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舒看著正在品茶的袁有桃,他總覺得以他短短時間內接觸到的這個胖子的為人,以及之前對王家公子的態度,這個地圖絕對不會這麽輕易的賣出去。


    果不其然,袁家少爺隨手放下茶杯,打了個哈欠,對著管家擺擺手,示意喊價。


    “一百一十一萬。”


    隻加了一萬兩,與之前幾十萬幾十萬的豪綽相比,一萬兩的喊價顯得可愛異常,但場下的人們卻感受不到絲毫可愛,要知道這一萬的底子可是一百一十萬。


    一波三折的劇情發展讓全場人包括二層樓上的包間都有些發懵。


    這菊字舍怎麽還敢喊價?


    要知道樓上其餘幾個包間在青花瓷瓶被喊到一百萬兩的時候就已經放棄了競拍,其餘兩家也都是在咬著牙喊價,按道理來講,隻要主辦方有點腦子,就知道邀請的每個階級的嘉賓實力水平基本相差不大,這菊字舍先前已經花了好一筆銀子,現在又出來喊價,而且還是一萬兩這個數。


    要麽是菊字舍真沒錢了。


    要麽就是故意搗亂,哄抬價格。


    再一看對方是此前就在長劍上拚過一次的梅字舍,想來還是哄抬價格的可能性比較大。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的事,自詡為腦子還是比較好使的王家少爺怎麽能看不出來?


    於是梅字舍內喊出了一百四十萬的價格。


    王家侍從喊得十分大聲。


    唉。


    人們紛紛搖著頭,這是抬價抬到硬骨頭了啊,人家直接將價格喊道一百四十萬,就是想告訴你。


    老子有的是錢,老子不怕抬價。


    想來菊字舍也是沒有這個財力支付的,若不是此前菊字舍花天價買了兩個拍賣品,怕是有不少人都要懷疑這個保健是不是主辦方故意安排的托了。


    不過也好,抬價的目的就是讓對方多花點錢嘛,既然目的達到了,那麽本場拍賣會是時候該結束了。


    正當人們都以為菊字舍不會再搗亂了的時候,袁有桃在菊舍內發出豪言壯語。


    “不讓王白臉哭著出去我就把我名字倒過來寫!”


    “桃有袁?”


    “一百八十萬!”


    ......


    ......


    梅字舍內。


    王符臉上毫無表情,拳頭卻緊緊的攥著。


    這地圖隻有一份,雖說此前從洛城中流傳除了很多份地圖,但經過鑒定後都是不完整的,拿著不完整的地圖想要在廬陽觀月中得到仙緣簡直是癡人說夢,眼看就要到手的地圖,若是此時失去,王家少爺的麵子往哪擱?


    但是他隻帶了一百五十萬。


    此前找專人從各方麵分析後,對這帶著地圖的霜天寒山尋徑瓶的估價最頂是一百萬兩銀子,為了保險起見,王家少爺帶了一百五十萬,想著怎麽著也都夠用了,就算是先前南海仙島上的人與他競價到一百萬以上,王符覺得都還在自己的掌控中,沒想到半路殺出了一個菊字舍。


    而且還是他之前就已經下意識踢出競爭的憨蠢之人。


    而且他出價還這麽不講理。


    第一次一萬,第二次四十萬。


    那個包間真的不是托嗎?托為什麽要花錢買下那柄劍和柳大家的字帖?這主辦方不想賺錢的嗎?他自己想要為什麽還要放出來賣?


    王符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中。


    若不是這地圖是完整的僅此一份,他絕對瞬間收手,他就不信那菊字舍能拿出一百八十萬,若不是在這金陵城地界,他真想拍賣會結束後把菊字舍那人腦袋擰掉。


    便在這時,一名王府下屬推開門急匆匆地走了進來,對著王家公子低聲說了些什麽,已經麵無表情好長一段時間了的王符終於露出了笑臉。


    隻聽得二樓梅字舍響起哢嚓一聲,原本一整塊玻璃分開成兩塊,向著兩邊移動,逐漸收攏進牆壁中。


    這是二樓包間貴人的第一次亮相,一樓的人們也都認出了梅字舍內坐著的那人是誰,隻見王家侍從走到二樓邊上,張開一並扇子,看向場中,驕傲又閑散的說道:“兩百萬。”


    聲音並不像先前那般大,卻很有信心。


    是那種雖千萬人吾往矣的霸氣。


    每個人都聽到了王家侍從的聲音,但他們知道,這個很自信的喊價是喊給菊字舍聽的。


    “不愧是王家啊!”場下金陵城中的富商讚歎道。


    在他們看來,王家此等顯露自己身份的行為並不是自大狂妄,而是自信大氣,不以身份來壓你,讓所有人都知道這是王家看上的東西,想要的話我們憑銀錢公平競爭。


    人們都很期待菊字舍的迴應。


    到底是真的有錢還是故意抬價,下一刻便知。


    ......


    ......


    “真是愛顯擺。”


    林稚翻著白眼說道:“他還是何以前一樣,有點東西就想到處宣傳,等著別人擁崇他。也不知道這次又得到了什麽,喊價都這般的有底氣。”


    袁有桃神色一凝道:“想必是妖族那位來了。”


    “可是那位無量山的太子?”


