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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老爺麵色陰沉的坐在書房中,旁邊站著周府的管家富祿。


    富祿是富春的親爹,年逾五旬,留著山羊胡子,眼睛中透著精明,除了給周老爺偶爾添茶水之外,一言不發。


    富春帶著紫蘇和胖嬸進入書房,在富祿耳邊一陣低語,把所見所聞告訴他爹,富祿又一字不漏的告訴周老爺。


    周老爺指派富春先出去,“有你爹在,你先去迴去伺候三少爺。”


    富春出去關緊書房的門,周老爺的眼神不斷在胖嬸和紫蘇的臉上掃過,房間中頓時陷入死一樣的安靜。


    紫蘇此刻心中十分的緊張和不安,她不能讓周老爺看出來半分,努力的凝住心神,裝出一副被周老爺眼神壓迫中的自然慌亂狀態,眼睛中透出不知所措的天真和擔心,還刻意和周老爺的目光相撞幾次,故意露出一副怯生生,欲言又止又害怕不敢說話的姿態。


    慢慢周老爺的目光完全轉移到胖嬸身上。


    方才,富春在暗房說的話,讓胖嬸一直惴惴不安。現在,周老爺的目光逼的她不敢抬頭,心中越發的慌亂,肥胖的指頭微微的顫抖,而且越來越厲害。


    許久,周老爺才淡淡問道:“一把年紀,居然連一個丫頭的定力都不如,莫非你真的心中有愧不成。”


    胖嬸趕緊俯下身子,爬在地上,“老爺,老婆子對老爺忠心耿耿,從無二心。”


    “你來府裏多少年了?”


    “老婆子伺候老爺太太足足二十年了。”


    “二十年,你居然還沒有學會府裏的規矩!”


    “老婆子知罪,不該去三少爺的東廂房後麵。”


    “不該去,你也去了!你難道忘了你的男人是怎麽死的嗎?”


    胖嬸頓時麵如死灰,額頭滲出豆子大小的汗珠子。


    紫蘇在一片低頭垂目,暗暗嗤鼻,這胖嬸在外人麵前張牙舞爪的,不過是個中幹外強的家夥。不過,周老爺此刻為何提到她男人,讓紫蘇多了幾分好奇。


    周老爺看了富祿一眼,“這老婆子年紀大了,記性似乎不太好了,你告訴她一遍,她男人是怎麽死的。”


    富祿看了紫蘇一眼,有點為難的樣子,“這丫頭……”


    “無妨,今日不管什麽結果,這丫頭都留不得,她多知道一點也關係。我讓你講,也是提醒你,你是怎麽當上周府的管家的?這輩子要怎麽做,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這話裏的意思很明確,怕是不論什麽樣的結果,紫蘇都難逃一死。


    同時周老爺也是警告富祿,今日周清明嵌符,富祿和富春都在場,這件事隻能攔在肚子裏麵。


    富祿臉上的皺紋微微跳動了一下,隨即恢複了常態,衝著胖嬸緩緩而言。


    “二十年前,若不是你男人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他今日就是我周府的管家。當年,你男人仗著老爺信任,把周府的秘密說漏嘴,這才讓老爺活活打死,那些聽到周府秘密的人也全部被殺死。隻因為當時你迴了娘家,又是太太的陪嫁丫頭,太太為你求情,老爺才饒過你一次,讓你繼續在府裏當差……”


    周老爺接過話,“這些年你倒是很踏實,為了大少爺的心病,也是盡了心,給他找了那麽多他喜歡的女人。除了富祿之外,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所以,富祿和富春在老三房中無暇抽身,我才讓你在在外巡邏,你卻做出來偷窺府中秘密的事情來!”


    胖嬸把腦袋重重的磕在地上,“老爺,有我男人的教訓,老婆子一萬字膽子也不敢有偷窺之心,隻是聽到了東廂房那邊有動靜,我才過去看看,結果發現了《金陵日報》那個記者,他才把我打暈到在地上的。”


    周老爺半睜著眼睛,“二十年,你一直未嫁,是否心裏懷念你的男人,也痛恨我對他下了殺手?你也一直想知道我周府的秘密是什麽,想知道你男人到底是知道了什麽才被我打死,所以二十年後,你依仗我對你和太太對你的信任,來偷窺我周家的秘密,然後故意的傳播出去,是想為你的男人報仇嗎?”


    “老爺,老婆子冤枉,老婆子從來沒有這份心思。除了老爺太太,我心裏在沒有別的人。”胖嬸如泣如訴,言語真摯,不像說謊的樣子。


    周老爺道:“那個被抓起的《金陵日報》的記者顧君宜並不是這樣說的。他說是你舉著燈籠,爬在香樟樹上向老三的房中偷看,他心生好奇,才過去看個究竟,被你發覺以後,才打暈了你。”


    胖嬸提到《金陵日報》的記者,紫蘇就心中不解,此刻周老爺叫出來顧君宜的性命,顧君宜果真被周老爺給抓起來了!


