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之領,城主府內。


    窗外的陽光筆直地射進屋裏,隻見屋內一片狼藉,地麵上散落著各種珍貴瓷器、玉石的碎片,碎裂的桌椅殘骸隨處可見。


    “啪,啪...”又是兩聲碎裂的聲音。


    仆人們驚慌失措地跑出門來,背後傳來少爺的怒吼聲:“都給我滾!”


    一個仆人躲閃不及,被屋內丟出來的一個瓷瓶打在腦袋上,頓時血流如注,連滾帶爬地跑走了。


    “一群廢物,都是那老不死的派來看住我的狗腿子!”少爺餘氣未消,坐在紅木椅子上,又是猛地一巴掌拍在案板上,將屋裏唯一還算完好的桌子生生拍碎了。


    仆人走的一個不剩,但少爺身邊卻還剩下一個一身黑袍的仆人,站在一旁的陰影中,不注意的話不易察覺。


    少爺又生了會兒悶氣,神色鬱鬱,一個人發脾氣也是無趣,轉過頭對著那個黑衣仆人道:“黑叔,你說老不死的到底為什麽今年不讓我去狩獵。”他方才的跋扈對著身旁的黑叔倒很是收斂了幾分。


    黑叔一言不發,從懷裏掏出紙筆勾勾畫畫,然後從陰影中走出來遞給少爺,在他身邊站住不動了。


    黑叔是十五年前來到混亂之領的,那時小少爺剛剛降世,領主正為他搜尋一個可靠的貼身侍衛。黑叔實力過人又善於隱藏,從幾千人中脫穎而出。最令領主滿意的是他是個啞巴,因此注定了不可能牽扯進入各種權力之爭,作為保護少爺的人最放心不過。於是從少爺出生那日起身邊便多了一個啞仆。


    對少爺來說,黑叔從出生起便相伴左右,十幾年如一日地守護在自己身邊,世界上沒有比他更值得信任的人了。


    少爺看了一眼黑叔遞給他的紙條便憤憤不平地叫起來,“我當然知道最近罪族蠢蠢欲動,但正因如此我們才更應該依照每年慣例去狩獵啊,就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獵走曾經生活在他們土地上的獵物,煞煞這幫罪民的威風!反正他們也越不過歎息之淵。”


    黑叔微微一笑,露出長者對待淘氣的小孩的慈祥的麵孔,又寫了一張紙條遞給他,上麵隻寫了八個字:領主有令,誰敢不從。


    少爺冷哼一聲,盯著地板上印著的圖章——互相咬住對方的頸部兩頭猛獸,那是混亂之領領主的標誌。


    “那個老不死的還在位一天,就一點權力也不交給我,我真是他親生的嗎黑叔?”


    黑叔笑著點了點頭。


    少爺無奈地搖了搖頭,混亂之領作為人類進攻罪族的前哨站,有相當大的自治權利。所謂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幾百年來混亂之領自成一體,每年從聯邦都會有各式各樣的人來到這邊服役,為混亂之領補充新鮮血液。但從戰爭中得到的戰利品,其中相當一部分都被混亂之領自己扣下沒有上報。時間一長,這個昔日的小小前哨戰已經隱隱有了幾分自成一方的勢頭。


    如果說混亂之領已經自成一方,那麽領主就是混亂之領的土皇帝,在混亂之領沒有人敢於挑釁領主的權威,因為凡是那麽做過的人都死了。領主看似粗鄙,實則心思深沉,一手胡蘿卜一手大棒,在他的統治下混亂之領內桀驁不遜的各方勢力一個個服服帖帖。


    然而這些年漸漸的有些流言蜚語,領主在位多年膝下無子,卻老年得子,許多人都猜測那並不是他的親生子。領主對這些街坊間的傳聞大發雷霆,抓了不少人,卻反倒更加坐實了消息的真實性。


    屋漏偏逢連夜雨,除了血脈受疑,偏偏這個少爺性子又驕奢淫逸,囂張跋扈,目中無人,動不動對家裏的下人大打出手,更談不上將來統率一方。


    這世上最難擋住的便是人心,就像紙包不住火,人心的鬼祟無孔不入。


    可越是這樣,少爺就越是想要證明自己。作為正值青春期的少年,他迫切地想要做出一件大事證明自己,證明自己生來就是注定要成為混亂之領領主的!


    這次狩獵之事,他本沒有多麽放在心上,隻是黑叔的一紙文字卻反倒激起了他的叛逆心,領主有令誰敢不從?我偏不!


