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注意到他說的是我們,不錯,終於開始有團隊精神了,不過——


    “你不是說這裏麵的東西絕對不能出世麽?”


    “我們要帶走的不是這裏的東西,是原本就屬於張家的東西。”


    “你們家還在這藏了東西?是什麽?能告訴我麽?”


    悶油瓶搖搖頭,沒再說話。


    我有點生氣,到這地步還是不能坦誠相告,拿誰當外人呢?


    我鼓起腮幫子憤怒的盯著他,他卻隻是坦然的看著我,沉默對視了一會兒,我突然反應過來,張家有些秘密其實在悶油瓶這裏斷代了,“哦,張家失落的傳承嗎?你也不清楚?”


    他點點頭,“這裏是張家禁地,關於這裏,隻查到一句話。”


    “什麽?”


    又是張家的禁地,我一下神經緊張起來。


    “虛無之地,張家人禁入。”


    嗯?我想起地底的無盡黑夜,抑製不住的心慌,猛地抓住悶油瓶胸口,扯近了逼問他,“那你為什麽要來,你是不是又被天授了?不要管,快想辦法通知胖子,我們現在出去來得及。”


    悶油瓶看著我,一向冷淡的眼神裏似乎有千言萬語,偏偏我看不懂,最後他低頭推開我的手,有一瞬間似乎自嘲的笑了,“我沒有被天授,吳邪,我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麽。”


    “天授的時候你也會覺得自己很清楚要做什麽,可那是…那是它的意誌,強加給你,你清醒一點好不好,我不想再重蹈覆轍。這裏麵沒有小花瞎子,沒有張家人,沒有人危在旦夕,我們不需要去拯救任何人,我不希望你有任何危險,我們帶上胖子這就迴去好麽?”


    悶油瓶沒說話,把我的手腕拉出來,然後把族長鈴鐺係了上去。


    “帶著這個,等我。”


    說完他起身就走了,讓我抓他的手落了空,就像一直以來那樣,如果他不願意停留,這世上根本沒有人能抓住他。


    我有些生氣,也有些悲涼,看著他摸過幾條裂縫的洞口,然後選了其中一條進去,很快他又退了出來,做了記號,又選了另外一條。


    幾分鍾後他又出來了,看來又是條斷頭路。


    我扶著石頭站起來,勸不動,隻能接受了。


    就一起走吧,說好了三個人在一起的。


    “我也找。”


    “你唿吸不對,坐著休息,很快來接你。”


    看得出來他很急,因為堿霧隨時可能蔓延出來,然後看他抽出小黑金,鑽進了一條很不起眼的窄長的裂縫。


    這次過了五六分鍾他還沒有出來,堿霧倒是先從開始那條裂縫溢出來了。


    我脫下衣服蓋住頭臉,捂住口鼻走到他進去的裂縫入口,四下一摸,一手粘滑的感覺,看來山神剛才從這裏進去了,他們是不是又在裏麵遭遇了,打起來了?


    “小哥!”


    沒有迴音,十分鍾過去了他也沒有出來。


    通道裏已經大半是堿霧,我把大白狗腿拔了出來,在裂縫入口轉了一圈又一圈,幾分鍾後我明白了悶油瓶為什麽讓我坐著休息。


    我扶著石壁大口大口吐血。


    我摸向自己胸口,肋骨沒斷,按壓沒有痛處,意識清醒,試了試自己的脈搏,心跳的很快,頻次過百了,有種暈船的錯覺。


    我靠在石頭上感覺好了些,或許是被氣流衝擊受內傷了,吐出來的瘀血?


    沒忍住又吐了小口血,“小哥…”


    我看向裂縫,深處還是一片安靜的黑。


    悶油瓶還沒有出來,跟山神過上日子了?不能等了,我要進去找他。


    我把大白狗腿橫在胸前,摸著石壁往裏走,隔一會兒吐一小口血,媽的連記號都省的做了。


    這比剛才那條裂縫要難走,腳下全是突起的黑色的嶙峋怪石,燈光照上去到處是石頭的陰影,虛虛實實,短短長長,我幾次看花眼,差點被絆倒,走出去幾十米,麵前竟然出現好多條岔道,是裂縫中的裂縫。


    怪不得悶油瓶會花費這麽長時間,他從這裏走過,肯定會一一試探這些裂縫的走向,那麽在裂縫旁邊就有他做的標記,按照他的標記走我就能找到他了。


    剛好走到第一條裂縫旁邊,入口很窄,我在一塊石頭上看到他留下的幾個符號,意思是“不通”。


    接下來兩條裂縫入口也是同樣的記號,我直接略過了。


    然後我走向下一條裂縫,結果還沒到入口就看到中間聳立的一塊石頭上畫了個醒目的符號,“坑。”


    嗯?是給我的提示嗎?什麽意思?這裏不是跟盜墓筆記一樣到處都是坑嗎?還用特意標出來?


