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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一嘲諷的話音將落,場上一片愕然。餘行子的臉色霎時沉了下來,廣齊子及其兩位師弟同時皺起了眉頭,便是心靜如水的樂成子亦覺得老臉無光,隻顧著拈著長須,帶著一絲無奈的苦笑。


    看著這個與往日迥然有別的林一,晏起眯縫起了眼睛,沉聲說道:“不得無禮!去一旁坐下吧!”


    “我不是來聽諸位講道的,而是來尋晏宗主主持公道的。”林一不為晏起的話語所動。他從餘行子等人的身上收迴目光之後,手指著顏守缺說道:“我的徒弟東方朔去紫薇穀采藥時,被他師徒三人合夥欺負。在其被迫交出身上的東西之後,他師徒兀自不肯罷休,還要動手拿人。若不是我及時趕到地方,怕我這個徒弟早被人打翻在地了。”


    話到此處,林一衝著晏起說道:“若是東方朔是我的徒弟便合該受他人欺辱,算他倒黴。可一個辰淵子前輩的嫡親,一個正陽宗故宗主的後人,亦要平白無故受人欺辱,著實令人不忿啊!有請晏宗主說句公道話!”


    “純屬子虛烏有!紫薇穀中,你不僅出言相辱,還要動手殺人。你目無宗規,濫殺同門……”顏守缺總算瞅著機會說話了,可再次被人打斷。他心頭委屈,將要辯解,卻又不得不閉口。


    “哼!林一若是濫殺同門,你還能活著來至此處嗎?”晏起訓斥顏守缺的同時,眸光冷冷掃過林一,又說道:“他雖是金丹中期的修為,身上卻有不輸金丹後期的強大氣機,你師徒三人加在一起亦不是對手!還不為自己的過錯致歉!”


    “這……?”顏守缺心頭一怔,轉身看向林一。而對方根本沒拿正眼瞧他,反倒是默默看著說話的晏起。他心思急轉間,忙躬身說道:“這個……林師兄,都是在下行事莽撞,此處與你賠禮了!還望你大人大量,勿要因此介懷!”


    “林小子,你的心願得逞了?”老龍在這個時候說話了。林一歎了一聲,迴道:“發覺了沒有,當你想尋人理論的時候,末了才發覺,還是沒道理可講!”


    “癔症了?是你尋人家理論,不是我老龍。更何況,沒人敢與我老龍講道理!”老龍不屑地哼了一聲。


    見晏起再次打量自己,林一轉而看向顏守缺,說道:“以後我徒弟若有個三長兩短,你應該知道下場是什麽!我倒是與你顏家的兩個族人有過來往……”他語意不明,卻又帶著寒意,使得對方的心思不由得亂了起來。


    “林小友!你我難得一見,何不坐下來說說話呢?”樂成子瞅著機會,終於還是出聲了。冷翠與晏起相視之後,亦於這個時候開口說道:“林一,既然樂成子前輩相邀,不妨坐以論道啊!”她是個懂得分寸的女子,此時與林一說話的模樣,極其委婉而溫和,讓人難以生出惡感來。


    “這女子善變、善偽,不足信!”老龍好心提醒著。


    林一隨口迴道:“你與女子打過交道,還一定吃過不少虧!至少我是這麽以為的。”


    “放屁……”老龍張口頂了迴來。


    林一不再理會老龍,而是衝著冷翠示意道:“嗬嗬!冷閣主所言極是!”對方未及生出笑容來,他又往前走了幾步,麵向樂成子說道:“一個道義淪喪的人,還論的什麽道?這與彩筆描空一般虛妄,與抽刀斷水一般的可笑!”


    麵對一個年幼的晚輩責難,樂成子神色如常,反而拈須嗬嗬一笑,說道:“彩筆描空,筆不落色,而空亦不受染;利刀斷水,刀不損鍔,而水亦不留痕。有此般境界,惟心與境兩忘矣,豈非妙哉!”


    稍稍怔了下,林一冷笑道:“斷章取義,若水木失去本原,鏡花水月罷了。以此論道,正如君子詐善一般的可惡!”


    “嗬嗬!”兀自不以為然的笑了笑,樂成子又緩聲說道:“我等修道之人,豈可矯枉過正。須知,地之穢者多生物,水之清者常無魚,故君子當存含垢納汙之量,不可持好潔獨行之操。這不正是道法自然嗎!”


    “哈哈!林小子,理屈辭窮了吧!”老龍在看著笑話。


    暗暗撇了下嘴,林一不忿說道:“逼死蘭琪兒,困我五十三年,這亦是道法自然?”


    樂成子打量著一臉怒容的林一,拈須笑道:“天地中萬物,人倫中萬情,以俗眼觀,紛紛各異,以道眼觀,種種是常;無須苦惱,又何須耿耿於懷呢!試問,若非那五十三年,又怎有今日的你?”


    “嗬嗬!”林一忽而冷笑了兩聲,搖頭說道:“這便是談經論道?辯足以飾非!豈不聞,小人之過也必文!”


