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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往何方?林一要去顧比郡。


    為人者,講究個有恩報恩,有仇報仇,林一亦如是。可對他來說,所有的恩怨情仇,與身後那離去的風景沒什麽不同。隻是,有的已深入心髓而難以忘懷;有的,便如那枯枝敗葉一般,揉碎了,碾爛了,再遠遠的拋開。


    所欠下的恩情已然沉重,又何必帶著仇恨上路呢!


    公冶平殺了若水先生,必將以命抵命。公冶莫害的自己九死一生,亦必將受到懲處。不為一時的痛快,隻是做一個了結。心頭輕鬆一些,腳下莫不會輕快一些?而與玄天門及餘行子的牽扯,又真正的一筆勾銷了嗎?


    一片雲,悠悠飄至頭頂,遮去了日光。林一腳下一點,劍虹猛地往上飛去,直透雲霧而出。俯瞰大地,萬物顯得極為的渺小。抬頭望去,天似穹廬,好像失去了以往的那種高遠無際。念頭一動,他急急往上飛去,如流星倒掛,直衝天宇。


    一炷香過後,劍虹稍稍一頓。林一目露驚詫,隨即豪氣頓生,祭出玄天盾繼續往上飛去。不過半柱香的工夫,再次有勁風襲來,帶著徹骨的寒意與強勁的氣勢,使其高飛之勢受阻。未及他穩住身形,虛無中有淡淡青煙橫生,看似飄渺,卻有吞噬一切的威勢。這是天際罡風!


    心頭一懍,林一渾身布滿了龍甲,咬咬牙,再次往上衝去。隻是片刻,飄渺的青煙盡化作陣陣狂飆,自四麵八方,自虛無深處,唿嘯著肆虐而來。不及他多作掙紮,便一頭栽了下去,直至千丈之外,才狼狽地止住了下墜的身形。


    死裏逃生的林一,心有餘悸而又不甘地抬起頭。那不見深淺的罡風,便是這天的盡頭?


    猶感到寒意浸體,便是龍甲亦不堪應付,使林一難以自持,禁不住的顫抖。腳下,那曾熟悉而真實一切,此時變得虛幻起來。頭上,這寄托夢想的所在,卻是如此的酷寒難奈。


    真實成了虛幻,夢想成了無奈,渺小而卑微的,又是誰?


    “哈哈!不知天高,不知地厚!林小子,你說這人是誰啊?”老龍的笑聲響起。


    林一搖搖頭,嘴角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卻是不再逞強,直直往下落去。見其不說話,老龍教訓道:“不修元神,不過罡風!你小子記住了,別拿性命作兒戲!”


    往下落了數千丈,身上再無不適,林一這才緩緩往前飛去,問道:“方才可是到了天的盡頭?”


    “哈哈!你以為蹦躂那麽幾下,便到了天的盡頭?”取笑了一聲,老龍又不容置疑地說道:“天,沒有盡頭!”


    不知何因,林一的心頭一振,問道:“元神有成,便可穿越罡風。小子我想知道的是,罡風之外又是什麽,老龍能否給予解惑?”


    “如此淺白的一個道理,便是凡人都能說出一二來,怎麽到了你這兒就糊塗了呢?”反問了一句之後,老龍提高了嗓門,說道:“罡風之外能有什麽?天外有天啊!”


    林一苦笑道:“我生性駑鈍不堪,又怎及老龍的睿智呢!不過,那天外的情形著實令人神往,不知與此間有無相仿之處?”


    “臭小子,你有本事自己去看看啊,何必問別人呢!”不知是看破了林一的心思,還是故弄玄虛,老龍的話語中透著幾分得意,又不屑地說道:“你太弱了!隻怕沒這個本事了!”


    對老龍的嘲諷早已習以為常,林一卻是好勝心起,說道:“不就是修成元神嗎?你且等著……”


    “哼!我老龍等著便是。欲成元神,便要過化神這一關。而在這個破地方,你連修至化神都是妄想!”老龍出言激道。


    “我自有計較……”林一腳下的劍虹一沉,直往下麵的一片山林飛去。他不忘迴首望天,眸子裏閃動著不屈的光芒……


    要去的地方尚在二、三十萬裏之外,林一並不急著趕路,反而於沿途的大小仙坊之間走走停停,很是悠閑的模樣。而自從離開雷鳴穀之後,他心頭便沒有過一刻的放鬆,一直為即將到來的各種變數琢磨著應對之策。


    從公冶殷的身上,林一不僅獲悉了黑山宗的動向,還知道顧比郡曾經發生過的一些事情。不過,從當年的仙門之亂不難看出,公冶幹此人野心勃勃,行事詭秘,向來是謀定而後動。其真實用意,怕是不為他人所知曉。之前的猜測,尚須斟酌。


