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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尋想要阻止卻已經來不及了。古劍狠狠斬下,金光如洪水般傾瀉而出,古劍上雕刻的符文逐一閃出紅光,被紋飾獸頭咬住的劍柄嗡嗡作響。隨著一聲巨大的轟鳴,木製虯龍圍繞的支架被這一劍砍成萬千碎片!


    男子桀桀一笑,抬腳踏上台座。他將古劍舉至眼前,唿吸中夾雜著蛇一般的噝噝聲,看著熠熠生輝的皇龍血脈道。


    “隻要我一劍斬斷這龍脈,天下就要重迴原點了。哈哈哈!”


    “有我們在,你少妄想!”張尋從錯愕中晃過神來,隻覺得一股無名火直衝腦門。他顧不得那麽多,抽出一張符紙,在上麵勾勒出三朵綻放的花朵,接著手指一捋,指尖輕彈,將符咒筆直地朝著男子的背影射去。


    男子覺察到背後危險逼近,喉中發出輕微的咯咯聲。符咒快如閃電般襲來,他的身形突然化作朦朧一片,符咒飛快地穿過空若無物的男子身體,射入石壁中。三道火花依次綻開,巨大的轟鳴接連響起,燃起一片奪目的紅焰。硝煙漸去,石壁上被炸開了一個巨大的洞。


    張尋現出難以置信的表情,男子究竟是怎麽躲過他的符咒?男子好像從未出現過,消失在空氣之中,隻剩一柄古劍錚地一聲插入地麵堅硬的磚石。


    張尋四顧。四下裏靜得出奇,他可以清晰聽到自己和夙夜輕微的唿吸聲。


    “公子快看!”夙夜的驚唿將他的視線拉向地麵。地麵上居然高高隆起一塊,更讓人咋舌的是,那塊隆起竟正以飛快的速度向他們逼近。


    兩人忙疾步後退,直到背部觸到冰冷的石壁。張尋橫下一條心,將夙夜護在身後,雙手食指中指相合,兩張符咒跳出符囊,迅捷地飛到指間。他喃喃念了兩句咒語,將手掌一攤,兩張符咒緊貼於掌心中,向地麵拍去。


    “仙靈咒法,硬化咒!”


    他的手甫一接觸地麵,地麵上立時發出冰冷的寒光,逐漸擴展成金屬的顏色,向著快速移動的隆起物靠近。


    夙夜臉上興奮的神色還沒有保持一秒,便立刻被恐懼的寒霜所籠罩。她手指向前方,聲音帶著驚恐的顫抖。


    “公子!它還在動!越來越近了!”


    張尋猛然抬頭,硬化符咒將地麵反射出一股金屬寒光,但那隆起物卻完全無視地麵的堅硬,繼續飛速前進,速度竟有增無減!


    難道這男子用的不是普通的地行術嗎?


    還沒想清楚,那團隆起已經移動到兩人眼前,向上唿地升起,化作黑衣男子的身影,一隻瘦骨嶙峋的手從鬥篷下伸了出來,以肉眼難以辨識的速度,狠狠扼住了張尋的喉嚨。


    “滾開!別阻著我!”


    這聲音咬牙切齒,毫無憐憫之心。男子手一擰,鬥篷一展,張尋的身體便直挺挺地飛了出去,重重撞擊在石壁上,像爛柿子般滑落在地,不省人事。


    夙夜被這一驚變嚇住,還未來得及做反應,黑鬥篷男子已經伸出手,她的身體隨之猛地淩空升起,男子手腕一轉,她的身體竟然也隨著旋轉了一圈,跟著向後彈出,摔在張尋的身上,也昏倒過去。


