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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手!”


    隨著一聲暴喝,張俊快馬來到刑場,他迅速下馬對台上高坐的監斬官喝道:“爾等鼠輩!竟敢草菅人命!誰給你的權利讓你亂殺無辜?”


    監斬官是劉公公帶來的一個虞侯,姓程。劉公公奪迴兵權,張俊一怒請假後,他被安插在軍中任職。


    此人實屬小人,仗著是劉公公親信,初上任便頤指氣使,把軍人看得低人一等,動輒破口大罵,所謂小人得誌也不過如此。


    今天張俊突然出現,把他著實嚇了一跳,然他平日囂張慣了,又有劉公公罩著,不免也有看輕張俊的想法。見到張俊怒目責問,他露出一張陰陽怪氣的笑臉,暗含譏諷道:“哎喲!那陣風把張大人也刮來了?張大人不在家好好養病,來刑場湊哪門子熱鬧?”


    張俊懶得理他,指著待斬死囚對手下兵士道:“把他們都給我放了!”


    程虞侯最怕就是軍人動粗,見張俊居然來劫法場,由不得兩股戰戰,他清楚張俊若發起火來足以讓長江沸騰。


    但一個迴合就被張俊打敗也太沒有麵子了,而且在劉公公跟前也不好交代,他硬著頭皮沉下臉道:“張大人,下官是領劉指揮使之命來斬一夥大韓細作,大人放人可以,但可有劉指揮使的手諭,如果沒有,望大人不要為難下官!若大人強製放人,就是劫法場,大人不知道是什麽罪名嗎?大宋律法大人應該比下官清楚吧!?”


    程虞侯不斷重複劉指揮使,不斷提劫法場的罪名,意在提醒張俊現在的職位和律法對他的壓製,希望張俊能夠知難而退。


    誰知張俊根本不管什麽狗屁指揮使和律法,一門心思下令放人。


    程虞侯又一臉正氣上前阻止,被張俊一把推倒在地道:“你這廝嘮叨個什麽?天塌下來有我張俊一人擔著,你著急個什麽?再礙手礙腳,看我不大耳刮子扇你!”


    程虞侯忙起身拉住張俊胳膊,惹得張俊火起,一巴掌把他扇倒。程虞侯捂著火辣辣的臉哭喪道:“你這是劫法場,你在劫法場······”然誰去理他,都過去救死囚。


    幾個死囚被放開,張俊上前握住一人手道:“傅選賢弟受苦了,為兄幸未來遲,差點又釀成焦文通賢弟枉死遺恨!”


    傅選已知焦文通死訊,如今聽到仍不由淚流麵滿,堂堂抗金英雄沒有死在戰場上,卻枉死自己人之手,他哽咽道:“兄長大鬧法場,朝廷怪罪下來,你如何擔待?”


    張俊道:“如果再讓兄弟們枉死,我張俊有何麵目獨活世上!事已至此,我張俊就算拚了一顆頭顱,也要在陛下麵前還弟兄們一個清白!”


    說著他對手下將領道:“傳令!包圍府衙,我要向劉公公討個說法!”


    劉公公初聞張俊率兵劫法場不由暴怒,大膽張俊竟敢以下犯上,自己是代表皇帝管理水軍,張俊這就是反皇帝。


    陛下所料不錯,張俊果然生有反骨,正愁沒有足夠的證據扳倒他,他倒是拱手送上來了,這次謀反罪名成立,看你往哪裏跑!


    他立刻擬好指揮使捕文,派人去要把張俊抓迴來府衙。誰知派出去的人剛剛出門就迴來了,因為張俊已率兵將府衙團團圍住,聲稱軍管,任何人都不得出入,否則軍法從事。


    瞬間劉公公就由喜轉悲,繼而驚慌失措,張俊這是真得要謀反啊!難道他要殺了自己?


    看著滿屋戰戰兢兢的親信,他的雙腿也禁不住顫抖,心裏後悔沒有早點把張俊抓起來押送京城。


    現在怎麽辦?逃命!剛剛想到逃命就聽見整齊的腳步聲響起,張俊已經率軍進來。


    張俊進屋見到一群平日跋扈、囂張的大蟲,今天卻渾身像篩糠一樣顫栗,活脫脫一群搖著下垂尾巴的可憐狗。他不屑哼了一聲,然後拱手道:“劉公公,下官有禮了!”


    劉公公見張俊進門沒有把憤怒噴出,隨即想到張俊可能也不想和他鬧翻,他還是有很大希望活下來,便露出笑臉道:“張大人病假未滿卻急於公幹,如此報國之心,令咱家佩服!不知大人率兵圍府何為?”


