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諸國之中,有一小國名曰樓蘭,在樓蘭國東北部有一茂密叢林,奇珍走獸隨處可見,參天巨樹盤根錯節,是個靈氣充沛之地。


    往往此間極易孕育誕生妖物,乃是吸食天地間靈氣自行修煉而成的獸族,並無善惡意識,憑著弱肉強食的獸族本能捕殺小獸與過往路人。


    這樣一塊適合妖族匿居修煉的寶地,十分容易吸引實力強大的妖獸部族在此盤踞。


    並且會征服此地原生的妖獸為其所用,從而形成一個數量龐大的妖族部落,由一個實力最強的大妖發號施令,其餘妖獸皆為部下。


    現下這片叢林便是妖氣橫生,連稍有修為的仙門弟子也不願在此地久留。


    在這片詭譎妖異的樹林裏,連花草樹木都有可能修煉成妖,說不定上一刻還靠在樹下小憩,便立馬被樹妖的枝幹捆住無法脫身了。


    現下,唐長老師徒五人便正要穿過這片叢林,除子漁外的三個弟子,都是妖族出身,且都曾是妖界中混的頗有名聲的妖。


    不過他們現在一心皈依佛門,路過此妖氣橫生之地,自是十分警惕,不敢離開唐長老和他的白馬分毫。


    在叢林往西幾裏之外,有一處白牆金頂的寺廟,寺廟鍍金的屋頂看上去像西域人層層堆疊的頭巾,立在一個小山頭上,在這山林中十分顯眼,也十分地令人感到意外。


    寺廟還有一個氣派但又帶點假冒意味的名字,叫“小天竺”,寺中盤坐著本該呆在天竺的千葉禪師,座下兩排分別是閉眼誦經的羅漢。


    那神聖莊嚴的禪師,細看之下也沒有什麽異常,唯獨他那兩道棕紅色的眉毛,讓人一眼望去覺得甚是妖異,和他平靜之下發出讓人不敢侵犯的威嚴的麵容有幾分的不協調。


    一名有著淡藍色皮膚,身著黑衣,頸上圍著紫色長巾的高挑女子一步步邁上潔白石料砌成的階梯。


    走進那泛出金光的大殿中,那莊嚴的金光似乎是從那些羅漢和盤坐在正中的禪師身上發出來的。


    她張目直視滿殿的金光,即便這金光看上去十分抵觸自己身上的黑暗。


    “女施主來我寺中,所為何事?”那禪師神色未變,聲音是從座下某個羅漢口中發出的。


    劍蘿冷笑一聲,高聲道:“九幽堡壘劍蘿,想與各位妖族大能們做個交易。”


    殿中有那一瞬間的沉靜,劍蘿感受到那些端坐的羅漢們身體難以按捺地抖動了一下,莊重嚴肅的氣氛,突然摻雜了些冷意。


    “大膽!佛門清淨之地,豈容你大放狂言!”


    “我等出家之人,從不與任何人交易,女施主請迴吧。”


    劍蘿聞言,冷哼一聲,拿出一枚刻著雙龍的黑色令牌,道:“都別裝了,諸位可還識得此物?”


    此話一出,連正襟危坐的禪師也睜開眼來看向劍蘿手中之物,神色驚變,隻見滿屋的大小神仙全都化作一團黑氣,湧到劍蘿麵前,一陣狂風刮起她的長巾和長發,卻也未能將她震懾退卻。


    一屋子的佛門羅漢,全都現出了他們妖族的真身。


    “雙-龍-焚-影!”為首的紅眉妖緩慢又鄭重地吐出這四個字,仿佛這令牌是能夠令他臣服的聖品。


    不得不說,他的紅眉放在他現在這張張揚邪獰的臉上,比剛才要匹配多了。


    “我等微末小妖,願為薑教主馬前卒!”


    劍蘿望著群妖們此刻謙虛收斂的神情,冷冷一笑。


    子空和子漁來到一棵粗壯巨樹之下,兩人分別背靠在樹上,用石子在頭頂劃過一條細線。


    子空用手指比劃了一下兩根細線之間的高度差距,笑道:“喲,小師弟,最近個子長得挺快,恐怕再過一月,就要比師兄我還要高大了。”