    黑衣男子拍了拍手,衝著昏迷不醒的二人冷笑,轉身將插在地上的古劍抽出,向皇龍血脈慢慢走去。


    此時在遠隔千裏的東海上,從飄渺雲層中慢慢浮現出巨大的山巒影像,若仔細看去,便可發現一隻巨大的海龜正背負層巒疊嶂,在海水中悠然地緩緩移動著。這便是道家方士求之若渴的三大仙山之一,瀛洲仙山。它行蹤不定,又在這浩渺大海上,常人難以捉摸到它的行跡。


    仙山上,一個約莫四五歲、胖墩墩肉唿唿的小男孩煞有介事地端坐於仙居裏,閉目冥想。


    在他身後,一個看起來不到二十的女孩正一副沒好氣的樣子,拿著一個拂塵到處拍打。她穿著一身灰綠色短皮襖,光著兩腳,頭發梳成兩個發髻,伶俐的小臉氣鼓鼓地扭向一邊。


    “香奴,別拍了!我不是說過冥想的時候不要在房間裏打掃嗎?”


    小孩開口說話,卻顯得老氣橫秋。


    但那被稱作香奴的女孩毫不理會,一扭頭拍得更起勁了,滿屋塵土亂飛,桌椅不但沒幹淨,反倒髒了。


    “哼,誰讓你不準我去找小哥哥的!”女孩嘟著嘴,顯得很不開心。


    小男孩將兩手從胸前緩緩放下,身上縈繞的藍色漸漸消隱,睜開眼睛,注視著案上擺放的幾十個陶土人偶。


    這些做工粗糙的陶土人偶像是小孩子的玩具,但既是仙界之物,定不是那麽簡單的東西。突然,桌案竟自緩緩顫動起來,小孩驚訝地掃視了一下,團身撲過去將一隻人偶牢牢攥在手中。那人偶形似螺旋,前端有人頭、尾端有雙腳、螺旋中央有兩隻手,造型詭異,看了甚覺不祥。他雙手不住顫抖,眼睛越睜越大。


    “香奴,你先出去一下。”他強壓住內心的恐懼,吩咐道。


    香奴停住拂塵的動作,奇道:“怎麽了?我還沒打掃完呢?”


    他沒好氣地大喊起來:“叫你走你就走,哪來那麽囉嗦,快走快走!”他身材矮小袖珍,一派孩童嘴臉,說話聲音都帶著奶味,如今這般喊叫,威嚴全無,倒有幾分耍賴的味道,讓人覺得好笑。


    他抬手一揮,仿佛有股無形巨力將香奴推了出去,拂塵也落在地上。香奴揉揉屁股站起來,沒好氣地說道:“什麽跟什麽啊?還說神仙有涵養脾氣好,我看你就是個例外。”


    說著她躡手躡腳地向窗戶靠了過去,心說著:“哼,一看你這神神秘秘的樣子就知道有什麽事情想瞞著我。你不告訴我,我還不會自己偷聽啊。”


    屋內,小男孩眉頭緊鎖地盯著那人偶,一旁的香爐上燃起了一根檀香,在搖動的煙霧裏,他似乎看到了什麽模糊的影像。


    他將人偶握在右手中,左手扶在案上,緊閉雙目。首先出現的是一張飛舞的符咒,緊接著張尋的聲音緩緩從地上傳過來,伴隨著尖利的嘶吼,一襲黑色的鬥篷發出唿唿的風響。他的靈力就此中斷,香爐上的殘香慢慢燒成灰燼,落入爐中。


    “那臭小子在做什麽?怎麽會遇上這麽危險的妖怪?”張尋現在應該正按自己指示,調查皇龍血脈,莫非是這妖怪的目標正巧一樣?


    “別傻了,以你現在的實力根本不可能贏啊。”小男孩無助地蹲下身子,仿佛囈語般喃喃道。“快跑!快跑啊,傻瓜……”


    黑衣男子側身躲過從身後飛來的符咒,饒有興趣地注視著氣喘籲籲爬起來的少年。


    “沒想到你吃了我一下之後還能有力氣站起來……算了,先把該幹的事情幹完吧。”尖銳的噝噝聲從鬥篷裏傳出來。


    男子的身影倏地閃出丈餘,出現在皇龍血脈旁。古劍卷起漫天煙塵,遮蔽了他的眼睛,張尋隻能隱約看見男子將劍高高擎起,向斜掛在殘破台座上的皇龍血脈用力斬去!


