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一下把我弄糊塗了,我怎麽可能想殺悶油瓶,且不論以他的身手,輕而易舉就能把我收拾得服服帖帖,還能幾次三番讓我差點得逞?


    單說論心,我也絕對不會對他動手,我傷都不願意讓他傷,我死都不會讓他死。


    所以說我要殺他,確定不是我在找死嗎,我怒道,“你胡說八道什麽?絕對不可能的事,你少空口白牙汙蔑我,影響我形象。”


    他歪著頭看我,看神情也急了,罵我,“靠——你是不是有老年癡呆症?”


    我一下心虛起來,我之前是懷疑自己得了阿爾茲海默症,但那事後已經搞清楚我是被人設計,長睡不醒來著。難道我這會兒又被人設計了嗎?


    幻境——現實,我到底做了什麽?我不知道!


    靈魂困在幻境裏遊蕩,人還在外麵一直為非作歹嗎?那不是我,是頂著我的臉的妖怪。


    心裏怦怦直跳,“沒有!你別造謠!我告你誹謗啊!”


    張金錢抹了把臉,“我不跟你爭了。你對不起族長,等你自己想起來後悔去吧。先說眼前。”


    他看我一眼,“你方才看過他的傷口,是不是以為鋼針穿透了?怎麽就不願多想下,其實鋼針不止一根呢,應該是兩根才對,一前一後,都對準心髒,近在毫厘之間。”


    我腦子嗡的一下要炸了,他前胸後背不是穿透傷,而是兩根鋼針入體分別留下的痕跡,手裏的大白狗腿一下掉在地上,發出清脆一聲響。


    張金錢無視我,徑直走到悶油瓶身邊,然後半跪下去檢查,他跟胖子一樣,也沒有醒,但能看見胸口微微起伏。


    “兩根鋼針,五感封閉,全身都是大大小小的傷,你真應該珍重萬分,輕拿輕放。適才你把族長隨手那麽一拋,連我都替你捏了把汗,萬一鋼針移位刺進了心髒,神仙也救不迴來了。嗯,你運氣還不錯,族長暫時無事。”


    聽到他說悶油瓶沒事,我這才記起唿吸,當下深唿吸一口,緩緩吐出來。


    事已至此,急也無用,我知道我輸了。


    我認,這些年遇到的驚險和意外多了,情緒是最無濟於事的東西,我直接跨過了震驚、質疑、後怕和憤怒種種,直麵問題,並解決問題吧。我閉了閉眼,重新心平氣和,把急救包扔到張金錢麵前,拾起刀坐到胖子身邊。


    我抬手相讓,“你的誠意我全盤接受,現在,這裏,由你話事。”


    張金錢接過急救包,先給自己上了點消炎藥,然後用繃帶把幾處傷口裹緊了。


    “你下手還是心軟了,不自覺就留了餘地。你如果再往左上一分,刺中脾髒,我現在都涼透了,所以我賭你壓根不是一個純粹的惡人,就算我落你手裏還是死不了的。吳老板,你——喜歡下棋嗎?”


    我冷哼一聲,垂下眼眸。還是不了解我,不下死手自然是因為留著有用,我剛才殺不了他嗎,當然能,但一個活著的張金錢比死了的張金錢還有利用價值,心軟這種東西隻在合適的場合才配拿出來用用,暴徒的心軟更容易讓人出心意動。


    “你是不是覺著自己在這局棋裏提前埋了子,得了先手,占穩先機,想跟我貼臉開大麽?聽我一句忠告,人在得勢的時候不要太猖狂,容易翻車。”


    張金錢聽完,朝我直翻白眼。


    “小朋友,你想太多了吧,我是想說,棋分黑白,兩軍對壘,落子皆不由己。白子圍殺黑子,黑子打吃白子,不都是正常操作嗎?我也隻是顆棋子,你要博弈,自然是找我背後執子之人,你總不至於因為一局輸贏去記恨一顆小棋子吧。”


    “嗬嗬,你一句話能及時說完嗎?”


    我有些尷尬的笑笑,媽的解讀過度了,以為對麵開了嘲諷,結果是在訴苦,說自己的身不由己。


    怎麽,躲在張金錢背後的人要浮出水麵了麽?


    張金錢看著我說,“理論上,我們的目標應該是相同的,區別隻是那東西最後落入誰手。我認為我們這會兒兩敗俱傷,足以說明內耗無益,最重要的是齊心協力先活著出去,然後再各憑本事看花落誰家。吳老板你覺得呢?”


    我掏了掏耳朵,沒有聽錯吧,這人以為悶油瓶已經拿到了東西,並交給我了,他如今手裏捏著胖子和悶油瓶的小命,算是拿住我的致命弱點了,讓我把東西交出去,或者立刻去死都可以,竟然還卑微的握手言和,我對他的態度很感興趣。


    “籌碼都在你手裏,贏麵都占盡了,怎麽還不敢放聲講話,你是天生腎虧麽?不如叫我來猜猜,是你們的人約定好了但是現在遲遲進不來了是嗎?”


