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有似無的炫耀不斷地傳至道門使者的耳中,道門使者臉色鐵青,搭在小臂處的拂塵顫抖著,細微到讓人無法察覺。


    石坪上的一個繡著鳳凰印記的華蓋將眾人遮蔽在裏麵,擋住了風雪,卻擋不住聲音,雖然妖族駐守的話語是針對道門說的,但其餘勢力聽聞後難免也有些不舒服,南方諸國自然不敢與這等大勢力抗爭,隻得轉過頭去聊上些什麽無關緊要的事情來分散注意力。


    神朝的上官大學士臉上也掛著一抹不悅的神情,雖說早已知道這妖族太子可以做到這樣的地步,但這裏畢竟是神朝,自己的人有這樣的表現實在是讓人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太府中唯一領先的也隻是南越國的王予懷,但依舊離妖族太子差了不知道多少個等級。


    在自己的主場輸的明明白白,這在神朝固有的驕傲性子裏絕對是不能接受的。


    上官大學士蹙著眉頭側過身低聲問道:“尚書大人,今日之事要傳出去可不利於我們神朝的臉麵啊,當初怎麽就將謝希孟送去了北方,若是他此時在場,也不會這般尬尷。”


    姬循禮聞言麵色也有些難看,思忖了一會迴答道:“謝希孟的道不在此處,況且妖族不是道門,沒必要視同水火,陸星移入後山成為祭酒的弟子,也是為了日後的變化做上一些準備,隻是沒想到眼下的差距居然這般大,若是那孩子在的話......雖說沒有太大的希望,但至少不會太難看......”


    上官大學士一怔,隨即想到朝堂之上的某些傳聞,有些驚喜的問道:“莫不是陛下口中倍加讚賞的那位,洛城雨夜的英雄少年......就在這太府當中?”


    “自然是在的。”


    “他是塔中的哪一位?”


    上官大學士極力的掩飾著臉上的喜色,作為朝堂之上的重臣,自然曉得那夜在洛城的長街上有那麽一位神秘的少年,也曾聽陛下讚賞過,卻沒想到就在這太府之中,這般下來,即使妖族太子穩拿第一,神朝麵子上也不會特別難看。


    “他不在塔中。”姬循禮攤了攤手,有些無奈。


    “......”


    太府後山,聖賢之地,能成為祭酒的弟子是天地間修士的榮幸,而後山考核便是祭酒擇徒的一個最重要的測試。


    今日後山開啟,各大勢力以及諸國都有人前來,雖說確切的日期近日才定,但依然有許多人趕到了此處。


    考核方式很出乎人的意料,但領先的人卻不出意料的便是那妖族太子陸星移。


    神朝年輕一代第一人謝希孟被送往北方曆練,太府中的天涯八子隻有來自南越國的王予懷還在堅持,如今又有什麽人才能改變或者影響眼下的局麵。


    觀潮閣大學士與道部尚書相視無言,嶽家兄妹聽著大人們的談話,下意識將目光望向下方長廊下的四舍學子們。


    遠處群山間也同樣有兩個人在看著那長廊,仿佛要從中找出一個人來。


    長廊下的學子們此刻臉上的神色各不相同,但很明顯的大家都並不怎麽高興。


    一片挫敗之景。


    “怎麽辦,難道我等就這樣看著那妖族太子搶走原本屬於太府的榮光。”


    “我倒是也想上塔啊,可這不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嗎?”


    想到這裏,眾學子心中不約而同的想到那妖族太子入洛城的前一日,諸生在教習室內討論神朝修行者的時候,曾經想到過今日的困局。


    妖族太子陸星移在考核中一馬當先,而自己的同窗們此刻一片挫敗,此時需要一個人站出來,那道身影足以帶給所有人希望。


    眾學子們望著身邊的人,想迫切的從中找到自己所希望的那個人。


    可片刻後隻有一聲聲歎息,身邊的同窗們都是差不多的表情,怎麽看都不像是身懷絕技的修行者,就算是會修行的袁有桃與黎萬青......怎麽看也都不像是能創造奇跡的人。


    那日學子們口中能創造奇跡的那個少年,腰間配著長劍,低調的如同一汪不起波瀾的水泊,但他又是雨夜中浴血而戰的劍客,與號稱年輕一代第一人的知夢巔峰修士謝希孟並肩而戰。


    年紀輕輕,卻已有了不俗的實力。


    雖是低調,但關鍵時刻挺身而出。


    但都這個時候了,就算是再低調也該出現了吧。


    望著遠處古塔上遠遠領先的赤金色光華,長廊下的學子們都想聽到一句鏗鏘有力,如化雨春風般的:


    “我來了!”