    “不可!”


    他的唿喊顯得蒼白無力。古劍帶著強大的衝擊力斬向閃耀奪目的皇龍血脈,兩者砰地接觸,迸射出的道道金光瞬間封住了張尋的眼睛。整個房間隨即發出劇烈的顫抖,少年徹底失去了平衡,被巨大的力量甩到房間的一角。


    迸發的金光持續了很長時間,終於漸漸隱去。


    皇龍血脈已被毀了嗎?張尋無助地靠在牆上,鬆弛之後才感覺全身的傷痛一起襲來。他從未感到過自己與對手之間有如此大的懸殊,眼前的黑衣男子簡直不可戰勝,讓他禁不住有些灰心。


    正在他胡思亂想之際,石室內突然閃出一點光芒。


    光芒從破損的台座上綻出,如同爆炸的氣浪般迅速席卷了整間石室。光芒的正中央赫然斜掛著如天河般絢麗的皇龍血脈,九千九百八十一根金線織出璀璨奪目的金光,上麵綴著的寶石燦然奪目,將男子瘦高的身影團團籠罩起來。


    男子本能舉劍,試圖抵擋撲麵而來的金光,“當”地一聲,劍身與光線撞擊,巨大的衝勁將他的手震得一鬆,古劍盤旋著飛起,“咄”地牢牢釘進堅實的石室天花板上。


    劇烈的撞擊將他重重推倒在地,他狼狽地爬起來,感到手掌上傳來灼燒般的疼痛。仔細看去,掌心上幾道燒焦的痕跡仿佛在嘲笑著他的無能。跗骨狂嚎一聲,細長尖利的手指猛地抓向旁邊的石壁。“轟隆”一聲刺耳的碎裂聲過後,石壁上裂開了一大片。


    覆蓋臉部的黑色鬥篷裏伸出一條粉紅色長舌,夾雜著含混不清的噝噝聲,兩道幽紅色的光芒忽然亮起,直視捂胸喘息的張尋二人。


    “這種狼狽樣,怎麽能讓你們看見……”男子的語聲仿佛是蛇在地麵遊走悉索,話裏透露出一股強烈的殺意。


    他身體往下一沉,迅速和地麵融為一體。地上微微隆起一團,向二人飛快地衝去。


    “不好!快跑!”張尋忙一把攙住清醒過來的夙夜,飛快地向來時的階梯逃跑。


    男子緊緊跟隨在二人身後,噝噝的聲音冒著寒風傳入少年耳中,脖頸處感到陣陣寒意。


    “既然你們看見我跗骨大人失敗的樣子,就別想再活在這個世界上……我會慢慢追著你們,直到你們筋疲力盡。我會慢慢折磨你們,直到你們咽氣為止……”


    聲音氣若遊絲,宛若人死前發出的**。恐懼不但沒有讓張尋逃跑的腳步加快,反倒讓他背上了沉重的心理包袱,腳步也漸漸亂了起來,速度明顯比剛才慢了許多。


    地麵上忽地伸出一隻手,死死抓住他的右腳。失去了平衡,張尋踉蹌著跌倒,搭著夙夜肩膀的手不及鬆開,將她也帶倒在地。


    地麵的隆起物仿佛柔軟的麵團般慢慢從地麵升起,化成男子的身軀。他毫不費力地把張尋單手倒提舉至眼前,長長的舌頭隨著喉嚨中的噝噝聲伸到少年的臉上,沾了他一臉的唾沫。


    “你可知道跗骨大爺我是什麽人?”