    張俊不慌不忙道:“下官聞聽府衙內有大韓細作,特來抓捕!”17


    劉公公忙陪笑道:“張大人說笑了,他們都是咱家從京城挑選來的隨從,對陛下忠心耿耿,哪有大韓細作!”


    張俊嗬嗬一笑道:“公公一直侍候陛下左右,下官自信公公絕對不是細作,可公公的隨從良莠不齊,有敗類混進裏麵也未嚐不可能!”


    劉公公賠笑辯解,張俊聽也不聽道:“來人!把他們帶下去細細盤問,不要放過任何一個蛛絲馬跡!我和劉公公在屋內靜候結果!”


    兵士一擁而上,屋內劉公公隨從立刻哭叫哀嚎,他們認為張俊要把他們拉出去斬首,求饒聲四起。


    有些人甚至喊著一切都是劉公公這個老太監作怪,皇帝本沒有收張俊軍權的意圖,就是這個老太監權力欲望太強,向皇帝建議的。


    八字軍英雄也是劉公公私自做主斬首的,與他們無關······所有矛頭都指向劉公公,氣得劉公公想說話辯解又說不出話來。


    “劉公公勿慌,坐下來靜候結果!”


    劉公公又急又氣,又慌又怕,張俊若氣極,他的小命不保。


    正在無奈和痛苦中煎熬,突然聽到張俊假意客氣的話,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戰戰兢兢望著張俊,樣子就像個拉在街上耍把式猴子,想反抗怕主人的皮鞭,不反抗又覺得滿腹委屈。


    半晌無語,張俊銳利的目光盯得劉公公如坐針氈,偷偷看一眼張俊,然後倏然低下頭,他明顯看到了張俊眼中的殺氣。


    許久,張俊道:“咱們這兒細作就是多,不知這次查出來公公身邊的人是細作,公公如何處置,是不是也要即刻斬首?”


    劉公公忙道:“都是流言蜚語,都是道聽途說的汙蔑之詞,不足為信!咱家認為我們這兒就沒有一個細作!”


    “沒有嗎?那你前一陣子悄悄斬首的八字軍首領焦文通和今天要斬首的八字軍首領傅選怎麽就變成奸細了?你拿什麽證據來草菅人命,挑起內戰?”


    張俊邊質問邊走到劉公公跟前,語氣嚴厲,表情怨怒,劉公公嚇得站起來不斷後退,戰戰兢兢道:“張將軍息怒!咱家也是聽小人教唆才行刑的,我這就釋放八字軍英雄!”


    “如今天下局勢錯綜複雜,金人雖退,但國家仍處於飄搖之中,恰巧又遇朝廷對外用兵,更加使得薄弱的國力雪上加霜。此戰我朝投入舉國之兵,錢糧財物無數,就為收複失地而去,勝,則國祚昌盛,敗,則偽韓做大,從此中原局勢將更加撲朔迷離。在此形式下,我們應該團結一切力量,共同對敵。八字軍雖為朝廷所不恥,但他們也是抗金義士,也是可以利用的力量。退一步想就算不用他們,也不能把他們趕到朝廷的對立麵,逼成朝廷的敵人。公公私自把八字軍首領斬首,惹怒王彥,不論是他投降劉豫,還是直接與朝廷為敵,都會給朝廷造成難以估量的損失!這些你想到了嗎?”


    張俊義正言辭地話語震得劉公公心驚肉跳,他知道此時若口氣稍微強硬就會身首異處,便盡量說軟話,好留得一條性命在皇帝處訴苦,讓皇帝去收拾這個跋扈將軍。


    過了一會兒,一個兵士進來道:“指揮使大人,有好幾個人承認他們是偽韓細作,還舉報劉公公也與偽韓有千絲萬縷的關係。這是伏狀,他們都簽字畫押了。”


    張俊看也不看道:“讓文案抄寫一封給劉公公。人是劉公公帶來的,事情也應該由劉公公處置。如今劉公公還沒有洗清細作的嫌疑,這兵權你也應該交出來吧!”


    劉公公忙賠笑道:“那是!那是!兵權理應屬於張大人!”


    張俊拿著指揮使大印轉身離去。劉公公叫苦不迭,這個兵油子太精明了,這些伏狀若被皇帝看見,肯定會把他擼下去。


    這個皇帝他太了解,太多疑了。


    是夜,一艘軍船沿江而下,張俊在岸邊依依揮手,船內,傅選等人也頻頻揮手。從此八字軍再也沒有投入朝廷懷抱的想法了,雖然張俊是八字軍的朋友,但八字軍卻是朝廷眼中的敵人。


    敵人!


    一個金人、偽韓才會有的頭銜,怎麽會戴在八字軍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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