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原如雪,唿嘯的北風扯著人們身上凍的發紫的皮肉,大批身穿胄甲的犬戎人高舉著火把穿梭在高原,滾滾如悶雷的聲音好似在地皮底下鑽入他們的耳膜。


    蘇錦坐在馬車裏,被犬戎人一路追擊逃命,看著一批又一批的將士們迴去斷後,唰的一下放下車簾,這裏距離朔北還有百裏之遠,趕不迴去了。


    “犬戎人為什麽會來追擊我們?”


    楚青越虛弱的靠在車壁旁,蒼白的臉色沒有絲毫的血色,聽到她的話,吃力的睜開眼。


    “應該是得知你在北疆的消息了。”


    邊關傳來犬戎急報,東陵寒帶著大批的將士離開,他們迴朔北的路上就遭到犬戎人的追殺,事情怎麽會這麽巧合。


    不詳的預感在心頭盤旋,蘇錦腦子裏快速轉著。


    東陵璟來了朔尾關,東陵寒次日就離開了軍營趕往幾百裏外的邊關,這中間會不會有什麽聯係,東陵寒是不是想要聯合犬戎人一舉殺了東陵璟?


    那犬戎人怎麽會來追殺他們?是不是犬戎內部派係林立,其他的人馬得知了消息,想要拿下他們---


    “阿錦,別怕。”


    溫和的聲音徐徐的傳來,蘇錦思緒迴溯,看他麵色慘白的厲害,忙給他倒水。


    “師傅的龍鱗果應該送到城內了,可以暫時壓製住毒,如果六爺找到了玄冰花,我馬上研製解藥。”


    他看著她的臉孔,虛弱的笑了笑,“好。”


    風雪在荒野裏嘶吼,遮住了頭頂的月亮,高空的夜梟在猙獰的嚎叫,四周白茫茫的連東南西北都分辨不清楚。


    秦洛駕著馬車,聽到裏頭的聲音,迴道,“天亮應該能到。”


    來不及了,蘇錦聽著震耳欲聾的馬蹄聲遠遠的傳來,當即要下馬車,楚青越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唿吸艱澀,“你要幹什麽?”


    “我去把敵人引開---”


    “那怎麽能行?”綠蕪騰的一下抓住她,“小姐,你一個人怎麽可能打得過那麽多人?”


    “他們的目標是我,你們盡快迴朔北,我騎馬騎得快,坐著馬車很快就會被追上。”


    蘇錦說著握住了綠蕪的手,看向沒說話的人,“行知,帶她去朔北,保護好她。”


    楚青越沉默了一會兒,“走西南方向。”


    “好。”


    “小姐---小姐---”綠蕪追趕著出了馬車,看到她騎馬離開,“小姐我跟你走,帶上我。”


    馬蹄震耳的聲音如狂風一樣迅速逼近,蘇錦駕的一聲衝向那片高聳的雪峰,寒風肆虐,模糊了她的背影。


    夜色漆黑,北疆的風雪像是撒了鹽水的刀刮著人們的臉龐,秦洛親耳聽到了主子的命令,駕著馬車的手微僵,籲的一聲停下。


    北疆三十六族占據著幾百萬裏的土地,常年來戰爭頻發,北疆王為了奪得中原,幾次南征,各個族群明爭暗鬥。


    蘇錦猜,犬戎一族應該是和東陵寒做了什麽交易,要知道朔北可是邊關第一重鎮,東北軍駐紮朔北,能在北疆內陸橫行,可想而知北疆各族內亂有多嚴重。


    越來越近的馬蹄聲像是從地底下鑽來,她厲喝一聲,騎著馬迅速走到雪原上,雪白的馬蹄印順著西南的方向不斷的延綿。


    勢如風暴的馬蹄聲漸行漸遠,不知過了多久,蘇錦迴頭看去,遠方的地平線上沒有任何的影子。


    霎那間,所有的念頭電光火石間從腦海裏穿過,她意識到了什麽,身形俱怔。


    她迅速調轉韁繩的方向,夾緊馬腹,駕的一聲,雪白的駿馬撒開了蹄子往迴狂奔。


    獵獵北風唿嘯四起,雪原上的影子包圍著馬車,已經看不清楚裏頭的動靜。


    鮮血染紅了戰場,血淋淋的屠殺讓風雪肆虐的大地布滿了斷臂殘肢,赤紅色的液體滲入土裏,像是開出了炫目妖豔的花。


    “楚青越!”


    淒厲的聲音從後方傳來,被包圍住的楚青越聽到了聲音,那雙沾滿血汙的眼皮吃力的抬起,西南一角出現了一個潰敗的口子,熟悉的女子身影像是不要命衝殺了進來。


    他握著刀的手收緊,擦去嘴角流出的黑血,從屍體堆積成小山的原野裏的站了起來。


    “綠蕪呢?”


    “走了。”


    蘇錦一刀刺穿衝上來犬戎人的喉管,看他麵色發黑,知道是毒素蔓延了開來,頓時雙眼發紅。


    “你是不是瘋了,你根本不能運功。”


    震耳欲聾的殺聲慘叫聲響起,護著楚青越的暗衛死傷無數,淩厲的刀光劈頭而來,蘇錦根本來不及多說,迅速揮刀砍去,拽著男人的手往後撤。


    楚青越被貶到幽州前也是常年在戰場上,南家軍在他的帶領下創下不世之功,在中了毒的情況下,連走路都苦難,卻可以殺了這麽多的犬戎人。


    看著一地犬戎人的屍體,她咽了咽口水,聲音艱澀,“你先走,我斷後。”


    楚青越沒有說話,刀鋒猶如電閃雷鳴,眼前白光閃過,伏擊上來的犬戎人脖子瞬間飛上半空,鮮血四濺。


    蘇錦看他撐不住的拄刀站立,嘴裏不停的溢著黑血,迅速給他喂下藥丸,替他擋住砍過來的敵人。


    知道他是為了攔住敵人給她爭取離開的時間,可這樣的恩情她如何償還得了。


    “就是這個女人,跟畫像上長得一模一樣。”騎著馬在外圍圈的犬戎將領認出了來人,粗聲,“我們一起上,把她抓迴去立功。”


    衝鋒的號角快要淹沒在馬蹄的喧囂聲中,一波又一波的人衝殺了上來,楚青越身中好幾刀,毒發的痛苦讓他快要提不起刀。


    蘇錦知道再這樣下去,他會立馬毒發身亡,可包圍上來的人太多了,她根本衝不出去,肩膀上也不慎中了一刀。


    淒厲的風聲唿嘯在耳畔,楚青越撲哧嘴裏吐出了血,青筋暴起的手指扣住她,“走---你走---”


    身子猛地被甩了出去,虛弱的聲音明明那麽低,卻像是震耳欲聾一樣刺穿她的心髒。


    蘇錦通紅了眼,不肯騎馬離開,她知道她一個人拚死可以衝出包圍圈,但她不能眼睜睜看著楚青越因她而死,她欠他的夠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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