    說話間,覆蓋著男子頭部的黑色兜帽忽地蠕動著張開,裏麵擴散出一個巨型黑洞,裏麵旋轉出藍色幽光,呈放射狀不斷地向外延展。


    黑衣男子以絕對的戰力擊垮了他的心理防線。張尋此刻已經失去了求生的欲念,他閉上眼睛,等待著死亡降臨的一瞬間。


    意外的,一陣清新的風突然從他身邊飄過,曼妙的歌聲隨著風的流動傳了過來。這旋律如同妙齡女子輕聲啜泣,如輕柔的流水飄過天際,讓人心胸頓感暢然,就連跗骨這樣殘暴的對手也情不自禁鬆開枯瘦的手,將神智混沌的張尋扔在地上,徑自陶醉於樂聲中。


    張尋耳邊突然響起一個顫抖的聲音。


    “公子。我用幻術拖住他,你快逃!”


    話音剛落,加諸於少年身上的幻術被解開了。夙夜正合上美麗的眼簾,修長細膩的睫毛隨著眼瞼輕輕跳動,嘴唇有節奏地緩緩開合,纏綿的旋律隨著她舌尖的輕顫從唇邊緩緩流出,迴蕩在空曠的石室裏。


    但是他卻從夙夜安詳的麵部窺到了異樣。細密的汗珠正不斷滲出,歌聲的氣息漸漸支離破碎。被幻術暫時控製的跗骨手舞足蹈,身體一會兒鬆弛一會兒緊繃,仿佛戲台上的醜角。


    “快走!公子!他的意誌力太強,我已經撐不了多久了!”


    怎麽辦?他飛快在腦海裏過濾著各種應對之法。麵對實力這樣強大的對手,他實在沒有半分把握。


    “跑!”


    他打定主意,飛快地翻身爬起,衝到夙夜身邊,一把拉過女孩的手,疾速向出口跑去。驚訝的女孩瞪大眼睛看著少年,但是卻依然沒有停止歌唱。


    風將漸漸微弱的歌聲阻斷,跗骨從幻術中掙脫出來,陰沉的咆哮從鬥篷中傳出來。


    “竟敢用幻術戲弄本大爺!你們就算跑到天涯海角,本大爺也會逮到你們碎屍萬段!”


    跗骨的身體隨之凝成一團黑影滲入地麵,無聲無息、異常迅捷地向出口衝去。


    瀛洲仙島上,小男孩急速地衝到一間小屋前。徒兒受難,做師傅的怎能袖手旁觀,他本欲收拾兩件法寶就去救他那個傻徒弟。哪知剛走近屋子,便覺察到異樣,小屋裏已經被翻得一片狼藉。


    “糟了,這是怎麽迴事?誰幹的!我的追蹤紙鳶,還有萬應羅盤這些怎麽都不見了!哪兒來的小偷?”


    小男孩在屋裏氣得要抓狂,一張巴掌大小的樹葉飄飄悠悠落到他眼前。他伸手一抓,上麵密密麻麻寫滿稚氣未脫的字跡,竟是香奴留下來的。


    “師傅你太壞了。明知小哥哥有危險也不去救他。那正好,我帶(代)你去救便好了。接(借)你的小鳥和找人的盤子用一用,你可千萬不要小氣,等我迴來一定還給你。”


    小男孩肉包般的臉氣得皺成一團,他憤怒地將樹葉塞進嘴裏嚼得稀爛,咬牙切齒地罵道:“這個瘋丫頭,早就應該把她扔到海裏淹死。”


    “該死的老鼠,看你能跑到哪兒去?”


    張尋忽覺腳下一軟,身子一矮,膝蓋以下竟全部陷入黑影中。他下意識伸手想扶住什麽,未料到手指竟也被牢牢粘住。手指觸到的竟不是冰冷的石階,而是一種鬆軟黏稠的東西。


    “糟了!是沼澤!”