    心生一計,少爺頓時激動地有些難以自持,他站起身來在屋內來迴走動著,左思量右思量,最後他終於想明白他必須要爭取到黑叔的支持。領主下令把他關在府裏,沒有黑叔的幫助他甚至出不了自己的院子。


    他激動熱切的目光望向黑叔,“叔!你得幫我!我要自己去狩獵,去就去最靠近歎息之淵的黑山林!我就是要在對麵罪民們的眼皮子底下打獵,讓他們看看我的厲害!等我帶著獵物歸來,分發給府中的人,我不畏強敵,單騎狩獵的故事便會傳遍全城,到時候誰還敢站出來質疑我!”


    黑叔有些不安似的移開目光,仿佛有些猶豫。


    少爺快步走到他身邊,用近乎哀求的語氣說道:“叔我隻剩下你了,你不幫我的話這世上就再沒有人肯幫我啦...”


    黑叔點了點頭,一如既往地沉默著。他單膝下跪,雙臂交叉在胸前,炯炯的雙眸凝視著少爺,臉上露出堅毅的表情。無須再寫字,他的舉動就是最直接的迴答。


    少爺臉上頓時顯出狂喜,能如此輕易說服黑叔她自己都沒有想到。但一會兒他又有些猶豫了,一個人去打獵未免太過危險,雖然都說罪民是過不來歎息之淵的,但是萬一呢...於是少爺猶豫了,又像剛才一樣開始左右來迴踱步。


    黑叔從懷中掏出紙筆,一個字一個字地寫上去,雙手舉起紙條遞給少爺,“我跟隨少爺一同前去,定護少爺周全!”


    少爺眼中精光一閃,將黑叔從地上拉了起來,“叔,我就知道你一直都是向著我的。這次迴來,我們要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哼哼,那些等著看我笑話的人,你們就等著瞧吧!哈哈哈哈哈!”


    聽到少爺的爽朗笑聲,黑叔也跟著微笑著,隻是那笑容背後,卻總像是有什麽別的東西似的,讓人捉摸不透...


    ...


    新的一天來了,戰盟二校內一片新氣象。


    太陽懶洋洋地爬上日頭,一如既往地在清晨吝嗇起陽光來,躲在一朵一朵經過的雲彩後麵,仿佛還沒睡醒似的。


    今日的校園裏不同往日,平時懶懶散散的學生今天一個個精神煥發,昂首挺胸。往日除了窮到買不起衣服的人,大家都習慣穿自己衣服,年輕人誰願意套著一身製式的校服?然而今天過路三三兩兩的學生中,竟然每個人都穿著學校的製服,校徽也整齊地佩戴在胸前,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因為今天是一二九班賽的動員會。


    不必往年,今年的一二九班賽顯然不是一般規格的隆重。


    這幾天,許多課程的老師都宣布停課,外來的外賓應接不暇,學校執行部的人手已經忙不過來了,隻能請老師也代為迎客。據說戰盟其他學校也都派人過來了。


    至於場地,提前一個月,操場便被封閉起來,叮叮當當的聲音日夜不絕,一個月後的今天幕布掀開。讓人感歎奧運會場地也不過是這排場吧。


    操場看起來變小了,因為加了太多的座位,考慮到隻有兩公頃不到的麵積,看台向上增加了十層,看起來足有一座教學樓的高度,看台向下擴展至操場跑道,整個操場的外圈全是密密麻麻的座位,座位與內場之間支起亮銀色的護欄,顯然是不久前剛刷的油漆。原先看台隻在主席台的對麵一側,如今修了一整圈,把操場完完全全地包了起來。


    主席台正對麵修建了一座金色看台,有別於普通看台,座位之間距離較大,也較為舒適,看得出是為高層人士準備的。


    “我!的!天!”胖子目瞪口呆,嘴張得太大哈喇子都從嘴角留下來了,“咱們學校是要把全聯邦請過來圍觀一二九班賽嗎...”


    予霄霄心裏已有準備,也嚇了一跳,“這麽誇張!”


