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柳在官差的帶領下,顫顫巍巍的走到義莊門口。樊城天氣寒冷,地處西北,現在又是隆冬時節,溫度極低,所以屍體一具具冰冷的躺在地上,被白布蓋著。若柳在現代的時候很怕鬼,像這些地方她從來不去,但是現在,她心裏沒有害怕,隻有悲傷。她領著護衛一個個掀開白布看著,大部分人都死狀極慘,足以說明當時的戰況慘烈。若柳看得壓抑非常,慢慢的,她看到了熟悉的衣服,掀開一看,是侯府侍衛,她似乎見過,前幾天還朝氣蓬勃的人,如今就變成了一具冷硬的屍體,若柳記得,他們一群人路過的時候,其他幾個還取笑他沒有媳婦兒,如今他是冷冰冰的躺在地上,什麽都不知道了。找著找著,若柳心裏開始湧起憤怒,到底是誰?如此沒有人性,雖然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裏,但她還是做不到蔑視生命,每個人都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


    看著看著,眼淚模糊了她的視線,她已經不知道是看了第幾個了,旁邊的護衛忽然結巴起來:“是~是~墨……”。若柳撲過去看,是墨雨,他臉上似乎還帶著微笑,身上都是刀傷,脖子上那個傷疤更為猙獰,若柳的唿吸都快斷了,她已經悲傷到哭不出來了,從她和寧玉相識起,這個陽光的小少年每天蹦蹦跳跳嘰嘰喳喳的,給她和寧玉帶來很多歡樂。她總以為,每個人都會圓滿一生,幸福到最後,她還想著等自己和寧玉大婚以後,就帶著他們離開帝都。給他們張羅婚事,讓他們也能享有幸福快樂的一生。現在,一切都沒有了,他已經沒了,若柳一直拉著他冰冷的手,一遍遍撫摸著他的臉,好像這樣就能把他喚醒,好像這樣就能再看見他笑眯眯的站起來。護衛們都集中過來,圍著若柳,盡管他們已經把生死契都賣給平遠侯府,可人就是人,有七情六欲,有喜怒哀樂,不是冰冷的機器。看到平時在一起相處的人就這樣失去生命,哪怕他們是大男人,也忍不住悲傷。若柳哭了好久,她淚眼婆娑的抬頭看著麵前四個人:“寧玉~在嗎”?四個人搖了搖頭。若柳心裏還抱著一絲希望,沒有看見屍體,他就可能還活著。她讓兩個侍衛留下,幫助破案,處理後事兒,帶著另外兩個護衛去找王府尹,和王府尹借了些人去鬆凹嶺附近尋找。臨出門前,王府尹眼神閃躲的看著她:“在那些屍體的附近,好像有人在那裏放了火”?若柳疑惑:“放火”?王府尹清了清嗓子:“聽仵作說,那裏有人放火燒屍,而且,人數還不少”。若柳心裏一沉,她明白王府尹的意思,就是,寧玉可能已經被毀屍滅跡了,但,無論如何,不親眼看見,她絕不會信,她感激的看了看王府尹:“謝謝”。然後毅然帶著人手,從樊城開始搜尋。


    若柳讓人從大路兩邊開始地毯式的搜索,從樊城到鬆凹嶺,從鬆凹嶺再到樊城,一無所獲。她還仔細看了看發現屍體的地方,除了一層層結痂的血跡和零碎的人體組織,歪歪斜斜的樹木,就再無其他,實在幹淨得讓人難以想象,這就是一兩百人罹難的地方。她去看了看有火堆的地方,用手扒了扒,一些零碎的骨頭,若柳知道,那是人類的骨頭,可現在的她竟然絲毫不怕。忽然她的餘光瞥見在火堆的邊緣一塊巴掌大的石頭下,有一塊小碎布,她翻開一看,仔細研究,是一隻手套上的無名指和小指的指套,其他的已經被燒成灰燼,唯有這兩根壓在石頭下,保存了下來。她仔細辨認後,心裏有一瞬間的茫然,官差看她情緒有異,過來問她發現了什麽,她趕緊攥緊手,把東西藏了起來。她吸了口氣:“沒什麽,隻是看見那麽多生命消失,難過而已”。官差見沒有發現,又轉身去尋。隻有若柳隱在袖子裏的手,緊緊攥住,心裏又驚又恨,真的是你的嗎?


