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瑤光救下那群百姓之後,追著逃竄的邪靈,一路追到振州向西三百裏外的一處廢墟之中。


    一進入其中,便是一股陰濕邪風撲麵而來,吹得她青絲飄揚而起,雪顏上仿佛蒙上一層水汽。


    隻聽得腦後有動靜,杜瑤光抬手一劍,劍氣攜雷霆之勢破開一團紫色霧氣。


    那是破風聲,還是邪靈的叫聲?


    周圍霧氣愈濃,又響起了有規律的滴答聲。


    像水滴撞上山石,又像是某種昆蟲的鳴叫,杜瑤光增強自己五感,聽力視力遠超任何修士數十倍。


    破舊的靈擺,被機關術的齒輪驅使著,在杜瑤光眼前有規律地擺動著。


    看得久了,她竟泛起一陣困意。


    空氣中有曼陀羅花的氣味,尋常人隻需攝入少許就能昏迷。


    水滴,靈擺,曼陀羅花……


    杜瑤光抬頭透過霧氣,看到了毀了一般的門牌上,刻著一隻渾圓的眼睛,一隻隻是盯著看就會讓人著魔的魔眼。


    下九流魔宗,魘行宗。


    此等由毫無九黎血脈的惡徒,自行結成的魔宗,被薑焱淩在魔道中分為上不得台麵的下九流。


    既無血脈加持,又無正宗功法,隻能做一些小偷小摸的勾當。


    而這魘行宗門人更是,擅長催眠控夢之術,以夢行謀財害命之舉,至於在夢外的現實中,從不拋頭露麵,是魔道中最為見不得人的一群猥瑣小人。


    本以為隻是邪靈,竟然還有魔宗勾搭其中。


    杜瑤光冷哼一聲,一道天雷劈下,渾身蕩開氣浪,將濃霧幾乎驅散,露出廢墟的真容。


    每一麵斷裂的牆壁上,幾乎都刻著魘行宗的標誌,也就是那隻魔眼。


    “世人常言,魘行宗各個都是無膽鼠輩,隻敢夢中害人,如今看來,傳言不假。”杜瑤光冷笑著,高聲嘲諷。“被打到家門口了,仍要做縮頭烏龜。”


    仙道之中,修士極注重修心,魘行宗的催眠之術,隻能蠱惑凡人,連門派中的入門弟子都不能穩定拿下。


    更何況是杜瑤光這種修為資質,意誌如鐵石,完全無法入侵。


    “杜瑤光,你沒有害怕的事嗎?”一個虛無縹緲的聲音從四周傳來,杜瑤光聽不出方位。


    “問心無愧,為何要懼?”杜瑤光反問,隨手揮出一道劍氣,卻是打了空,隻劈碎一麵殘壁。


    此處氣機太亂,應是邪靈手筆,杜瑤光不知道邪靈和魔宗是如何狼狽為奸的。


    “是啊,畢竟你沒看見,那個小家夥在死水之中掙紮的模樣,嗬嗬嗬嗬嗬。”


    此話一出,杜瑤光的太陽穴突然一疼,她低唿了一聲,捂著頭,腦海中閃現出那個少年垂死掙紮的畫麵。


    這個畫麵未曾發生過,而是對方強行植入給她的。


    對方居然找到了她意誌的裂隙,強行入侵了一瞬。


    “找死——!”杜瑤光怒喝一聲,劍氣向四周蕩開,殘垣斷壁,和黑紫濃霧,在這一瞬全都灰飛煙滅了。


    隻是那狡猾的聲音,還在傳入她的耳朵:“我就說嘛,天下仙道皆浩然正氣,但又有幾人能真正問心無愧呢?哈哈哈——”


    “人心之念,會成為我們最好的養分,杜瑤光,你等著瞧吧。”


