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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東方的天際現出一抹曙光的時候,孟山的屋內,依舊燈火通明。


    一張草席上,並排躺著季湯等六人,皆昏睡不醒。


    孟山眉頭緊鎖,神色中帶著焦慮說道:“這點穴的手法怪異!為何集你我二人之力,也解不開穴道呢?”他的身邊還站在真元子與羅融、木青兒等人。


    真元子手捋長須,有古怪神色在眸中一閃而過。他做出深思的模樣,歎道:“閉穴鎖脈之術,其理相通,並無出奇之處。故爾,點穴手法倒是無關緊要,隻是其點穴運用暗勁的不同,令人揣摩不透。不過,這些弟子氣息平穩,並無性命之憂,想必到了時辰後,自然會醒來的。”


    孟山來迴踱了幾步,重重地坐在一張木椅上,他目露憂色,說道:“想不到這小小的下縣,竟是藏龍臥虎之地,羅融——”


    “弟子在——!”羅融躬身應道。


    “一宿過去了,客棧中除去這六人之外,可有他人出去過?”孟山沉吟下,接著說道:“尤其是那個林一。”


    真元子聞言,眸光一閃,沉思不語。


    羅融抱拳答道:“昨晚二師兄出去後許久未歸,我便帶人去尋。迴來後,客棧內外加派了護衛人手,並無弟子私自外出。那個林一也是如此。”


    “孟叔叔,二師兄醒了——!”木青兒低聲驚唿了一聲。


    眾人忙俯身看去,隻見季湯已睜開了眼睛,茫然四顧。不一會兒,柳堂主等人也相繼醒轉。


    屋內守候一夜的眾人,心裏的石頭落了地,紛紛上前將地上六人攙扶起來,送上熱茶。


    見六人醒轉過來,孟山並未露出喜色,他責令昨晚之事不要外傳,吩咐季湯與柳堂主二人留下,另四人迴房歇息。


    “季湯,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麽,詳細說來——!”孟長老麵色沉凝,緩聲說道。


    季湯放下手中茶盞,長籲了下——


    月夜下那令人心悸的風聲,古怪的嗓音,避無可避、也無跡可尋的點穴,一切曆曆在目,揮之不去……


    “此間事了,貧道出去透透氣兒!”真元子衝著孟山點頭示意,轉身而去。季湯所言乃是天龍派的隱秘之事,他作為一個外人,適時迴避,也是世故之道。


    此時,天色大亮,天龍派弟子們早早起來準備著行裝。對於昨晚發生的事情,以及季湯等人的遭遇,眾弟子大多並不知情,隻是循例做著自己份內之事。


    真元子眯起雙眼望去,見到馬廄旁林一正在收拾馬車,他略作沉思,便邁著方步,走了過去。


    元青與元風呆在馬車不遠處,見師父走了過來,忙施禮問安。真元子隻是對倆徒弟輕輕擺手,示意二人自便,目光卻盯著林一不放。


    林一圍著馬車轉了一圈,前後收拾妥當,這才對真元子露齒一笑:“道長早啊!不知何時啟程呢?”


    “小子,你昨晚做的好事啊!”真元子手撚長須,幽幽來了一句。


    林一神色一怔,隨即嘴角一撇,神色輕鬆的倚在大車上,他輕睨對方,微微搖頭不語。


    ……


    孟山的屋內,季湯已將昨晚發生的一切敘述了一遍,柳堂主在一旁點頭附和。羅融與木青兒已滿麵愕然,孟長老也是重眉深鎖,神色詫異。


    “此人竟然如此的詭異莫測,你等連對方真容也未見到,便被點倒在地。如此高的身手,江湖中聞所未聞。如你所言,還是人家手下留情了,此人究竟是誰?”孟長老手指‘篤篤’敲擊著木幾,喃喃自語。


    季湯遲疑了下,接著說道:“此人還說,若是我天龍派再濫殺無辜,他便要以殺止殺。還說……人在做,天在看。他並不想與我等為難,大意是讓我等行事有所收斂……”


    “哼!”孟長老冷哼一聲,眸中精光一現,加上滿麵的絡腮胡子,猶如一隻蓄勢的猛虎般。他沉聲道:“我天龍派行事何時要他人來指手劃腳,此人身手再高,可我天龍派不隻是有我孟山在。若敢再與我為敵,自然有人收拾他。”


    季湯不再言語,深以為然的點點頭。作為掌門弟子,對於門內的真正實力,還是了然的。


    “以後路上要小心戒備,那被救的三人隨他們去吧,不必深究了。隻是與之關聯的那個林一,倒是要多加留意。若其真是來意叵測,就別怪我孟某執行門規了!”孟長老決然說道。


    對於孟長老的決斷,季湯與羅融不以為然。一個車夫,一個外門弟子,若真是對天龍派不利,自當加以鏟除。


    木青兒卻明眸閃爍,撅起了小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這個臭小子,不會真是壞人吧?