    這兩人尚是如此,其他人更是一路大唿小叫,還沒進校門便能看到這高度嚴重超標的學校看台,平常枯燥無味的上學路頓時有趣了許多,驚叫聲此起彼伏,人人都把“我沒見過世麵”寫在臉上似的。


    “小澤澤怎麽還沒出來。”予霄霄皺皺眉頭,“還有十分鍾就到集合時間了。”


    她倒是不介意遲到,關鍵是醫務室就在操場入口附近,倆人標杆式的立在醫務室門口著實顯眼。胖子倒也算了,主要是予霄霄。


    予霄霄昨天出了家門就沒迴去,自然也沒時間換身校服,現在還是一身淺紅色的露肩雪紡短裙,淺紫色的短披肩羊皮小外套套在身上,腳上踩著一雙深棕色的bu


    be


    y鹿皮長靴。火紅色長發微卷著披瀉下來,顯得有些慵倦和叛逆。這樣的裝束在今天這樣特殊的日子,著實是太顯眼了。路過的男生們紛紛吹響口哨。


    胖子倒是無所謂,他也沒迴宿舍換衣服,但是他平常也是一身校服,因此此時十分合群。


    “要不咱先去吧,他等會從裏麵出來自己肯定也知道路。”胖子有點怕遲到被罰。


    予霄霄想了想,“行,那走吧。”


    於是兩人步履匆匆朝著操場主席台前而去,那裏已經黑壓壓地匯聚了一大片學生了,由於延伸的看台占據了操場的外場,幾千號學生站在操場上,顯得格外的擁擠。


    十分鍾後學校各處的大喇叭開始廣播:“一二九動員會集合時間已到,遲到缺勤學生按校規處置。一二九動員會集合時間...”


    醫務室內也裝著學校的大喇叭,同樣的廣播也在這裏重複著:“一二九動員會集合時間已到,遲到缺勤學生按校規處置...”


    但隻響了一遍醫務室的喇叭就被人關掉了。


    沐澤翻了個身,把眼睛睜開一條縫,暖暖的陽光透過薄薄的窗簾灑在他身上。


    他沒聽清剛剛吵醒他的廣播說的什麽,他的腦袋還沒從睡眠中迴過神來,好久他沒有睡得這麽舒服了。


    沐澤坐起來,發現自己穿著一身校服,連軍靴都套在了腳上。也不知道誰給自己換的衣服。


    他深吸幾口新鮮空氣,腦子清醒了點,這才想起來昨天晚上的事情。


    昨晚失去意識前他記得好像聽見了予霄霄的聲音,這次應該又是她救了自己吧,沐澤無奈地搖搖頭,又欠一筆,債主追債要人命啊。


    予霄霄不禁救了他,還把他送到了學校的醫務室裏。醫務室的標誌性房間他還是認出來了的。醫務室可不是公益性質的,每一次來這裏都是要刷卡花錢的,這筆錢當然也算在了她頭上。


    這麽欠下去可什麽時候是個頭啊,把自己賣了也還不清吧。沐澤欲哭無淚,


    他渾身上下都不疼了,反倒感覺神清氣爽。雖然校服穿戴整齊合身,但他還是拖下了外套,檢查身上的傷口,沒有貫穿傷,青腫都已經消了,想起昨天晚上的慘狀,沐澤不禁嘖嘖稱奇。


    他活動了下肩膀,翻身下床,推開門。


    一個護士打扮的女孩坐在大廳台前,正低頭翻閱著什麽文件。


    嘿!沐澤心裏一樂,頓時把剛剛又欠一筆債的無奈丟到九霄雲外。俗話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果然古人誠不欺我,這剛醒過來就有小姐姐。


    他清了清嗓子,挺著胸,器宇軒昂地一路走到大廳台前。“小姐姐你好,我是沐澤,沐浴的沐,恩澤的澤,請問芳名?”


    那護士抬起頭,一頭淺棕色的中長發,隨意的披在肩上,斜斜的劉海適中的剛好從眼皮上劃過,長長的睫毛眨巴著,泛著水的眼睛仿佛會說話一般,她戴著黑色的大框眼鏡,顯得性感又知性。小巧的鼻子高度適中,濕潤的嘴唇塗著淡淡的口紅,讓人好想咬一口。一件白色的護士工作服,沒有任何的修飾,但穿在身上卻絲毫沒有感覺到平凡。


    她抬頭正好對上沐澤的雙眼,愣了愣,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小屁孩還學人家搭訕啊,你幾歲啊。”


    沐澤哪會怕這種陣仗,憨憨地笑了笑,“我是娃娃臉顯小顯小,小姐姐看上去也很年輕哦,而且我聽說跟年齡小的男生一起吃飯會變年輕哎”


    “哦?”護士帶著幾分玩味挑了挑眉毛,“很有自信嘛少年,給你個機會看你表現咯,諾,我的聯係方式。”她從胸前的口袋裏掏出一張名片,從光滑的台子上劃給沐澤。


    沐澤沒想到這麽容易就搭訕成功,心道上帝為你關上一扇門必定為你打開一扇窗,上次搭訕被打暈這次竟然不費吹灰之力,隨手將名片裝進口袋裏。


    護士揮了揮手準備送客,沐澤卻從旁邊拉過一把椅子坐下,一副準備嘮上一上午的架勢。


    “...”


