬代的謀略。”


    秦檜、孫傅二人不解趙構之意,但從他眼神當中已知方法早在其胸中,遂道:“陛下心係天下,胸懷大誌,謀略早已成竹在胸,臣等定鼎力輔助,完成陛下宏願。”


    “昔日秦孝公知人善任,商鞅變法而使弱秦圖強,子孫因之受益,致始皇吞並六國,成就千古霸業。我朝神宗陛下任賢革新,王介甫走馬上任,變法革新使得國庫充盈,百姓安樂,後變法雖有小隙,然其功績不可抹滅。至此多難之秋,朕決定……”


    趙構頓住話頭,掃了秦孫一眼,而後果斷道:“朕決定效仿先輩,變法強宋!”看書網


    “變法!?”


    秦孫二人心中驚唿,卻默不作聲,對視一眼後隨即分開,心中各懷鬼胎,各自去揣度變法會對己方陣營帶來什麽樣的影響。


    其實他們都深知,變法談何容易,每一個陣營都有一個根深蒂固的勢力,倘若變法觸碰到他們的切身利益,那比虎口拔牙還難。


    縮俸減薪就已經怨聲載道了,官吏豪強敢怒而不敢言,是因為這還在忍受範圍之內,倘若限製豪強的特權,觸動士大夫的利益,那不亞於一次大地震,反對聲會如同撲麵而來的泥石流,抹平整個朝堂,以至於蔓延到整個帝國。


    “天助我也!”


    秦檜暗喜,在沉默中反複謀算,他發現變法簡直是為自己量身定做的護身符。


    現階段他腳踩三隻船,既受製於金人,又受製於孫傅,還聽命於趙構,平衡不好,哪隻船翻了他都會葬身於黃土,變法正好解決了這種囧態。


    金人要求他造成內亂顛覆宋廷,孫傅希望他合夥擼趙構下台,扶趙桓上位,趙構則期待他鼎力輔佐,坐穩大宋江山,若變法他可以在三隻船上翻雲覆雨,縱橫捭闔。


    因為變法國內必亂,這既滿足了金人的要求,又迎合了孫傅的希望,他再鼎力支持趙構,屆時三隻船上他都是掌舵者。


    哼哼,等機會成熟,定將三隻船全鑿漏沉底,解其心中之恨,此時他的腦中又凸顯遠在金國被扣押的妻兒。


    “天佑我主!”


    孫傅表麵冷漠內心狂熱,這絕對是天賜良機。


    敗家皇帝不想敗家,想模仿先聖做千古一帝,卻不知這才是最大的敗家。


    變法途中必生大亂,到時候自己聯合秦檜,打壓異己,擴充自己的勢力。


    等上至士大夫,下至百姓都怨聲載道的時候,讓趙桓秘密入京,趁勢奪位。


    嗬嗬,紈絝君王突發奇想,頭枕在枕頭上美美地做黃粱夢,屁股下得位子卻在不知不覺中丟棄。


    此刻孫傅腦中飛轉的是一個個人影,打壓誰?拉弄誰?逼反誰?砍了誰?……


    “怎麽,二位愛卿有異議?”


    沉默讓趙構有絲不悅,他壓住惱火問道:“二位愛卿有甚顧慮,說出來朕聽聽。”


    秦孫再次對視,隨即很默契的跪地齊聲高唿:“陛下高瞻遠矚,運籌帷幄,臣定當鼎力支持陛下變法,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好!二位愛卿已入宰執,朕今日賜你二人王爵,以宰相和王爺雙重身份主持變法,以表朕變法決心!”


    “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兩隻老狐狸第三次對視一眼,心中無比振奮,終於可以名正言順的合夥折騰這個討厭的朝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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