    按照昨天晚上的情況,顧君宜非要帶她離開周府,現在顧君宜才被周老爺抓到,紫蘇的心裏有些許的愧疚,可能是她連累了顧君宜。


    顧君宜能把事情黑白顛倒引向胖嬸,讓周老爺疑心一個多年的忠仆人,也實屬不易,顧君宜有多聰明紫蘇不知道,更想不明白顧君宜到底對周老爺說了什麽才有如此的效果。


    胖嬸的話傳入紫蘇的耳中,打亂了她的思緒。


    “天地良心,老婆子絕對做不出來這樣的事情。”


    “我派人去看過東廂房後麵香樟樹上麵的腳印,完全就是女人的腳印,不是你還能是誰?”


    胖嬸直起身子,指著紫蘇喊道:“是她!是她!就是她!我雖然年老昏花,可是我記得那個記者的身形,那記者打暈我的時候,我隱約聽到他喊這個丫頭從樹上下來的聲音。”


    富祿接了一句,“老爺,胖嬸的話沒錯,當時在她暈倒的地方,有一個青瓷碗裝著的燕窩,根據宋姨太的交代,紫蘇就是端著這碗燕窩去找老爺的,翠芝也能證明了紫蘇端著這碗燕窩去找過老爺。紫蘇沒有去過三少爺的東廂房,那碗燕窩為何會出現在牆角?”


    富祿的話明顯偏向胖嬸。


    紫蘇想要辯解,一時間找不到借口,目前胖嬸指認她,她也不能沒有迴應,隻好裝作很茫然很懵懂的看著胖嬸。


    她已知顧君宜被周老爺抓起來,而且問出的口供完全是在誣陷胖嬸。


    雖然周老爺剛才的話裏有對她痛下殺手的意思,但是隻要沒有死,就會有機會翻身。顧君宜舍身為了救她,她不能對不住顧君宜的這番引導。


    她此刻還不知道顧君宜到底說過什麽其他的話,但是她大概能理解顧君宜的意思,借著胖嬸發揮,盡量把罪責推到胖嬸身上。


    可是,顧君宜留給她的字條,四月十七是什麽意思,她還不明白。


    周老爺盯著紫蘇,“你沒有要說的嗎?”


    紫蘇搖頭,順著顧君宜的意思,把話題引到胖嬸身上,“我不知道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麽事兒,我醒來就在暗房中,我也不知為何,一大早胖嬸就拿著木棍把我往死裏打。”


    “富春剛告訴我,是她公報私仇。我問你,你和顧君宜認識嗎?”


    “認識。”


    現在到了這個節骨眼,紫蘇不得不承認她和顧君宜相識。


    “顧君宜說,他來周府是和你約會的?”


    紫蘇聽此言不由得一愣,顧君宜怎麽能這樣說?


    她是個黃花大姑娘,大晚上和外麵的男人幽會,怎麽說都是汙了她的名聲。


    顧君宜那麽喜歡紫蘇,他怎麽會說這樣的話來玷汙愛人的名譽?


    紫蘇心底有一種莫名的信任,十分篤定的相信顧君宜不會讓她名聲受汙染的。


    “老爺,奴婢自小跟著宋姨太,伺候五少爺,他們對奴婢特別好,像家人一樣對奴婢,奴婢這輩子都無以為報,又怎麽會和顧君宜在府中約會?我這樣做不是害了宋姨太和五少爺的名聲?沒有了宋姨太和五少爺的嗬護,奴婢在周府就沒有容身之地了。”


    周老爺又問:“你話中的意思是你在府外和《金陵日報》的顧君宜約會了?”


    《金陵日報》這四個字周老爺發出的語氣格外的用力。


    紫蘇聽顧君宜說過,《金陵日報》是巡撫蕭鳳舉用來對付四大家族的其他三家的“武器”。


    周老爺這話的意思很明顯,疑心她向顧君宜透露周府的一些事情,好讓顧君宜寫在報紙上麵,詆毀周府,讓蕭鳳舉得到益處。


    “老爺,奴婢現在也不清楚以前和顧君宜是什麽關係。自從上次奴婢被胖嬸差點打死,奴婢以前的記憶都消失了。前幾天,奴婢去外麵給宋姨太買藥材,遇到這個顧君宜,他一直跟著奴婢,說和我認識,一味的糾纏我,奴婢心裏十分惱他,一直不曾理他。”


    周老爺沉默不語,書房中的空氣似乎凝固了一般,紫蘇從周老爺的臉上看不到任何的表情,她不知道這番話在周老爺眼中有幾分的信任。


    富祿輕聲說道:“前幾天府裏紛紛傳聞紫蘇死而複生,富春也告訴過我她失去了記憶,連名字都不記得了。我問過碧草蘭茵,以及宋姨太,他們都可以證明紫蘇確實忘記過去的很多事情。那天紫蘇出去給宋姨太買藥材,遇到牙婆母子為難的時候,顧君宜當時並不在紫蘇身邊,是後來才出現的。按照顧君宜的說法,他和紫蘇認識的很早,紫蘇也不曾透露過周府的任何消息,他也沒有在《金陵日報》寫過任何關於周府的報道,這點我查過資料,顧君宜所言屬實。”


    剛剛還偏向胖嬸的富祿居然又偏向紫蘇和顧君宜。這讓紫蘇不能理解周府的管家的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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