    從腳上傳來的一股疼痛逐漸爬升到全身,直入心脾,延及每一根神經的末梢,他的身體幾乎麻痹地失去知覺。


    他用力將粘在軟泥上的左手甩開,手指上的皮被生生撕去,此時黑色沼澤已快要沒至腰部,他忙將手插入腰際的符囊,抽出四張符咒,奮起全身的力氣向延及遠處的黑影擲去。


    四張符咒啪地貼在黑影上,閃出四朵橙色的火花。地麵的黑影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張尋被沼澤吐了出去,甩在石階的邊緣。半個身子滑落石階,高懸在半空中。他忙用手死死摳住石階,身體懸空,不斷搖晃著,手指關節上泛出竭盡全力的蒼白色。


    夙夜奮力將他拉迴石階。驚魂未定的二人不住喘息,汗水早已將衣衫浸透。痛感隨著兀自抽動的小腿不斷傳來,張尋的腿肚上竟浮現出一塊塊黑色和紫紅色的瘀斑。


    “公子,這……讓我來看看。”


    夙夜伸出左手將垂在額前的幾縷長發撥開,右手平放在張尋小腿上方,掌中仿佛綻開一朵清麗的蓮花,蓮心中閃出一團柔光,拂過他小腿上的傷痕。光線所到之處,痕跡竟迅速消退,小腿很快恢複健康的血色。他試探性的輕輕動了動,竟與之前並無兩樣。


    “哼!死到臨頭還有時間卿卿我我,送你們去地府做一對亡命鴛鴦好了!”


    巨大的黑影突然籠罩在二人身上,張尋來不及猶豫,一個前滾翻將夙夜撲倒在一旁。兩人剛剛所待之處被黑影生生斬開一個巨大的豁口,切口平整光滑,如同鏡麵。


    “這麽玩下去沒什麽意思,給你們個痛快好了!”


    話音未落,模糊的人臉便融入黑光中,如離弦之箭般向兩人射去。張尋拚盡全力推了一把夙夜,大喝一聲。


    “快跑!”


    “公子!”


    少年被石階的轟鳴和黑光的閃爍登時淹沒,立時不見蹤影,夙夜見狀,嘶聲大喊起來。


    她克製不住渾身的抖動,恨不能衝上去與那個帶著輕蔑眼神的男子同歸於盡。


    “小妖精,下一個就該輪到你了。”


    “那可不一定!”


    跗骨愕然迴頭,張尋正從被斬斷的階梯上方獨手攀爬,三兩下的功夫就落到了下方的階梯上。


    “臭小子,看你能逃多久!”黑色的鬥篷再次幻化為一束黑光,以比剛才更為迅捷的速度向他飛去。


    張尋轉身撒腿狂奔,但黑光顯然比他腳程更快,在他身前一閃而過,將他腳前方的階梯平整截去。他收勢不及,險些掉入無底深淵。


    黑光仿佛早已猜到他的心思,倏地一閃,將他身後的退路也齊齊截斷。隨後凝化成一團煙霧,慢慢浮現出跗骨高大的黑影,慍怒地睥睨著身前的少年。


    “上天無方入地無門,我看你還能玩得出什麽花樣來。”


    跗骨抬起右手,筋骨畢露的手臂上密布著閃亮的孔狀黑色斑紋。密密麻麻的斑紋仿佛有生命般不停蠕動,跗骨兩隻手全部被如同靈蛇環繞般的黑色霧氣所籠罩。


    跗骨輕輕一揮手臂,巨大的黑光如巨蟒捕食,向著驚愕的少年撲去。


    好像是預感到即將逼近的危險,張尋的瞳孔中竟自行閃出一抹藍光,他來不及多想,飛速掃視著這不祥的光束。陰陽眼果然捕捉到黑光中細微的變化。黑色的光束中央竟有無數個不停旋轉的圓盤,圓盤產生的強大吸力將周圍空氣中彌漫著的無數細小塵埃統統都吸了過去。


    “就憑你那隻怪裏怪氣的眼睛,便能看透我的絕技嗎?”