    天龍派一改往日大清早趕路的常例,直到用罷了午飯,才啟程離開了下縣的下郡城。


    車馬重新穿行在山林間,馬蹄遝響,車輪滾動,一行人神色默然,趕路匆忙。


    坐在馬車前麵的林一,眼睛半睜半闔,在想著心事。


    天龍派的人並未因昨晚的事情而大動幹戈,想必鐵牛三人無恙。孟長老不經意間瞥來的目光冰冷,季湯等人神情中那不明的意味,讓他很無奈。


    林一並不想與天龍派為敵。


    江湖有江湖的規矩,門派有門派的道理,你等濫殺也好,行事無忌也罷,我都可以裝著看不見。


    隻是,你不能殺我熟知的朋友。你有你的作法,我也有我的底線。我不招惹誰,誰也別惹我。


    我隻是想與真元子一般,搭個順風船而已。


    “小子,給老道說實話吧!”真元子的聲音響起,轉眼便被車輪聲淹沒,卻清晰傳入林一的耳中。


    林一眼角斜睨,問道:“道長要我說什麽?”


    “哼!我白雲觀的‘風雲點穴手’,從不輕易外傳,非我核心弟子,也得不到傳授。故爾,‘風雲點穴手’的手法,既然獨步江湖,自然也有別於其他的閉穴鎖脈之術。而季湯等人昨夜被人點了穴道,其被施展的點穴手法,卻是老道最為熟悉不過的。”


    話到此處,真元子轉首看向林一,眸光咄咄逼人,接著問道:“小子,你說會有白雲觀的其他高人隨行,而不被老道所察覺嗎?”


    林一麵無表情,沉默半響,忽然說道:“想必道長替他們解了穴道?”


    沒想到這小子會有此一問,真元子老臉一紅,清咳了一聲,身姿端坐,說道:“那倒沒有,對方施展點穴所運用的暗勁很是奇怪,老道解穴的法門並無過錯。可那層鎖住筋脈的暗勁,倒是生平僅見。”


    真元子忽地身子前俯,轉而注視著林一,沉聲問道:“會我風雲點穴手的,除了老道以外,便是你與我那倆徒弟。我徒弟才僅僅記下修煉的口訣。你說,昨晚那人會是誰呢?”


    “道長坐好了,別跌下車去!”林一虛做攙扶。


    “別與老道惺惺作態!說,那人是誰?”真元子一拂袖子,瞪著眼睛,胡須也吹了起來。


    林一眉梢微挑,目光清澈。他平靜看著真元子,說道:“昨晚究竟發生了何事?道長又為何如此逼問呢?”


    真元子恨恨點頭,說道:“也罷!老道便說與你聽。昨晚季湯六人被人點了穴道,那點穴之人武功高絕,神秘莫測,卻手下留情,隻是將人救走,並未傷人性命。而所救之人,正是昨晚你那三個好友。小子,快給老道一個說法,不然……哼!”


    “道長的意思,那點穴手法便是白雲觀的‘風雲點穴手’嘍?”林一帶著好奇的神情問道。


    “老道相信自己的眼光不會看錯!”真元子肯定的說道。


    林一輕哦了一聲,又問道:“那孟長老他們也知曉了?”


    “當我三歲小兒不成,老道自然不會將這些說出口!”真元子又是一瞪眼。


    昨晚乍一見季湯幾人的狀況,真元子便心中愕然。白雲觀中精通‘風雲點穴手’的幾個高手,自己再熟悉不過。可絕對不會有門內高手潛伏左近橫生枝節,隻有林一的嫌疑最大。


    當初這小子曾無意說過,他已能施展點穴,還讓真元子以為是對方意氣之下的說笑,可如今,他不能不懷疑起林一來。雖出手探試過對方,還惹得幾天不痛快,如今看來,這小子真的是深藏不露。


    不過,真元子心中所想,自然也不會告知孟長老。不然,他便是渾身是嘴也說不清楚了。


    林一心中也是一鬆。真元子識出點穴手法,算是他昨晚行事的一個紕漏之處。


    點穴手法都是門內不傳之秘,被真元子看出來,不算意外。若是老道在沒有顧忌之下,真的將此事原委告知孟長老等人,林一還真不好麵對天龍派眾人。


    好在真元子並未對他人提起此事,對於天龍派而言,老道也是個外人。


    “道長所言之意,莫非我便是昨晚的高人不成?”林一眨著眼睛,露出了笑容。昨晚這老道衝自己搖頭暗示,便已是善意在先了。


    “不是你又是誰?”真元子證據確鑿的模樣,又引得林一苦笑起來,他說道:“道長若想我林一好好做個車夫,那我也隻是一個車夫,如何?”


    真元子眉頭舒展,作出了然的樣子,他捋著胡須,意味深長的說道:“小子,既不否認,老道放你一馬便是!隻是,你能學得我獨門絕技,倒是與我白雲觀有緣呐!”


    話音將落,真元子靠近林一,不無好奇的問道:“小子,我看不出你身有內功啊!可你點穴時又用的什麽功法?為何老道也解不開穴道呢?”


    林一身子一側,唯恐避之不及,他嘴角一撇,說道:“道長,我什麽也不曾說過的,無須如此吧!”


    真元子神色一僵,轉而惱怒道:“臭小子,你有種啊!老道還不罕問呢!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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