    自阿蘿酒館那一晚之後,子漁的心境發生了許多變化,少了很多單純的快樂,他的眼神也比之前要深邃,連笑容也不再似往常純粹了,有時像是悶悶不樂,又像是若有所思。


    也許是感受到了心境的變化,身體也跟著著急竄了一竄,努力向著成人的樣子長了一番,他從海族王宮裏穿出來的紅衣,現在褲腿和袖口已經變短了幾分。


    他們從進入叢林之後,便沒感覺到有太多濃重的妖氣,也許是他們正好走了一條沒有妖族群居的路線,漸漸的,子空等人也就沒有一開始那麽緊繃了。


    這時,他們突然迎麵撞見了一座白牆金頂的寺廟,百十來節的階梯之上,大殿的門扉上寫著金光閃閃的三個大字——小天竺。


    “天竺?莫非,這裏便是西天禪師的寺廟?!”唐長老大喜,急忙下馬禮拜。


    “誒!師父,這是小天竺,不是天竺。”子空攔了一下想要前往寺廟的唐長老,這一路太過平穩,生怕有詐。


    “既有天竺之名,必然和天竺的那位禪師有所淵源,即便是普通寺院,又豈有不拜之理,為師這便去上些香火。”


    這一路上,唐長老凡見佛寺必要進去拜上一拜,子空眼見是攔不住了,又怕寺中有詐,便緊緊跟了上去。


    “我海族中有一人,曾前往南疆的香格裏拉遊覽過,迴來後讚其風景宜人,八珍玉食,就在城中開了一家同名餐館,也是以‘小’字打頭,據我所知,用這種取名格式一般都是拙劣的冒牌貨。”


    子漁在一旁警示道,但耐不住唐長老見寺必拜的虔誠之心,一步步登上了寺院。


    來到殿門口,唐長老見其中金光萬丈,心中大喜,不顧徒弟幾個的勸阻便貿然入內,子空在門口時已聞見一絲妖氣,此時更加警惕地陪在師父身旁。


    初入大殿,金光灌頂,閃得眾人稍稍遮了下眼睛,唐長老望著兩側端莊盤坐的羅漢,以及大殿正中坐著的那位金光閃閃的大佛,激動地喜形於色,上前幾步便拜。


    “弟子三藏,見過禪師!”


    子漁和幾位師兄麵麵相覷,子空用眼神警告幾位師弟,這滿屋的神佛皆有詭異,不可掉以輕心。


    “本座攜天竺眾仙在此等候多時,爾等何故如此之慢?”那禪師裝作嚴肅地審問唐長老。


    “弟子路上遇險,耽誤了些時日,還望禪師莫怪!”唐長老神色更加謙卑,問道:“若此地並非天竺,那禪師為何在此等候弟子,可是有事要交代?還請明示弟子!”


    那金光圍繞的大佛深深吸了口氣道:“本座念你西行萬裏,路途勞苦,深受爾等虔誠之心感動,便免去爾等受後路風雨之苦難,特在此地等候,欲授予爾等我佛門真法。”


    唐長老聽得一陣恍惚,身子一震,猛然抬頭直視著禪師的麵容,嘴唇顫動,還未說出感謝之詞,便聽一羅漢高聲道:“爾等弟子,還不跪謝!”


    唐長老將佛衣衣擺往兩側一捋,便雙膝跪地準備接受佛經,可身後幾個徒弟卻不為所動,兩旁羅漢見狀,語氣中露著不滿,高聲道:“爾等弟子為何不跪!”


    長老往後一瞧,見四個弟子還站得筆直,急忙道:“子空!還不帶著你師弟們跪謝禪師!”


    “哼,我跪天跪地跪師父,就是不跪妖怪!”子空正色道。


    “子空!不得胡言!”


    子漁瞧見那禪師身邊有一藏在黑暗中的身影,身材高挑,未在金光之中顯露出真容,子漁隱約瞧見了她紫色的靴子,大腿上的綁帶和刀鞘,以及她頸上係著的,飄揚的紫色長巾。


    子漁心髒驟停,他還以為自己看走眼了,這等熟悉的身影,怎麽會就這麽巧的出現在此處呢?


    他按下這微不可察的心痛,昂首高聲道:“禪師念及我等辛勞,欲提前授予真經,弟子自是十分感激,隻是……”


    他目光看向那隱藏在金光之後的女子,道:“天竺眾佛乃是受世間萬民敬仰的大羅金仙,禪師身邊那位聖女為何躲躲藏藏?還請走出幕後,接受我等弟子的感恩朝拜。”


    紅眉怪斜目看向劍蘿,對方矛頭已然指向了她,那中原和尚雖然好騙,但是幾個徒弟卻是一個比一個要警惕,其中三個徒弟身上的妖氣一點也不遜於自己。


    而剛才開口那個紅衣少年,竟是如此精明,一眼便識破了用法術藏匿身形的劍蘿。


    “我等微末小妖,願為劍蘿姑娘馬前卒……”


    話音剛落,身後的殿門突然重重關上了,兩旁冒著金光的羅漢們突然黑氣湧動,變成了一個個猙獰的妖物,拿著兵器朝師徒幾人撲來。


    殿中一下沒了光源,一片黑暗之中,到處是混亂之聲,子漁一眼看見那一抹攜著紫光的纖細身影,朝著自己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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