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亮心裏非常清楚,田墳這老頭兒繞來繞去,終究還是想讓自己跟他說實話。其實,包括田墳在內,司寇府大堂上的五個主審管,心中都早已有數,那天召見趙亮的,肯定就是晉陽公主趙琦無疑。


    隻不過,大家出於各種各樣的原因,誰也不願把話挑明,同時又都希望能從趙亮口中套出些有用的東西來。


    趙國朝堂之爭,已然進入到了白熱化的階段,其受到各方重視的程度,甚至遠超一觸即發的長平大戰。


    究其根本,還是權力二字。


    老相國藺相如病入膏肓,大王趙丹繼位的時間又不長,無論是平原君趙勝、晉陽公主趙琦這類王室貴族,還是以宦者令繆成、大將軍廉頗為代表的一幫朝廷老臣,抑或像趙括、趙晶等新進冒起的少壯派,都急於去布局填補即將出現的權力真空,最大限度的掌握包括政權、兵權、財權在內的一係列國家命脈。


    換句話說,不管有沒有長平之戰,趙國此時也同樣麵臨著波詭雲譎的局麵。聯想起薑掌櫃之前所說的那個傳聞,趙琦設計弄死廣陽君趙牧,或許就是王廷爭鬥的一部分。


    名義上是為了給一直受欺負的趙王出口惡氣,實際上則是要借此機會幹掉政治對手。


    想明白這一點,趙亮不禁暗暗歎了口氣:自己也不曉得是走了什麽黴運,竟然莫名其妙的卷進了這個異常複雜的危局之中。從明麵上看,他連著晉陽公主趙琦和自殺身亡的鍾自文這兩條線,暗地裏呢,又與趙晶存在著不為人知的關聯。


    所以無論是哪一方勢力,都盤算著能從他身上入手,或者幹脆就直接利用他,找到政敵的紕漏,進而實施打擊。


    從這個角度分析,還真像田墳說的那樣,想這麽糊弄一下就過關,簡直癡人說夢。


    我尼瑪,這實在是太難辦了。趙亮心道:老子來這裏是救媳婦的,咋一不小心還被這幫孫子給套牢了呢?說到底,所有狀況就是趙晶和神俠組織搞的鬼,想要成功脫困,還是得設法跟他們較量才行。


    趙亮對田墳沉聲說道:“司寇大人,就像聶家兇案一樣,沒做過的事情,我無法承認,更不能胡亂編造。與那個自稱晉陽公主的女子會麵,隻不過是匆匆一晤,她既沒有給我什麽任務,我也沒答應她投靠效力。所以,即便過不了那些大人物的關,我也無能為力了。”


    他頓了頓,又鄭重說道:“倒是今晚妄圖殺我的人,你們才應該認真查查。趙某不過是一個無名小卒,來邯鄲還不到半個月的功夫,認識的人兩隻手就能數過來,居然會勞動司寇府的官員出手奪命,想想也覺得有趣。”


    田墳聞言不禁一愣,若有所思的凝視了趙亮片刻,然後幽幽說道:“嗯,以本官的經驗來看,你的確不像是在說謊。那好吧,權且先信你講的,關於麵見晉陽公主一事,本官就不再多問了。至於說那個想要殺害你的兇徒,本官自然也不會輕易放過。”


    “來人!”他對房外喝道:“夏堯抓到了嗎?”


    “迴稟大人!”一名官員聞聲進來,拱手答道:“方才弟兄們在官舍那邊未能


    找到夏堯,現在方大人已經帶領兵馬散出去搜索了。夜間邯鄲城門關閉,相信夏堯逃不脫的。”


    田墳眉頭緊鎖:“逃不脫?蠢貨!他若是藏到了某位朝中權貴的府中,跟逃脫了又有什麽兩樣?!你們敢挨家挨戶的上門搜嗎?去!把平時跟夏堯來往密切的司寇府官吏全給我喊過來,連夜問話!”


    那官員微微一愣,旋即連忙答應,轉身飛奔了出去。


    趙亮見狀,淡淡笑道:“司寇大人雷厲風行,實在是令人佩服。不過,像您這麽個整法,恐怕也隻能是白折騰一夜,收效卻甚微。”


    田墳聞言劍眉一挑,正欲開口訓斥,隨即轉念一想,又虛心請教道:“依你說,本官該怎麽做?”


    “方法思路倒是沒錯,”趙亮道:“隻是沒有過硬的實據,就算有人知情,怕是也不肯輕易講出來。時間拖得一久,情報勢必會發生變化,那樣夏堯多半就徹底無影無蹤了。”


    田墳不屑道:“你這說了不等於沒說嗎?我若是有實據,還需要大半夜的把所有人都叫來,一個個問話嗎?”


    趙亮微微一笑:“我想表達的並不僅僅是這個意思。倘若田大人信得過我,或許我能幫上點小忙呢。”


    司寇府大堂,燈火通明。


    官差兵丁們一個個手持兵刃,殺氣騰騰的環列在四周。而大堂中間的位置,則站著十幾名官吏模樣的人。


    他們有的是被人自官舍中喊醒的,有的則是從自己家裏直接帶來此處的,深更半夜搞這麽大的陣仗,每個人此時都不免內心惶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田墳居中而坐,目光在眾人身上掃過兩遍,沉聲道:“知道為什麽叫你們來嗎?”


