瀑布真是好瀑布,但我們已經連續走了快四個小時,都有點累了,我還過去看了瀑布一眼,胖子別說拍照了,連看的興致都沒了,累斃了哪還管什麽景色呢,直接一屁股坐在澗石上休息。


    當然,兩位張家人完全沒問題,還能再走百八十裏。張金錢去上遊探路去了,悶油瓶就在四周山林裏遊弋,也不知道他在忙活什麽。我和胖子斜躺在澗石上,看看天,看看林,看看水。


    胖子側身撐著頭,看著瀑布問我道,“天真,你說麒麟瀑布,這麒麟到底在哪裏?”


    我沒看出來,就試著去猜。


    “古人起名字一般都喜歡牽強附會點什麽,可能很久以前這深潭有點像麒麟吧,但是四川多震,歲月更迭,地勢也會變遷,水流小了,潭也縮水了,現在看上去一點不像了。”


    胖子搖搖頭,故作高深道,“非也非也,一看你就沒做功課,你聽我給你娓娓道來。此處縣誌上有載,西漢時有人入山迷路,轉到此處看到山林間有麒麟戲水,這人嚇壞了,沒想到這麒麟怪好,不僅沒吃他,還給他指路出去了。結果這人忘恩負義,轉頭就上報了當時的縣令,縣令就派人來,在大大的山溝裏挖呀挖呀挖,終於挖出來一個山洞,下去一看,洞裏臥著一塊狀如麒麟的大石頭。縣令覺得這他媽是祥瑞啊,就動了心思想獻給皇帝,發動了很多人來拉。結果石頭還沒拉出洞呢,晴天霹靂大作,麒麟破石飛天,那時電閃雷鳴,風急雨狂,引得山洪暴發,人都被衝出洞去了。後來再派人進山一看,洞沒了,石頭也不見了,倒是出現了一個深潭,一條瀑布,都說這石頭啊是活的,變成麒麟升天走了,後來就起名叫麒麟瀑布了。”


    聽上去還挺像那麽迴事,我眯著眼看他,他堅持著,臉上一派正經。


    我想了想就說,“這麒麟挺戀家啊,升天還把洞打包帶走了。西漢麽,那時候這地歸屬哪個郡國?當時在位的是哪朝皇帝?縣令姓甚名誰?你看的縣誌上都有寫麽?”


    胖子呆了一下,他低下頭扳著指頭算,過了一會惱羞成怒道,“我怎麽知道,老子本來就是道聽途說的,跟你顯擺一迴,你不老實聽著,哪來這麽多問題。”


    原來撿的社牛小導遊的,我睡著了,所以錯過了。


    “是是是,好精彩哦。”


    就知道他在現學現賣,還提前做功課,我信你個大頭鬼,轉過身去翻了個白眼。


    跟胖子說話一時沒注意,悶油瓶去哪兒了,怎麽不見人影了。


    胖子戳戳我肩膀,“臥槽臥槽,真麒麟戲水,你快看快看啊。”


    沒完了還,我懶得理他,站起來往密林中張望,找悶油瓶的身影。


    胖子急了,“媽的,非讓我直說,小哥洗澡呢!你不快看他可洗完了。”


    哪呢哪呢,這人怎麽剛出門就洗澡,昨晚不是洗過,怎麽進山了潔癖還加重了?


    我迴頭順著胖子的手勢看過去,發現還真是悶油瓶,他正站在瀑布上麵的岩石上,裸著上身,麒麟紋身也出來了,正對著我們招手。


    他在示意我們過去。我揮了揮手表示收到,心說他是什麽時候到上麵去的?


    我和胖子從旁邊山坡上手腳並用的爬上去,悶油瓶已經把外套穿好了,兩隻袖子都是濕的,看來他已經洗完澡還順便洗了衣服,袖子上沾泥了麽,野外沒有必要這麽愛幹淨,我和胖子身上也都是泥點,連擦都懶得擦。


    愛幹淨這是有餘力的人才會計較的事,像我和胖子這種心有餘而力不足的人能勉強跟上隊伍就不錯了。


    胖子低聲問我,“瓶崽大了知道害羞了,洗澡還要背著我們?我有點傷心,他青春期了。”


    我拍了他一下,別胡說八道了,小哥害羞個毛,在雨村還經常光膀子呢,他青春期估計都過去一百年了。就走上前問他怎麽了。


    悶油瓶指了指溪流岸邊的亂石縫裏,那裏用樹枝插住了一條巨大的白蛇,幾乎有一米半長,小兒手臂粗細。胖子蹲下戳了戳,蛇身還在不斷翻滾,看來這家夥沒事,生命力可真夠頑強。


    剛才可能悶油瓶在水裏發現了這條白蛇,順手用樹枝釘住了。應該也沒想要它性命,那樹枝釘的位置是在尾巴往上,嗯,看上去可能蛇腰子廢了。


    “嗬,小哥把白娘子插這了?許仙要哭了。”


    “滾,別拿小哥開玩笑,再說這也不是蛇。”


    我仔細看了幾眼,確定不是蛇,倒有幾分像是鱔魚,跟之前在福建山澗亂石堆裏常見到的溪滑有幾分相似。溪滑是一種鰻鱺,食性很雜,蟲魚蝦蟹鮮筍青草什麽都吃,離水幾日不死。那玩意兒可是膽固醇大戶,我們三個是從來不碰的,捉到也會放生,不過當地人很喜歡,這些年野外也越來越少見,得往深山溪澗去尋了。