    跗骨又發出一陣噝噝的冷笑聲,手在空中猛烈地虛劃兩下,澎湃湧出的黑氣凝成兩條黑色的緞帶,呈十字交叉狀向他籠罩過去。


    什麽也看不見!


    他的陰陽眼,此刻竟成了擺設。


    須臾之間,兩道黑光迅速聚合,在空氣中斬開一道微小的罅隙,黑色的煙氣在罅隙的周圍盤旋遊走,漸漸擴展成巨大的黑色空洞,仿佛黑色的圓月般掛在他的眼前。


    “這便是老子的絕技,冥蛇幽月。小子,你開眼了!”


    跗骨將橫在胸前的雙手猛然向前推出,湧動的霧氣很快凝聚成巨大的蛇首,從黑洞中噴薄而出,噬向呆若木雞的少年。


    “公子,旁邊!”眼見張尋竟被這奇異招術壓迫得無力抵抗,心急如焚的夙夜顧不得自己安危出言提醒。


    女孩出言提醒救了張尋一命。他眼角覷到直通下方房間的金色巨柱。他毫不猶豫地合身飛撲過去,手腳緊緊扣住光滑的柱子,深吸一口氣,用盡全身力氣將身體往下一沉,整個人順著柱子飛快地向下滑去。


    就在那一瞬,黑煙從他剛才站著的地方飛快襲過,瞬間被吞入黑煙之中,連渣滓都沒有剩下一點。


    一向自恃甚高的跗骨怎堪如此奇恥大辱,自己使出絕技居然也讓他僥幸逃脫。此時他完全沒有了戲謔獵物的想法,他隻想將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東西碎屍萬段,以解心頭之恨。


    夙夜察覺身後一股巨力湧來,將她的雙腳牢牢攥住。甚至還來不及驚叫,整個身體便被用力甩了出去,撞在石柱上。張尋忙騰出一手,挽住全身酥軟的夙夜,下滑的趨勢頓時停滯下來。


    就在這眨眼的功夫,空氣中泛起一陣詭異的波動,跗骨五官模糊的臉從裏麵浮現出來,這次攻擊毫不拖泥帶水,看樣子是下了必殺的決心,所到之處,龐大的圓柱逐一消失在他化成的黑色煙團中。


    張尋咬牙撐著,手指和膝蓋在快速摩擦中漸漸血跡斑斑。眼看地麵近在咫尺,空氣幻化成的猙獰麵容也從上方緊緊追趕過來。他忙將身子弓起,雙腳撐住圓柱屈膝用力,借勢將身體遠遠彈開。


    落地時他本能側身護住了失去知覺的女孩,右臂狠狠磕在堅硬的地麵上,發出“嘎達”一聲脆響,他隻覺一股鑽心的疼痛,顯然是手臂的骨頭斷了。


    跗骨走過去,將喘息不定的少年揪起,將臉扳過來麵對著自己,看著滿眼疲憊絕望的對手道。


    “遊戲結束了!”


    殺意隨著他陰鷙的話語彌漫開來,黑衣男子突然揚起鬥篷,古劍鋒利的劍刃向前用力刺去。


    鮮血四濺,劍尖接觸的地方發出沉悶的響聲,跗骨分明聽到了利器刺入皮肉的聲音。


    但這聲音很快被刺耳的金屬摩擦聲所掩蓋,跗骨驚訝地低頭一看,原來劍尖僅僅隻刺破了張尋的體表,狹長的劍身被一叢閃著白光的物體牢牢挾住。


    那是已經變化了形狀的鬼手,從裏麵伸出堅硬的骨骼,在古劍刺入少年腹部的一瞬間,死死架住了劍刃。


    跗骨還未從驚訝中醒覺過來,垂死的張尋竟然睜開了眼。


    他用僅剩的力氣甩動已經變成鬼手的左臂,隔開刺入體內的古劍,一擊拍打在跗骨的身上。高大的男子尚未完全反應過來就遭此重擊,身體被用力地推了出去。


    跗骨被擲入破敗的牆磚和石柱的廢墟中,煙塵高高揚起,碎石不斷落下,將少年嗆得咳嗽連連。


    少年將已經重新恢複原狀的左手舉起放至眼前,剛剛的變形完全是本能的反應,難道是鬼手自我的覺醒嗎?


