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天。


    說是一個地方,不如說是一個地方的環境。


    上古道門真人修煉之時常常會找一處氣氛安逸,靈氣法意充沛的地方作為自己的道場,為的就是模仿,或者無限接近天地初開的那種環境,為自己的修行營造一個與外界隔絕的氛圍。


    這樣的地方被稱作洞天福地。


    而寧舒所處的這片天地已經趨近於一種末法時代,並不是說無法修行,而是修行的環境較之於古書中的記載發生了很多改變,尤其是在天庭消失後的千年來更是明顯,但在近百年又有諸多變數存在。


    但洞天福地這樣的地方卻少之又少,並沒有隨變數而增多。


    昆侖仙宮以及山脈中的諸多門派算是洞天福地,天下名山大川中也都有,傳說中海上的仙島也是如此,但早已被人所染指,成為立教開派之所,那種天然無主的洞天早已不可尋。


    而聖湖漩渦中的這個空間,法意之充沛,環境之寧靜,很顯然是一個修行的好地方。


    許緣心攙扶著寧舒站起來,目光向周圍望去,大大小小,奇形怪狀的石頭林立在地麵上,頭頂上,而若有若無的風雨聲一直未曾停歇。


    二人彼此對視了一眼,看出了對方眼中相同的疑惑。


    這樣一處洞穴中,怎麽會有雨聲?


    許緣心將地上的長劍放迴寧舒腰間的劍鞘中,然後拿著五十弦思考了一下,手中掐了一道指訣,五十弦紫光一閃化為巴掌大小,如同壓衣的劍型玉佩。


    寧舒看著這禦劍手法,不由得暗自讚歎,心想不愧是仙宮出來的修士,雖然看上去不太擅長打架,但所涉獵的法術之多,天資之聰慧,當真令人驚訝。


    許緣心感受到了身邊少年羨慕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小聲說道:“先前見你的禦劍之法,又被你指點了一些劍訣,所以我剛才在你昏迷時候稍微推演了一下,還好不是很複雜,所以就學會了。”


    然後她像是怕寧舒生氣一樣,接著說道:“作為補償,你想學什麽,我可以教給你。”


    禮尚往來。


    這是許緣心讀了很多書之後很喜歡的一個道理。


    就好像她知道要讓寧舒幫她尋到這個傳承,首先就得拿出足夠的誠意來,所以她將完整的元神之法直接扔給了寧舒。


    寧舒聞言一怔,心想這仙宮少女真是不見外,哪有拿著自家的東西拚命往外送的,若是讓她知道自己是太府後山的弟子,不知道會不會後悔。


    不過,看少女的樣子,估計有可能並不關心道門和神朝的關係。


    他擺了擺手說道:“《劍經》中的禦劍法門本就不是什麽稀奇的法術,我那劍訣也不是什麽不傳之秘,再說了,我們得互相扶持才能走下去,所以不必見外。”


    “嗯!”


    許緣心捋了一下垂在耳邊的長發,輕輕點了點頭應道。


    她自昆侖而下,一是要磨礪自己,二是準備看看外麵的風景,三是想見一見那個傳說中太府的祭酒三弟子寧舒,看看這個所謂是道門對家的神朝太府弟子為何能寫出那樣的詞句。


    但她沒想到的是,此行遇到的第一個結伴而行的正是一個神朝少年,而這個少年並不像道門口耳相傳的神朝修士那樣可惡,修為雖然不是很高,但反而有一種特別的氣質在裏麵。


    寧舒看著麵前這片被水光,鍾乳石映的霞光流轉的洞穴,眼中紫氣彌漫,想要尋到一條道路。


    但無論他如何努力,這片洞天中仿佛有一種特別的東西阻擋住了他的感知天地。


    尤其是那似有似無的雨聲,不僅在他的耳中響起,也在他的感知天地中迴響著,導致他的感知天地像是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霧氣,感應能力降到了最低,即便是引以為傲,能看穿破虛妄的紫眸,也失去了作用。


    這裏究竟是何處?是聖湖之下,還是其餘的什麽地方,又或是不存在於天地中的奇異空間?


    這些都無法判斷。


    許緣心抬起手,光華流轉間,麵前泛起一團水波一樣的東西。


    波光瀲灩,這處洞穴中的每一個角落都出現在麵前。


    很清楚,比用肉眼看還要細致上許多。


    在水波中,不遠處兩道拔地而起的石柱中間有一道門。


    而這片洞天的周圍都是水,寧舒這才明白,原來二人真的是在聖湖的湖底。


    腳下踩著土地,頭頂也是岩層,若這裏是在湖底的話,那麽應該是很深的位置了。


    能從湖麵上的險境逃到湖底,可以說這是唯一且最安全的選擇,雖然二人都沒有收到很嚴重的損傷,但能有喘息休息的機會還是很重要的,因為誰也不知道那靈感大王會不會也一同進入這聖湖洞天之中。


    既然兩根石柱間有一道門,那麽應該就是通往傳承的通道。


    “這是什麽法術?”寧舒調整了一下狀態,好奇的看著麵前凝結在虛空的水波。


    他覺得這是一個很有趣的法術,就像一麵鏡子一樣可以照見許多東西,若是用好了的話,天下何處不可見得?