    胖子一驚,他也發現了,“臥槽,這是,溪滑?這玩意兒能長這麽大?這他媽要成精了吧?燉完一頓吃,膽固醇不得飆成法拉利啊,還得是高速上跑最快的那輛。”


    “高速上跑最快的不是法拉利,是別克gl8。”


    我看得直皺眉,這個看起來跟福建的溪滑還是有些不同的,主要溪滑體型沒這麽大,而且也沒這麽白,難道是四川地氣靈麽,養的魚都細皮白肉,福建海風大,把溪滑皮都吹糙了,想著我忍不住摸了把自己的臉。


    “這是白鱔。”


    悶油瓶站在旁邊,看我們倆都不怎麽靠譜的樣子,又接著說,“吃腐肉的。”


    剛說完胖子就噦了一聲,我這才看見白鱔在淺水裏吐了,吐出來兩根沒有消化的手指骨,連皮帶肉,上麵都是腐蝕的黃色粘液,被水衝著打轉,一股臭味隱隱傳過來。


    胖子捏著鼻子站起來,“小哥把白娘子打吐了,白娘子把許仙吐出來了,小哥就是替天行道收拾惡妖的法海,這才是白蛇傳的正確版本。”


    我皺起眉頭,這東西還吃人?我一下想起半天不見的張金錢,我左右四顧,沒有見到他的人影,“我靠,它,它不會把張金錢吃了吧?”


    不至於吧,導遊做久了張家人也會變廢柴嗎?


    他倆轉過頭來看我,胖子一臉驚詫,悶油瓶滿頭問號。


    胖子伸手打了下我的頭,“他媽傻逼啊,這人起碼死了一個月了,你在講聊齋嗎,我們跟鬼進的山啊?”


    我蹲下去看了看,手指血肉已經腐化,幾乎露出白骨,關節韌帶變成棉絮一樣的東西,人在水中腐爛的速度比完全暴露在空氣中要慢一倍,如果屍體沉入水中的話,至少要幾個星期才可能變成這樣。


    “哦,不是他就好,不過可能更不好了。”


    我看了眼溪流一路蜿蜒深入山林深處,在上遊某個地方可能有具腐屍,這白鱔是吃飽了遊下來消食的。


    我眼前浮起一幅畫麵,悶油瓶正在這溪邊石上準備擦身,忽然這白鱔從水裏冒出來,一眼看上去還挺唬人,一下把麒麟紋身都炸出來了。


    不過白鱔實際戰力麽就是個渣渣,直接被悶油瓶打淺水亂石裏去了,然後他撿來根樹枝,順手插在它腰子上,其實它應該不吃活人,竟然昏了頭還敢惹悶油瓶,是想被油燜麽。


    “我說你罵就罵吧,怎麽還動手打人呢,信不信我立馬躺一個,看你服不服。不就是看錯了嘛。張金錢還沒說話,你急什麽。”


    “你快閉嘴吧,你躺了我肯定扶扶扶,我扶著你上山下海去。”


    胖子努嘴衝我做了個眼色,我迴頭就看見探路迴來的張金錢正捧了把紅果子,有些局促的站在不遠處石頭上,我們說的話他肯定都聽到了。


    胖子若無其事的笑起來,走過去看了看他手裏。


    “這是什麽?”


    張金錢說,“刺泡兒,現在山裏熟的不多,就找到這些,給族長...和你們嚐嚐,到了五月漫山遍野就都熟了。”


    這玩意兒也叫刺梅吧,我們湖南老家山上也有。話說他很閑麽,去探個路還要摘野果子,迴來獻寶一樣給他們族長嚐鮮,挺會做人啊,張海客是不是給他突擊培訓過什麽叫人情世故了。


    胖子是北方人,他抓了幾個在溪水裏衝了衝就扔進嘴裏,快得我都來不及出聲阻止。


    “酸酸甜甜的倒挺好吃。”


    他咂摸下嘴,意猶未盡的樣子,看來他現在已經不撐了,伸手跟張金錢接過大半,走過來想要遞給我一些,悶油瓶悄悄的捏了我後腰一下,什麽意思,是不讓我吃麽,我搖搖頭表示不感興趣。


    胖子悻悻然收迴手,轉頭看到水裏那條還在糾結翻騰的白鱔,倒是沒有再洗,直接一把一把往嘴裏放。


    “...不幹不淨吃了沒病,沒有化肥沒有農藥,純天然綠色無添加,就是最好的。啊,酸...”


    張金錢一直熱切的看著悶油瓶,悶油瓶淡淡看迴去,他立即伸手指了一個方向,“族長,那邊。”


    我都看笑了,這人還真是一條合格的大金毛,特別狗腿。


    悶油瓶點點頭,伸手拍了拍胖子的肩膀,“別吃了,起霧了,先趕路。”


    不催還好,一催胖子直接把所有的果兒都放嘴裏,來了個囫圇吞梅。現在的刺梅熟的沒那麽好,應該酸大於甜,一時他臉皮都皺起來了。


    悶油瓶一臉無奈的看他,伸手把插住白鱔的樹枝拔出來,我才發現插進水裏足足有半米,這一下得多疼,我都替白鱔感到委屈。


    悶油瓶走到前頭去了,胖子走在最後,他使了個眼色,低聲對我說了句,“小哥身上有血腥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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