    總之,此去乃一是非之地,莫說是尋仇,便是湊熱鬧亦非明智之舉。而那好大的陣仗是什麽,又即將發生什麽,莫測不定,盡其詭譎。


    短短時日內,便有紅雲宮與黑山宗兩家仙門鬥法一事風傳天下,更有玄天門與正陽宗的高手盡出而震動四野,兼而有雲霓峰左近有寶物出世的流言沸沸揚揚。一時之間,各種說法真假難辨,甚囂塵上。而顧比郡這個往年不為大夏修士所關注的地方,漸漸有人湧來。有的是來湊熱鬧,有的是來長見識,有的是來尋機緣,有的是受命而來……


    “我等受命而來,已是於此處呆了多日,便是為紅雲宮看守山門?”距雲霓峰百裏之外的一座山峰之上,遠近高低坐著十餘位修士。說話的是正陽宗的築基弟子東方朔。他身邊的一男一女兩位修士,乃是木天遠與玉珞依。其中的木天遠笑了笑,並未應聲,而是扭頭看去。


    十餘丈外的一塊飛石之上,晏起與冷翠盤膝而坐,不遠處還有幾位金丹、築基的同門。


    收迴四下打量的眼光,木天遠輕聲說道:“紅雲宮有難,我等自當施以援手,為道義所在!”說著,他又衝其搖搖頭,暗暗示意了下。一旁的玉珞依不出聲,而是帶著笑容,微微點了點頭。


    看著二人一個搖頭,一個點頭,心領神會的東方朔,隻得無奈地閉上了嘴巴。暗忖,莫名其妙跟著冷閣主萬裏奔波來至此處,卻是躲在這麽個地方又不能隨意說話。而一個個同門於矜持中又不無深沉,哪裏還有仙道中人的輕鬆愜意。若是師父在就好了,那根大棒子往地上一杵,即便是一句話不說,渾身亦透著難言的不羈與灑脫。唉!他老人家究竟是去了何處了呢?為何不帶著我呢!徒弟我想你了啊!


    “咦!那位紅雲宮的師姐又來了,倒也殷勤啊!”除非一人靜修的時候能安下心來,出門之後的東方朔便如換了個人,仿若迴到了早年間尋仙訪道的時候,那種揮斥八極的勁頭又迴來了。若非礙於師門長輩的威嚴,怕是他早拉著木天遠二人笑談天地。感歲月不居,歎時節如流,若是能飲上一杯美酒助興,不亦快哉!


    不過,既然受人所托要照顧這個東方師弟,生性沉穩的木天遠與玉珞依自是細心備至,唯恐生出意外來。兩人的心意不言而喻,東方朔與其親近之餘,還是略感無趣。而紅雲宮的修士來了,總要有人應酬幾句吧!


    一道劍虹由遠而近,隨著粉色的身影搖曳著,那位紅兒落在峰頂之上。未至近前,她便衝著晏起等人施禮,嗓音婉轉地說道:“諸位前輩為我紅雲宮而來,卻棲身於這荒山野嶺風餐露宿,令人不勝惶恐。受師姐師妹們所托,晚輩特地摘了雲霓峰的‘雲果’送來,略表謝意!”她說著話,手上多出一個白玉盤,上麵盛放著一枚枚色香誘人的果子。


    晏起兀自端坐著,不動如鬆。其身邊的冷翠則是蛾眉微蹙,神色不明。餘下的幾位金丹修士則對來者冷眼觀之,對這所謂的‘雲果’視若未見。惟有隨行至此的幾個築基弟子,麵對紅雲宮的這位好客而又貌美的女修心生好感,更有人笑嗬嗬地迎上前去。


    對眼前的冷遇早有預料一般,紅兒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本想著將手中的‘雲果’放下,再尋機盤桓一會兒,忽見有人走來,她為之秀眸一亮。


    “嗬嗬!紅兒師姐真是待客有道啊!嘖嘖!這果子真好看!”東方朔拱拱手,爽朗笑道。其相貌俊雅,言語中透著幾分詼諧,兼之灑脫的舉止有別於其他修士,使人頗感親切。


    而紅兒借著地主之誼的說法,三兩日便跑來一趟,卻不受人待見,惟有這個自稱為東方朔的人,並不以長輩當前而有所拘謹,反而顯得極為熟絡,令其免去了幾分尷尬。這人倒是有點意思!她嫣然笑道:“這果子乃是我雲霓峰上特有之物,又豈止是好看!東方師弟不妨品嚐一二啊!”


    盯著玉盤中的果子,東方朔吞咽了下,好似受不住誘惑。轉而四顧,見那幾位長輩眼皮子亦不抬一下,他嗬嗬一笑,又迴頭上下打量一眼貌美如花的紅兒,忽而自言自語道:“秀色可餐也!”


    猝然間聽到這麽一句話,紅兒的心頭一跳,臉色赧然,眼角飛撇了下,正撞見對方笑吟吟看來。她半羞半嗔,道:“東方師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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