    她擦擦眼淚,繼續尋找,七天以後,帝都派來查案的人已到,可是還是沒有寧玉絲毫消息。若柳一夜一夜的睡不著,由於這幾天天天風吹日曬,皮膚也變得粗糙,鬢間隱隱有幾絲白發。雖然知道希望渺茫,可她還是不放棄。今日,她正在山林裏搜尋,一點一點,一棵樹下她都不放過,一個小溝都要仔細檢查,尋找的人都知道,這隻是無意義的事情,夜風寒涼,山上野獸眾多,大家都傾向於寧世子已經被大火毀屍滅跡了。可是,誰也不敢勸若柳停下來,這個女人看起來柔弱,實際特別執拗,她認定的事兒,除非自己放棄,不然,九頭牛都拉不迴來,最近這幾天,這姑娘越來越魔怔了,晚上一夜一夜枯坐著,也不怎麽吃東西,王府尹的人都有點兒擔心,這麽好看又有錢的金主,可別有閃失啊。而且,若柳還給他們銀子,大把的銀子,就當賺工錢吧!所以每個人都很積極。一隊人馬的聲音從身後的路上傳來,大家迴頭一看,是一個身著軍裝的英俊男子,看氣度,絕對是個豪門貴族。來人下馬走到近前,平遠侯府侍衛先行跪拜:“參見睿王”。其餘人趕緊行禮,老天爺,這個小地方竟然來了位王爺,這輩子沒見過這麽大的官。除了若柳,所有人都顫顫巍巍的跪著。睿王說了句:“起來吧,繼續找”。就徑直走到若柳身後,把狐裘大氅披在若柳身上。若柳迴頭,看見和寧玉相似的眉眼,有一瞬間的愣神,眼淚湧了上來,恍惚中她看見寧玉在看著她微笑,她抱著李淩煜,聲音哽咽:“你迴來了?我就知道,你不會離開我的?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好久,你這個騙子,你說,隻要我需要,你就會出現在我身邊的?可是,這些時日,我喊你喊得嗓子都啞了,你為什麽不出現?你為什麽現在才出現”?其他人都看懵了,這個姑娘見到睿王不僅不行禮,睿王也沒有怪罪,還給她披衣服,她不是為了寧世子哭得要死要活的嗎?現在咋又抱上睿王了?而且,睿王也沒有推開她,搞不懂搞不懂。他們在心裏腹誹,悄悄的搖搖頭,這皇家秘事兒還是少知道為妙,大家都整齊劃一的低下了頭。


    李淩煜看著自己懷中哭得抽抽噎噎的若柳,心疼不已,幾日不見,她麵色憔悴,雙眼通紅,兩眼無神,鬢間還有幾根白發,這是他從未見過的若柳。與那個智慧狡黠,勇敢冷靜殺狼,伶牙俐齒懟他的女子截然不同。他心裏歎息:你就這麽愛他。可是看見她那輕輕一碰就破碎的模樣,他又於心不忍,抱著她,說了一句:“對不起”。懷裏的人立刻停止了哭聲,抬頭看著他,忽然從他懷裏掙脫,把他推開,眼神驚詫的看著他:“你不是寧玉”。李淩煜向前走了一步:“柳兒,我……”。若柳忽然憤怒起來:“別碰我,你不是寧玉”。李淩煜看她瘋魔的樣子,強行拉住了她的手,若柳使勁掙脫不開,抬手給他一巴掌。瞬間世界都安靜了。所有人全都跪了下去,樊城的護衛內心幾乎是崩潰的,這點兒錢賺得,命都沒有了。平遠侯府的侍衛趕緊磕頭請罪:“王爺息怒,若柳姑娘因為我們世子失蹤,失了心神,這幾日又不眠不休的找世子,已經神智不清了”。李淩煜聞言沒有說話,神情冰冷的放開若柳的手,若柳轉身繼續尋找,李淩煜抬手一揮,若柳脖間一疼,昏了過去。李淩煜一把抱起她就走。齊暖看著跪了一地的人,厲聲到:“如果不想死,今日之事給我爛在肚子裏,如果我聽到什麽言語,有如此樹”,他手起刀落,一顆碗口大的樹應聲而倒。所有人都嚇得瑟瑟發抖,連聲應是。齊暖看他們乖覺,才跟著李淩煜身後走去。過了好久,樊城的護衛才敢抬頭 ,看向平遠侯府侍衛:“那我們現在怎麽辦”?楊朗看看睿王離去的方向,咬咬牙:“繼續找”。每個人都趕緊行動起來,好像忙起來就能忘掉剛剛那一幕,這點兒錢也實在不好掙啊!


    李淩煜把若柳抱上馬,讓她靠在自己懷裏,看著她昏睡的模樣,沒有了剛剛的張牙舞爪,安靜的如睡著的仙子,臉上火辣辣的疼,李淩煜長這麽大,還沒有被人這樣打過,眼前這個女子,力氣大得簡直不像女人。他臉上雖疼,但心裏竟然會覺得暖。表弟失蹤他心裏也難過,但也有小小的慶幸,希望表弟如果還活著,最好能找個地方逍遙度日,忘了若柳。他騎馬載著若柳向樊城而去。


    若柳感覺自己走在一個寂靜的冰雪世界,到處是一片潔白。她慢悠悠的走在路上,此刻的她就像一個冰雪世界的精靈,可高飛,可起跳。玩得正開心,寧玉穿著一襲紅衣而來,手裏還拿著玫瑰花和紅繩戒指,他走到若柳麵前單膝跪下:“柳兒,你願意嫁給我嗎”?若柳看著他深情的眼神,羞得滿臉通紅,她伸手接過他送出來的玫瑰,說了句:“我願意”。寧玉站起來,開心的把戒指帶在她的手上,旁邊的聲音大喊:“親一個,親一個”,若柳閉上眼睛,等著寧玉親她。可是等了好久,寧玉都沒有動作,若柳慢慢睜開眼看他,隻見他背對著若柳,若柳拉過他:“關鍵時刻你在幹嘛呢”?寧玉迴過頭來,七竅流血,若柳嚇到了,聲音顫抖的問:“你怎麽啦”?寧玉沒有說話,卻越走越遠,若柳在後麵追,卻怎麽也追不上,到了一處懸崖,寧玉想都沒想就跳了下去,若柳聲嘶力竭的喊著寧玉,可她總也倒不了懸崖邊,若柳急哭了,她掙紮著醒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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