    “是他。”


    清州為神朝四大州之一,林稚又是清州刺史的女兒,縱然不是修行者,但也知道那遠在西南方十萬大山中的妖族有那麽一位太子,據說乃是妖族近千年來天資第一,舉世罕見,比之混亂時代的妖神也不遑多讓。


    雖然說神朝對於修行者約束很是嚴苛,但都是針對一些影響世俗的事情才會采取的措施,隻要遵守規矩,對於修行者而言並無其餘的約束條件。


    但修行者原本就是為了超脫,哪會願意被這條條框框所約束,更何況修行者以仙道中人自居,除卻紅塵詞聖這等謫仙,哪裏會世俗人道相處,常言道紅塵多孽障,世俗有毒藥,縣道中人生怕自己的一顆道心受到汙染,所以輕易不涉及世俗,大多都在那深山湖澤中潛修,門派傳承也大多都搬遷進了昆侖。


    妖族更是喜歡自由,不願意與人族為伍,一來是化形困難,容易引起騷動,二來是神朝在他們眼中還不如無量山,雖說自從這一代妖帝上位後與人族的關係緩和了許多,但在金陵城這樣的偏東邊的大城中,還是極難見到妖族的身影的。


    不過妖族皇室血脈生而為人形,妖族太子自是不必擔心進入人族都城這一點,想必此番前來定是有所圖。


    袁有桃說道:“這王白臉在蜀州待了幾年,沒想到竟是和這妖族相處的頗為融洽,這妖族太子此番前來據說原本是要直達洛城前往不周山太府進修的,恰逢廬陽觀月,號稱福緣無雙的他怎會錯過,如果所料不錯的話,王白臉這個地圖就是為了妖族太子買的。”


    “原來是有妖族皇室撐腰啊,難怪底氣這麽足。”


    “我當然比不過皇室有錢,但讓皇室多出點錢的能力我還是有的。”


    袁有桃嘿嘿一笑,這一次他親自喊價,裝作很猶豫糾結的語氣喊道。


    “兩......百五十萬。”


    “兩百八十萬。”


    王家侍從很悠閑地喊價。


    袁有桃覺得差不多可以了,擺擺手示意管家不再喊價。


    拍賣會至此全部結束。


    最終金陵王家以兩百八十萬的天價買走了仿製的青花瓷瓶。


    場下眾人聽出了菊舍語氣裏的無力與王家的強勢,心想不愧是是王家,風輕雲淡便擊敗了對手。


    王符一臉無所謂,其實心中還是罵出了聲,雖說妖族給自己分擔了一部分,但大頭還是王家出的,好在瓶子到手,他接過下人遞來的瓶子,不禁長舒了一口氣。


    “啪嚓。”


    一聲摔碗聲過後,王符從霜天寒夜尋徑瓶的碎片中拿出了一塊巴掌大的碎瓷片,地圖便在碎瓷片上。


    若是被他人知道這兩百八十萬買來的瓶子剛到手就成了碎片,還不知要鬧出多大的轟動。


    ......


    ......


    晚風陣陣,吹的人好生舒服,一幫富商,字畫收藏者結伴三三兩兩坐上來時搭客的小船,離開巨船,向燈火通明的河岸駛去,船上的人兒不停的聊著拍賣會中發生的精彩細節。


    譬如菊字舍的豪擲萬金。


    譬如王家的無敵風采。


    二樓包廂的富貴人也各自離去。


    袁有桃作為最後一船貴賓帶著寧舒三人也踏上了迴岸上的舫船。


    王家少爺因為摔瓶子耽擱了一點時間,也晚出發了一會。


    然後在秦淮河波光豔豔的水麵上。


    兩船相遇。


    王符看著寧舒腰間配著的長劍微微一愣。


    寧舒也覺得對麵船上的人看著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太對勁,於是往袁有桃胖胖的身軀後挪了挪。


    袁有桃也愣了一下,硬是沒想到會在這裏碰到王白臉。


    江上兩條舫船。


    片刻的沉默。


    袁有桃覺得氣氛不能這樣尷尬下去,於是他主動笑著打招唿道:“王白......兄,好久不見,別來無恙乎?”


    王符依然在出神,眼睛木然地看向這個給他打招唿的熟悉又熟悉的圓臉


    普通長劍,佩劍少年,菊字舍,姓袁的賣者,袁有桃。


    他們怎麽在一條船上?!


    或者他們都是一夥的......王家公子發現了自己抓到了問題的關鍵。


    這死胖子是造成一切的幕後黑手。


    自己還沒地方說理去。


    誰能想到,袁有桃會花自己的錢買自己的東西。


    難怪他喊價喊得囂張跋扈,這他......媽.....又不用花錢。


    自己兩百八十萬兩的銀子全都給了菊字舍那個被自己認為憨蠢的買家,而且這兩百八十萬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菊字舍的不合理抬價造成的。


    這樣一看,原來自己才是那個憨蠢之人。


    王家少爺接受不了這個現實。


    “你......你......他媽......”


    他指著對麵船上一臉無辜的胖少年,半響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氣的正上頭的王少爺突然發現自己的眼角有些濕潤。


    隻聽他喃喃道:“這江上吹的風怎麽還帶著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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