    “哈哈!好一個小人之過也必文!你就這麽與老龍狠狠罵!一幫子小修士,屁股尚未洗幹淨,便裝模作樣地論起道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罵啊!替我老龍來幾句痛快的!”老龍繼續煽風點火。


    正陽宗一方,幾乎都是瞠目結舌的模樣,便是晏起亦是不可思議的看著這一切。一個金丹修士,竟然衝著一個元嬰修士怒聲痛罵。而對方卻是坐著一動亦不動,分明在極力忍讓又頗顯無奈。這都是真的嗎?林一何時會有這麽狂妄過,他究竟要做什麽?一旁的冷翠暗籲了下,心頭竟莫名忐忑起來。


    師父就是師父,不愧是聞名遐邇的人物啊!且不說東方朔一臉的驚羨,人群後的木天遠與玉珞依麵麵相覷之下,愕然不已。這麽一個蠻橫得近乎目空一切的人,還是那個林一嗎?


    樂成子的眉毛胡子皺到了一起,輕輕閉上了眼睛。暗暗搖了搖頭,他將要說話,已有人厲喝:“林一,莫要不識好歹!大夏沒有你可以放肆的地方!”


    林一雖然沒有對樂成子粗言穢言,卻罵的難聽,亦相當的大膽。他的袍袖內手訣掐著,隻待有人發火,未必不會有人逃之夭夭。


    循聲望去,玄天門四位金丹後期的高手,皆是怒目圓睜的模樣,餘行子更是怒不可遏的站起身來,正衝著他叫嚷。林一哼了一聲,下巴抬起,說道:“餘老兒,我沒忘記你!來、來、來……”


    林一忽而衝著樂成子拱拱手,說道:“方才我與這位前輩,乃是以文證道!在此,多謝你老人家方才的一番教誨!以道眼觀,種種是常!在此深以為然啊!”


    不待樂成子及眾人明白過來,林一衝著餘行子伸出手指挑釁道:“據傳,除卻以文證道之外,還有以力證道!我今日不用任何法寶,亦不用任何的法術神通,我便用自己的這一雙拳頭,讓你領略一番大道至理!餘老兒,你敢應戰嗎?”


    雲台之上,所有人於這一刻屏住了喘息。林一瘋了嗎!你一個金丹中期的修士,竟敢去挑戰一個成名已久的金丹後期圓滿的高手。要知道,金丹中期還有小成、大成、圓滿之分。兩者相差不以道裏計,不用法寶、不用法術?這是何其的狂妄啊!


    晏起眸子裏精光閃爍,默默打量一眼林一的背影,還是看不出什麽異樣。可今日的一切,他早便有所預料,隻是,眼下的狀況超出了想象。最終又會如何,尚須拭目以待。冷翠與其換了個眼神,安然不動,隻是臉色露出不快的神情,好像是對某人極為的不滿。


    環顧四周,見沒人出來指責林一的囂張,餘行子怒極反笑,說道:“身為修士,莫非要赤身互博?真是天大的笑話!既然修為低劣,就該有自知之明,莫要口吐狂言!”


    “哈哈!怯戰了不成?”林一又是後退了幾步,覺得施展身手的地方差不多了,才緩緩挽起了袖子,說道:“亦罷!我還是赤手空拳,你自便!免得讓天下人恥笑我林一欺負你一個年邁之人!”


    “臭小子!你……”餘行子氣得胡須顫抖起來。這個林一從兩位師叔的手中逃脫之後,二十多年不見蹤跡。而今日再次重逢,這已不是當年那個可以任意拿捏的小子了。


    要知道,一個金丹中期的修士,放在大夏的任一家仙門,都算得上一號人物。不過,臭小子,你若真的以為自己的翅膀夠硬了,那麽你便錯到家了!若是沒有晏起,丹陽山不值一曬,談經論道?哼!若非師叔樂成子的緣故,此時說不定要動手擒你了!與老夫論道,是自尋其辱!


    “以力證道?不用法寶,不用神通,單憑修為相抗,林一,你以為能討得到便宜嗎?”說話的是樂成子。他對林一的舉止並不意外,而是帶著幾分疑惑問道。


    “麵對你玄天門的時候,我吃的虧還少嗎?修為低劣又能怎樣?”眉梢輕挑,林一朗聲說道:“豈不聞,討得人事的便宜,必受天道的虧!我今日便要用自己的雙拳,證得乾坤大道!”他一席話說的擲地有聲,振奮人心。東方朔及木天遠等人,為其氣概折服,暗暗叫好。


    晏起拈須不語,神色不明。他與冷翠是一樣的心思,隻想看林一如何收場。對方與玄天門本身有仇,今日的情形雖說有些超出想象,卻不失為意料中事。隻不過,自己的這個林長老,即便不是第二個衛從,怕亦是個桀驁不馴的人啊!


    “……你找死!”餘行子再亦按捺不住火氣,越步而出。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被人挑釁,稍作遲疑,都將顏麵無存。他徑自走至雲台南端,這才神情陰鷙的轉過身來,衝著樂成子與晏起拱拱手,沉聲說道:“既然正陽宗的林道友如此相邀,我餘行子自然是不敢怠慢。不過,還請諸位做個見證。在這場以力證道未分出高下時,任何人不得插手相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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