    我摸著石頭邁過去,腳下突然踩空了,整個人一下崴進一個深坑裏,腦袋重重的磕在石頭上,整個人摔得七葷八素。


    原來石頭後麵真有個溶蝕大坑,混在石頭陰影裏,陰影是黑色的,坑裏的石頭也是黑色的,跟會吸光一樣,一點看不出來,差點沒摔死我。


    我暈半天都沒爬起來,心裏這個氣,下次一定跟悶油瓶說清楚記號不能太省略,如果他剛才寫的明明白白,“吳邪,邁過這塊石頭是個一米寬兩米深的大坑,你不要掉下去了,從旁邊繞一下”,我肯定就不會摔了。


    不行,我不能老躺在坑底,萬一撞見山神我就game over了。


    我吐了口血,緩了緩,剛站起身準備爬出去,就看見一張血盆大臉出現在坑邊,正低頭盯著我看。


    原來是山神,我還以為是悶油瓶受傷了,嚇死我了。


    不過這要命的玩意兒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這會兒它要噴我,我連躲都沒地方躲,它那毒液跟化骨水一樣,都不用小噴幾口,等悶油瓶找過來我可能都液化成一汪八寶粥了。


    我立馬舉著手不敢動了,山神垂著頭用冰冷的眼神盯了我一會,一下轉過身走開了,接著它長長的尾巴搭進洞裏,就垂在我身邊。


    搞什麽,這是讓我攀緣出坑麽?真讓人感動,可我一點都不敢動啊。


    過了一會,我慢騰騰悄咪咪的探出頭,看見山神正匍匐在一塊石頭上閉目養神,似乎沒注意這邊,我盡力避開它的尾巴安靜地爬了出來。


    不敢往前走了,我貼著石壁往後退,結果沒走幾步山神睜開眼睛盯向我,盯得我汗毛都豎起來了。


    這兒不是剛才懸空的石壁,它要是一時興起,給我來一個野蠻衝撞,戰爭踐踏,神龍擺尾,醍醐灌頂,我哪一個也受不住,沒有悶油瓶和胖子我拒絕與霸王龍單挑。


    結果山神起身從我身邊走過,它進了其中一條裂縫,洞口悶油瓶寫的“不通”。


    它停在洞口迴頭看我,什麽意思?讓我跟上?


    看我小心翼翼的走過來,它眼裏十分不屑,扭頭往裏走去,媽的,我有些怒了,這畜牲剛才是在瞧不起我麽?


    我握著大白狗腿,吐了口血,靠,誰怕誰啊,在洞口做完標記,確保悶油瓶迴來一眼就能看明白,然後也跟著山神進了裂縫。


    走沒多遠我就明白悶油瓶為什麽寫著不通了,這條裂縫斜往下已經被水淹沒了,又往前走了幾步小腿全部浸在水中,水位沒過膝蓋。山神停在我前麵,並且豎起了背上的甲片,似乎在等我,我舉起手電照了照前麵深黑色的水麵,看上去像是斷崖,不知道會有多深。


    我想了想,接受了這份邀請,收起大白狗腿,三下並作兩下爬到山神背上,這一幕要是胖子看見了準要驚唿我才是真正的霸王龍騎士了。


    我沒有悶油瓶能把手順著甲片插進山神肉裏的本事,低頭看甲片邊緣有些鋒利,想到悶油瓶割破的手臂,就把外套裹在手掌上,然後緊緊摳住甲片。


    看到手腕上的鈴鐺,我恍然大悟它怕是認錯人了。這就是它當年被張家族長馴服出來的本能麽?當年一定挨過不少毒打吧,真難為它這麽多年了還記得這麽周到。


    我長長的吸了口氣,山神一下沉入了斷崖深水。


    水裏黑漆漆的,偶爾看到像是山衝子的影子,隻是長長的,幾乎像是整棵樹一樣。


    水很深,到最後我幾乎快要窒息了,肺越來越痛苦,一口血從喉嚨裏湧出來,壓都壓不住,深色的血絲迅速散開,從我眼前掠過,我忍不住用腳踢了幾下山神,然後山神一個疾衝,我們一下像是撞破了一層黑色玻璃來到了一處明亮的空間。


    山神一側身,我從它背上滑落下來。


    我抬起頭,日和月都出現在我的頭頂,東升西落,追趕不停,萬物生長,萬物凋零,枯死榮華,生息周轉。


    光陰如梭,逝者如斯,時間的流逝在我麵前有了真切的具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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