    “我來了。”


    袁有桃渾身一哆嗦,他正在和眾多同窗一樣憧憬著會有一個英雄出現,然後力挫妖族太子,再不濟也能為神朝和太府爭迴些顏麵,卻聽得耳邊傳來一句語氣極為輕柔的我來了。


    並不是想象中那樣高調的站在眾人身前,指著遠處的古塔瀟灑的說上一句我去去就來,而是很平靜,極其平靜。


    待他轉過頭去看到那張熟悉的臉,不由得發出驚喜的聲音,聲調也隨著拔高了許多。


    “你來了!”


    這樣的場合下本就安靜,長廊下的學子們更是垂著頭在心中期許,袁有桃這猛地一聲中氣十足,迴蕩在長廊間,連風雪都不能掩蓋。


    眾學子心中不免有些疑惑,本應想象中聽到的應該是一句我來了,怎麽傳到耳朵裏卻變成了你來了?莫不是出現了幻聽?


    循著聲音望去,源頭處站著一名如同火紅繡球般的寬碩身影,寬碩身影的旁邊站著一個少年。


    腰間配著長劍,身穿和大家一樣的青色太府長袍。


    麵容清秀,不似妖族太子俊美,帶著少許稚嫩。


    正是太府乙舍寧舒。


    ......


    ......


    “你可算來了!”


    “快快上塔!”


    眾人聽著袁有桃的咋唿聲,麵色古怪,怎麽聽怎麽像是家中請驅鬼道士一般,每個字都透著欣喜的迫切感,仿佛寧舒登塔可以做些什麽一樣?


    做些什麽?救人於水火?


    學子們腦海中的佩劍少年與麵前的佩劍少年,兩道身影不斷重合,緊接著便是一陣陣不敢相信的驚歎聲。


    除卻袁有桃,金維騏等少數幾人還算正常,其餘學子皆麵露不可思議之色。


    “加油!幹翻那個勞什子太子!”袁有桃握緊拳頭,一臉悲憤。


    金維騏想要去摸一摸他的頭,卻發現這大半年不知不覺間少年已然長高了不少,初見時臉上的雀斑也淺淡了下去,隻得露出一個鼓勵的微笑。


    就像袁有桃說的那樣,男主角總是最後登場。


    寧舒不認為自己就是故事中的男主角,起碼現在不是,尤其是相比於塔上已經遙遙領先的妖族太子陸星移來說。


    帶著各式各樣的眼神,迎著漫天風雪,寧舒走出長廊,向著古塔的方向前行。


    長廊下此前的喧雜已然吸引了石坪上各國大人物們的目光,當看到從中走出一個少年並且向著古塔方向前進,看樣子是要參加後山考核的時候,也不免露出不同的表情。


    “太府學生?”


    南越國的官員挑了挑眉頭,與身邊南沼國的使臣交流著。


    “這是......”上官大學士眼角微揚,看向身邊的書科餘老教授和姬循禮。


    餘老教授捋了捋胡須笑著說道:“這是乙舍一名學子,平日裏頗為用功,品行也是相當不錯,想來此番站出來,心中也是有大想法的。”


    石坪上的眾人聽到這句話後麵部微微抽搐,心道:有大想法就可登塔?世人都知這屆太府學子中的修行者以天涯八子為主,此刻盡數都在塔中,哪裏又多出來一個人?莫不是隱藏的後手?可看他這般年輕,又怎會是陸星移的對手?”


    妖族駐守有些吃驚,旋即冷冷的說道:“這位學子此刻才來,莫不是貪睡忘了時間?簡直有失禮法,將我等及規矩置於何處?”


    麵對妖族駐守這番話,書科餘老教授翻了個白眼,緩緩開口道:“後山考核並無時間要求。”


    他雖有不滿,卻又無法表現得太過明顯,想到這後山考核並未規定時間,又想到自家殿下的無上風采,最後隻能冷哼一聲,不再置氣。


    在他看來,此子並沒有資格成為塔中那位的對手,更何況他現在才準備登塔,說不定等他踏上四五層的時候,陸星移早已登頂,就算他是太府隱藏的後手,也隻能成為襯托煌煌妖星的一部分。


    嶽家兄妹站在姬循禮身後,臉上露出笑意,但依然顯得有些擔憂,他們知道寧舒的真實水平,但相比於塔中的那抹赤金色的光,依然沒有多少勝算,眼下隻能希望奇跡的出現。


    金維騏攥著拳頭,很是緊張,她雖然不知道寧舒究竟是何等境界,但憑借著這大半年來的相處,這個佩劍少年身上的神秘性依然很多,這些神秘足以讓她相信少年絕對不會做這些無意義的事情。


    所有神朝太府甚至南方諸國的人都希望在此刻站出來一個人,他能夠與塔中那位妖族太子相媲美,將這樣一方麵倒的劣勢扳迴一些。


    於是這個人真的出現了。


    迎著各種不解或者驚訝的目光,從風雪中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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