    所以洞裏忽悠我們合作,洞外重重埋伏吧,可能他還不清楚,我們也有一隊人馬正在附近酒店裏花天酒地,媽的,解雨臣,別玩了,快來救命啊。


    張金錢笑了笑。


    “看破不說破。吳老板你是聰明人,一定能看出目前優勢確實在我,一言生,一言死,你怎麽選,我現在都跟得起。”


    我沒有接他的話,上下打量著他。


    人的命,書的名,人活著就像在寫一本本的書,活過即寫過,或厚或薄,有的書看封麵就能知道故事情節,像胖子,封麵大筆寫著貪財義氣王月半,翻來一看封二是我,封三悶油瓶,封底就是喜來眠廚房裏那幾口老鐵鍋。


    小花就比較慘了,封麵京城解家一枝花,封底是九門,一翻開書頁插滿了書簽,都是黑邪瓶胖秀,各出各的狀況,各捅各的簍子,簡直有種長了複眼也讀不過來的感覺,虧了是解雨臣,換別人應付起來隻怕要ptsd了。


    悶油瓶和黑眼鏡兩個人的書都厚比宗室玉碟了,區別就是悶油瓶空白封麵,腰封上書三個大字張起靈,插圖是我和胖子,每一頁都語焉不詳,讀了雲山霧罩全是問號,一打聽連作者自己都忘光了,吉光片羽大都引字吳邪筆記;而黑眼鏡封麵花裏胡哨,內容雜七雜八,一翻開什麽都有,眼花繚亂,堪稱百科全瞎。


    王盟、坎肩這種都算是少兒繪本了,懂點兒童心理學就能手拿把掐,不提也罷。


    這段時間處下來,我大致也能給張金錢這本破書粗略來個側寫了。


    另外,看樣子我還需要一點點時間。


    “你是張家人,但跟本家失聯的時間太久了,對家族認同感很低,現在看連你們族長的麵子也有限。你是張海客推薦的,應該在他尋到你之前,你背後就應該有人了,看來他開給你的條件讓你無法拒絕。這世上能誘惑張家人的東西實在不多,我很好奇,你能不能告訴我是什麽?”


    “不能。”


    張金錢聽到我突然說這些有些驚訝,十分幹脆的拒絕了。


    隻是拒絕而不是否認,看來我猜的大體方向沒錯。


    我也並不意外,他要是肯跟我說出來,那背後之人簡直唿之欲出了,跟坦白從寬沒什麽區別。


    “我記得剛見麵的時候,你腕上還是雙城的男表,孔雀表盤很漂亮,也很有特色,九十年代特別流行,女孩子都喜歡買來送心上人。你那塊帶了很多年,表盤都要包漿了,表帶也換過好多次,表卻一直沒換,看得出你這個人一定很長情,很念舊。”


    張金錢下意識蓋住了自己左手腕。


    我提醒他,“——進山的時候你就把表摘下來了,你是真的愛惜。”我右臂支在膝蓋上托著腮,很八卦的問他,“她漂亮嗎?”


    張金錢臉色冷下來,目光也變了。張家人不應該這麽沉不住氣,我說的話讓他害怕了。


    跟他帶情侶對表的姑娘,可能是瞞過張家的存在。


    “她年輕時一定很美,如果她是你的真愛,隻是變老了,你不會覺得很難評。恐怕她沒能優雅的老去,你是不是做了些什麽。”


    我話還沒完,就看見張金錢的手微微抖了起來。


    是這樣麽,我揉了揉太陽穴,“看來你的弱點就在這裏了,你在四川守了好些年,後來四海遊蕩,你又迴來了。我還好奇你怎麽突然找了份正經工作,看來是你在紅塵中遇到一個美麗的姑娘,你們很愛彼此,你為了她想做個正常人,首先就要有一份安穩的工作。”


    “我問你是不是成過家,你否認了,應該是在騙我,你們一起生活了不少歲月,你的家務活做的得心應手,可真不錯。可惜她隻是個普通人,慢慢老去了。想在滔滔時光裏留住一個人太難了,她在一分一分接近死亡,你越珍惜越是心急如焚,如果她離開了,你的餘生都會是煎熬。所以,當有人對你伸出了橄欖枝,你死命的抓住了,把荊棘當成救命稻草。”


    張金錢的手抖得更明顯了,我有點不忍心,但覺得還可以再下點猛料。


    “這世上根本沒有真正的長生,普通人不可能,張家人也不能,死亡麵前人人平等,該死還是會死的,你被張有藥騙了。”


    “有!當然有!真正的長生!他從來沒騙我,我一定能找到的,我知道就在這裏!在這裏!”


    張金錢憤怒的站起來,他指著我,“你對我的事什麽都不清楚,少來指手畫腳!”


    我也站起來,看著對麵出離憤怒的人隻覺得他可憐。


    “以長生之名行齷齪之事,他還真是害人不淺啊。”


    我的猜測像是戳中了他的逆鱗,他是真的怒了,“你閉嘴!你什麽都不懂!沒經曆過我的經曆,你有什麽資格說我!”


    我歎了口氣,示意他安靜,“你不要激動,你看你臉都白了,現在你的小心髒可承受不了這麽大的情緒波動。我建議你慢慢坐下來,調整好唿吸。”


    張金錢憤怒的拒絕了我的好意,結果沒過幾秒他整個人晃了晃,仰麵朝天躺倒在悶油瓶旁邊。


    我走過去,俯下身對他吐了吐舌頭,略略略。


    “你看,摔了吧,老東西,這叫不聽小人言,吃虧在眼前。”


    張金錢一臉吃驚,他渾身無力的樣子很狼狽,四肢好像新裝上去的,費老鼻子勁兒才來了個王八翻身,努力好幾次都沒爬起來,氣到不停捶地。


    “你對我做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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