    許緣心聽到少年的詢問,小聲說道:“想學的話,我們出去後我教給你啊。”


    說完後她突然一頓,看了一眼手中的紫色小劍,又看了看寧舒,想起一年前自己曾在玉虛宮中借此法術看到九天上的那一幕,二者之間何其相似。


    同樣的劍意。


    斬向九天。


    可她並不能確定這就是同一人所為,天下用劍人何其多,身邊少年隻有望生境修為,哪裏能向九天揮劍?


    想到這,許緣心搖了搖頭,加快了步子跟上已經向石柱走去的少年。


    石柱間本來沒有任何東西,隻是在許緣心法術照射下才發現有一道隱形的門。


    很有趣。


    寧舒看著兩道石柱後的那麵牆壁,轉過頭好奇的問道:“你小時候有沒有聽過一個故事?”


    “什麽?”


    “故事是這樣的,小時候村裏麵有一個給地主家放牛的孩子,平時吃不飽,睡不暖,還要被地主克扣銀兩。”


    “這孩子平時沒什麽愛好,但就是喜歡畫畫,放牛的時候他就經常拿根樹枝在地上各種畫,而且畫的特別好,栩栩如生......”


    “那他一定很有天賦!”許緣心點了點頭,示意寧舒繼續講。


    “有一天夜裏,因為地主對他不好,所以被褥什麽的都很冰涼,導致他沒睡好,夢裏就夢見了一個仙人,那個仙人給了他一支筆,醒來後他就發現身邊真的有一支筆。”


    “然後呢?”


    許緣心小時候一個人住,並沒有聽過這樣的民間小故事,那些書本裏的記載都太正經了,絲毫沒有吸引人的點,她很樂意有人可以給她講一些有趣的故事。


    “那孩子醒來後拿著筆非常開心,因為身子冷,所以他給自己畫了一床被子,沒想到被子真的出現了,然後他又給自己畫了一隻燒雞,燒雞也真的出現了。”


    “他發現自己畫什麽,什麽就能變成真的,為了報複壓榨他的地主,他將羊圈牛圈裏的牛羊都放跑了,後來地主一生氣將他抓了迴去,夥同官府把這孩子關進了天牢。”


    “天牢裏都是些蒙冤入獄的百姓,孩子為了解救他們,在牢中的牆上畫了一道門,帶領所有人走向了自由。”


    聽到寧舒停下來後,許緣心疑惑的問道:“然後呢?”


    寧舒一愣,很明顯沒有想到少女會對這個故事的結尾感興趣,因為連他自己都嫌棄自己講故事的水平。


    這個故事是袁有桃講他自己稀裏糊塗踏上修行時附帶的佐證,而寧舒的本意是想說,麵前這道看不見的門與故事裏那道用筆畫出的門有異曲同工之妙。


    看著少女滿是好奇的大眼睛,寧舒努力迴想了一下後說道:“故事的最後是,地主夥同官府來抓他們,然後孩子畫了一條大河將所有壞人卷走了,最後這孩子給自己畫了一隻仙鶴,他騎著仙鶴成仙了。”


    “所以這個故事是告訴我們一個孩子的成仙之路?”


    “不......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一定要跟隨自己的本心而走,不屈服於邪惡,勇於和惡勢力作鬥爭。”寧舒認真的解釋道。


    “走吧,我們也來畫一道神奇的門。”


    石柱之前,寧舒看著許緣心法術中的方位和細節,用手中長劍在兩根石柱的正中輕輕一劃。


    劍氣並沒有到後麵那堵石壁上,而是憑空消失。


    隨著長劍的斬出,空氣中傳來更清晰的雨聲。


    石柱中間裂開一道縫隙,仿佛一卷被撕開的絲綢,又仿佛是一張深不見底的嘴。


    寧舒與許緣心對視一眼,向著這道神奇的‘門’中踏了進去。


    ......


    ......


    雨聲。


    越來越大的雨聲。


    門後的世界並不是之前的洞窟,而是一片虛無的空間。


    這個空間裏隻有無窮無盡的雨水。


    當寧舒用紫眸去看後,眉頭緊蹙了起來。


    “這是......南簾村?”


    許緣心看著麵前水波中映著的景物驚訝道。


    虛無就像一層霧一般,被風一吹便散開了。


    露出了霧後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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