    “姐姐你看上去不太像護士哎?”


    “真的?怎麽說?”護士明顯有點吃驚。


    “顏值又高,氣質又好,笑起來還好看,姐姐你應該去混娛樂圈的”


    “算了吧,娛樂圈水太深不適合姐這麽單純的人。”


    “姐姐什麽星座。”


    “聊了半天了不如猜猜?”


    “我猜雙魚,姐姐善解人意,柔情似水,典型的雙魚女。”


    “


    o


    o


    o。”


    “那就是雙子,聰明伶俐熱情向上無憂無慮,姐姐一看就是聰明人。”


    “年齡不大,嘴上誇起人來倒是一套一套的。”護士皺了皺鼻子,“別猜了,姐姐是天蠍女。”


    “天蠍女...”沐澤被噎了一下,咽了口口水“該愛敢恨,是條漢子!”


    護士一隻手撐著臉,表情越發玩味,“是條漢子是吧,我也敬你是條漢子,為了搭訕姐姐居然一二九動員會都可以不去哎,不怕開除啊?”


    “沒辦法,從我第一眼看到姐姐那一刻我就徹底淪...”沐澤還沒反應過來,還是一副憨憨少年的微笑,渣男語錄牢記於心張嘴就來。


    “什麽!你說啥!今天啥日子!”沐澤從椅子上跳了起來,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神曆1797年1月29日啊,沒錯少年就是今天。”護士笑語盈盈。


    在沐澤的心裏,上一秒的天使小姐姐這一刻已經變身成了魔鬼。沐澤崩潰地雙手抓臉,一臉痛不欲生,“那你為啥現在才告訴我!”


    “好不容易有個弟弟跟姐姐搭訕,這怎麽好意思拒絕呢。”護士姐姐給她跑了個媚眼。


    “行了,永別了你個腹黑天蠍女!”沐澤拔腿就跑,三步兩步跑過走廊,門前來了個急刹車,“操場在哪邊?”沐澤瞪大眼睛迴過頭。


    “左邊,我說你是不是這個學校的學生啊。”護士一臉不可思議地迴答沐澤這個問題。


    “廢話當然是,關鍵是醫務室太貴了沒來過嘛這不是!”沐澤一把推開醫務室的大門,以拚命三郎的架勢開始了自己的千米衝刺。


    “喂,你還有藥沒帶走呢!”護士拿起身邊的幾個藥瓶,衝著他的背影揚了揚。


    “換成錢打迴予霄霄卡裏就行了...”沐澤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真是個笨小孩,把你送進來的是執法隊又不是予家那個女孩...”護士翻翻白眼。


    醫務室的門關上後,護士的臉色逐漸冷了下來,她將腳邊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女孩扶起來坐到椅子上,伸手解開了自己白色的護士工作服,穿在了女孩身上。將她的頭輕輕放在桌子上,這樣當她醒過來隻會覺得自己不小心睡了一覺。


    脫掉護士服女人像變成另外一個人,大開的領口露出小抹胸和纖細筆直的鎖骨,兩條長腿從亮銀色的短裙中伸出來,光彩照人。


    她掏出通訊器,左手的手指飛速地上下翻動,撥通了一個號碼。


    右手也沒閑著,一隻手拿出橡皮筋把頭發紮成低馬尾。隨後用手將馬尾扭轉之後向上卷弄成發髻。再用一條橡皮筋將發髻固定住。最後再將劉海稍微拉扯一下,使得劉海有微蓬感。


    電話接通了,對方隻是沉默。


    女人微微一笑,那笑容三分高貴三分冷豔三分嫵媚,“名片已經交給他了,是個有趣的小屁孩。”


    “收到。”電話那邊傳來機械般冷冰冰的聲音。


    “對人家還那麽冷漠啊小莫莫,小心姐迴去打你屁屁哦。”女人踩著四寸的高跟鞋,邊向外走邊抱怨道“下次別再讓我扮護士了,姐是走性感路線的偏偏要我走可愛風,人家小屁孩都差點看出來了...”


    “噔,噔,噔...”清脆的鞋跟和地麵碰撞的聲音在空蕩蕩的醫務室走廊裏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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