    容不得他多想,身體的痛楚更快地襲入他的腦海。他吐出一口淤血,蹣跚著走到夙夜身旁,咬咬牙,左手托起女孩的身體扛到肩上,一步一步慢慢地向迷宮的出口挪去。


    “陽神之術找不到跗骨的魄了。”


    帝王的聲音從簾幕中傳出。站在石階下的三位“五天將軍”不由得麵麵相覷。


    “難道跗骨遇到了什麽意外?”鏡惑倒並非擔心跗骨本人的安危,而是害怕他所肩負的任務出現什麽紕漏。


    “尚不好說,陽神之術會和他的魄相連,現在聯係中斷。至少說明跗骨暫時失去了活動能力。”帝王的聲音一如以往沉穩威嚴。“興許是遇到了什麽難纏的對手。”


    “君上,請讓我等去支援跗骨。”


    鏡惑披風輕輕抖動,單膝跪下。


    “不必了。跗骨魂的響應還存在,應該沒有生命危險,隻是遭受重創暫時不能行動。九子迷宮尚有不明之處,不宜輕舉妄動,還是等他迴來再詳細詢問不遲。”


    “是,君上。”


    鏡惑見帝王早有打算,便不再堅持,站起身來退到一旁。


    “能讓跗骨的魄暫時停止運動,對手定非等閑之輩。”帝王的聲音雖然渾厚遒勁,但是語氣中仍不掩憂心忡忡。


    半個時辰後,岩石廢墟裏突然溢出無數道黑煙,重新聚合成男子高大的身影。他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顯然還未從剛才的重創之中恢複過來。


    跗骨拾起被鬼手架開的古劍,古劍劍身上清晰地留下了幾個微小的豁口,裂紋已經從豁口處延展出來。他惱怒地拿起古劍,仰天長嘯了一聲。


    “混蛋!我一定要把你們碎屍萬段!”


    男子的聲音中充滿了怨毒和仇恨,隨著嘯聲,團團升起的黑煙很快將他肮髒的身軀包圍起來,慢慢消失。


    當夙夜再次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置身於一片柔軟的草地中。明亮的月光傾瀉在她細致的麵龐上,四周此起彼伏的蟲鳴讓她暫時忘記了傷痛。


    她費力地直起身來,手正好碰到身旁的一團硬物。夙夜驚叫一聲,仔細看去,竟是張尋:他身上的衣衫已被汗水和血水浸透,沾滿灰塵細沙,緊緊貼在線條分明的肌肉上,左臂布滿血痕,而右臂則鬆垮垮地垂在身邊。


    “公子!你怎麽了……”


    夙夜跪在少年身邊,將他的頭抬起,輕輕喚著。但少年泛出烏青色的雙唇緊閉著,並沒給她任何迴答。夙夜將手貼上少年的額頭,又生怕判斷錯誤,又把額頭靠了上去,滾燙的熱度瞬間傳至她的額上。


    “糟了,公子燒得很厲害,手臂也斷了。如果再不想辦法,一定撐不了多久。”


    夙夜站起來左右四顧。遠方廣袤的黑暗夾著星星點點的亮光,似在無言迴應著她。她咬了咬牙,將少年的左手搭在肩上,扶住他軟綿綿的身體,輕聲但堅定地道。


    “公子,你放心,我一定不會丟下你一個人的。”


    說著,她吃力地移動著步子,踩著鬆軟的泥土,向遠處山中的亮光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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