    大夥兒全都一臉懵圈,沒人曉得這是怎麽迴事,更沒人敢輕易開口接話,所有人隻好先裝出一副無辜小白兔的表情,盡量在一種自然的狀態下,躲閃司寇大人那犀利的目光。


    田墳略微沉默了片刻,猛地一拍桌案,喝道:“監牢管事夏堯犯案了,你們誰清楚他的底細,從實講來!”


    眾人被這聲暴喝嚇了一跳,旋即又都鎮靜下來:哦,還好還好,鬧了半天是夏堯犯事兒啦,不是自己啊。他娘的剛才魂兒都差點嚇掉了。


    想歸這麽想,可這十幾個人裏竟然沒一個答話的。大家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沒吭聲。


    田墳麵沉似水,盯著一名官員問道:“張齊賢,夏堯是你的手下吧?你先說!”


    “迴稟大人,夏堯確實歸卑職管,但是他才調來不久,卑職對他也不熟悉啊。還請大人恕罪!”


    “哦,他剛調到監牢沒多長時間,所以你不熟是吧?”田墳道:“那你的意思是說,夏堯之前的上司,情況應該知道的多些嘍?”


    另一名官員趕緊道:“司寇大人,夏堯之前是在卑職手下當差的。但是您老也知道,我這人一向禦下極嚴,平日裏沒少得罪同僚。因此底下的人個個都在背後罵我,從來不跟我交心啊。”


    “這麽說,你也不清楚夏堯的底細嘍?”


    “大人明鑒,我是真的不清楚。要不您問問他同


    屋的人?”


    “我說王大人,您這話是什麽意思?下官雖然跟夏堯同住一間官舍,可我倆素無來往啊。就在上個月,他還和下官因為一串臘肉的事大吵了一架,各位同僚都是親眼目睹啊。”


    “司寇大人,卑職也一樣!我跟夏堯不僅毫無交情,甚至還有些齟齬呢。”


    “我也是我也是,夏堯是哪個我都對不上號!”


    “夏堯?咱們司寇府有這個人嗎?我怎麽不知道?”


    “是啊,我也不曉得他是誰呀?這家夥跟我們有關係嗎?”


    堂下頓時響起了一片吵吵之聲,田墳險些被這幫孫子給氣炸了。他麵色鐵青,轉頭看了看站在旁邊是趙亮。


    趙亮一直沒有吭聲,隻是笑嗬嗬的挨個兒打量眾人,此時見田墳看他,於是從容不迫的抬起手來指了指:“喏,把他留下,其餘的都可以走啦。”


    田墳聞言一愣,半信半疑的望向了趙亮所指的那位,正是剛才自詡禦下極嚴、矢口否認跟夏堯相熟的王大人。


    他不禁臉色一沉,喝道:“王舉留下!其他人暫退待查!”


    眼看眾人紛紛離去,而自己卻被司寇大人直接點了名,夏堯以前的上司王舉頓時神色大變,慌慌張張的說道:“司寇,卑職真的……”


    “你閉嘴!”田墳一拍桌案:“還他媽不老實,想嚐嚐大刑的滋味嗎?”


    王舉是司寇府主管偵查案件的官員,平日裏沒少對犯人動用各種酷刑,所以自然曉得那玩意兒的厲害。一聽說田墳要給自己上手段,王舉立馬直冒冷汗,急道:“大人開恩,卑職定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趙亮在一旁笑道:“司寇大人,您老也不必動怒。這位王大人並沒有什麽大過,無非是收了夏堯一些好處,在不明就裏的情況下,沒敢輕易講實話罷了。”


    田墳訝然的看了看趙亮,很想問他是怎麽知道的,不過這會兒時間緊迫,還是先查夏堯的事情當緊:“王舉,你知不知道夏堯背後有什麽靠山?倘若躲藏,可能會去哪裏?”


    王舉老老實實的答道:“迴稟大人,當初夏堯來咱們司寇府當差,表麵上是正常應招,其實是經人推薦來的。司寇府中知道此事的人並不多,而卑職作為他的頂頭上司,自然清楚緣由。推薦他的,是馬服君府。”


    “馬服君?”田墳聞言不禁一愣:“那你是否曉得,究竟是趙老將軍推薦的,還是馬服子推薦的?”


    王舉道:“夏堯來的那個時候,趙奢老將軍已經病重的無法離榻了,想必應該是他的公子趙括推薦才對。不過,這其中具體的情況,卑職真不了解,還請大人恕罪。”


    田墳略作沉吟,又問道:“他在你手下幹了一段時間,為何又調到監牢那邊,這也是你幫忙安排的嗎?”


    王舉連連點頭:“當時您老貴體有恙,迴家休養,府中的事務暫由內史毛大人主持。夏堯恰在那會兒找到我,說感覺查案太過辛苦,反而當個牢頭油水豐厚,故而托我操辦,將他調去那裏。我收了他三千布幣,分出一千孝敬毛不均,便給夏堯順利的換了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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