    一陣怪笑,那聲音漸漸遠去,陽光重又照進這片廢墟。


    ……


    杜瑤光迴到振州客棧中時已是傍晚,薑焱淩閑來無事,坐在窗邊發呆,結果白天那一幕,街上的人變少了很多。


    那驚人的巨浪引起不小恐慌,但所幸薑焱淩出手及時,沒有在城中造成任何損失,百姓們都說是南海海神發怒了,全都去神廟上供去了,所以大街上才這麽冷清。


    兩人的默契很足,一見到對方,沉著的臉和擰著的眉頭全都消失了,換上微笑,走向對方。


    薑焱淩將杜瑤光橫抱起來,坐到床上,將她鞋子脫下,手指在她光滑的腳背和小腿之間來迴摩挲。


    這個色夫君,越來越不隱藏自己的心思了,杜瑤光這麽想著,靠在了他肩上。


    “遇到麻煩了麽?”薑焱淩問。


    他並不在意杜瑤光追查到了什麽線索,而是擔心她有沒有遇到麻煩,受沒受傷,雖然他的娘子已經不可能被凡間手段傷到了。


    “沒有,發現了魘行宗的蹤跡,他們奈何不了我,隻是被他們逃了。”杜瑤光小聲道,似有心事。


    “邪靈之事,你和我說過一些,邪靈和魘行宗,一個控夢,一個攻心,有相同之處,勾結起來倒也不奇怪,隻是不知道所為何事。”薑焱淩分析道。


    當年蜀山落下山體封堵濁氣,卻仍有泄露,濁氣與亡靈戾氣滋生邪靈,屢屢擾亂人間,卻也沒掀起過太大風浪,又因不易殺死,所以各派仙道也不曾大範圍清剿過邪靈。


    邪靈誕生二十年了,杜瑤光不該因此事擔憂,可她現在的樣子,分明有不小的心事。


    薑焱淩湊近自己娘子的容顏,道:“你好像有心事?受了什麽委屈,夫君去幫你擺平。”


    “倒也不算委屈。”杜瑤光歎氣道:“我和邪靈頭目交過手的事,我沒跟你提過。”


    邪靈頭目自稱邪仙,邪靈本身擁有集體意識,牽一發而全動,邪仙便是食物鏈頂端的號令者。


    那年邪仙率全部邪靈追殺那個名叫安寧的少年,杜瑤光當時修為不足以保他,便告訴他邪靈懼怕陽氣,東海極東之地的東極洲,金烏棲息之地,乃邪靈永遠不可能染指的地方。


    但是杜瑤光並沒有讓少年離開,鳳凰山至東極洲千萬裏遠,少年一人不可能抵達那裏。


    可她以雷劫擊退邪靈後,少年早已暗自離開了。


    “或許因為我告訴他,求人不如求己,也可能是他求我收他為徒的時候我拒絕了,導致他一時衝動,隻身前往東海。而我那次引雷之後也雙目失明,無法再運功了。”


    杜瑤光說起來的時候,心裏不是滋味兒。


    如果她那時沒有傷了根基,一定保得住這個少年,用不著他隻身犯險。


    “難道在幻境中,邪靈以那少年的消息,攻你心神?”薑焱淩問道。


    杜瑤光點了點頭,他真了解自己。


    “攻心之術便是如此,君子論跡不論心,世上不可能存在麵麵俱到,問心無愧之人,隻要意誌堅定,就能抵禦邪祟。”薑焱淩安慰她道。


    “你娘子意誌可堅定了。”杜瑤光突然抬頭,有些倔強地道。“上一次交手,邪靈也沒能困住我呢。”


    薑焱淩笑而不語,在她額頭輕吻。


    此事顯然對他娘子造成了困擾,那他可不能袖手旁觀。


    “我白日在外打聽,百姓們說巨浪自東北而來,像是東海蓬萊的方向,據此線索往下查,或許能查到邪靈的老巢。”薑焱淩道。


    東邊?杜瑤光聽到這裏,手腳有些冰涼,她給安寧指的方向就是東邊,東極洲,是在比蓬萊更東的海域上。


    難道那個少年在前往東極洲的路上被……


    杜瑤光身體抖了一下,不願再往下設想。


    “邪靈主攻心誌,而世間精神力最強的種族,正好是魚兄的海族,既如此,明日你我夫妻二人分頭探查,我去海族皇城,你去蓬萊,如何?”薑焱淩提議道。


    “嗯,好。”杜瑤光答應道,海族是知道薑焱淩還活著的消息的,並且彼此關係友好,蓬萊那邊,由她來交涉就好了。


    邪靈自東海而來,蓬萊說不定也有所察覺。


    “哎呀,對了。”薑焱淩眼睛一亮,杜瑤光看出他一副要使壞的表情。


    果然,他眯起眼審視自己娘子道:“那少年居然要拜你為師?我差點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多了個小師弟呢。”


    杜瑤光沒忍住,綻開笑顏,打了一下薑焱淩的胸膛。


    “哪有,我沒收,就算收了,按輩分你也是他師丈,你連小孩子的醋都吃啊?”


    薑焱淩不聽,歪頭作出傲嬌狀。


    “是嗎,可你長得這麽好看,萬一那少年碰巧又情竇初開,把你當成白月光了,那我可要……唔!”


    說了一半,便被杜瑤光用香唇把嘴堵上了。


    治他的小孩子脾氣就得用大人的辦法。


    杜瑤光把他死死按住,簡直一分都動不得,掠奪著他的氣味。


    “切,又是說不過就捂嘴。”薑焱淩被她強吻的時候,還不忘在她嘴裏嘀咕道。


    “閉嘴。”杜瑤光壓著他,雙頰緋紅。


    她不開心的時候,有壓力的時候,他總能為她開解。


    總能幫她,好好釋放壓力。


    “好好伺候本仙子。”杜瑤光素手捏訣,靈力褪去衣裳。


    清冷的仙子,顯出難得的嫵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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