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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此時,時靖坐的端端正正,一本正經的給司小俊盛湯,又把幾樣好菜都挾了一份放在司小俊麵前的小碟子裏,這才飛快看了她一眼,略有一絲緊張的說:“這些年也沒什麽大事,閑來無事就會學一學。”


    司琪看著他,問:“所以你是自學成才?”


    時靖有些局促的點點頭,視線卻怎麽也不敢跟她對視,讓她好像一瞬間迴到了過去,想到第一次登台領獎時的自己。


    “果然學霸是不分領域的。”司琪輕輕捏了捏筷子,壓下了滿心悸動,忍不住感慨:“以為你做軟件寫代碼已經登峰造極,後來發現你手工也厲害的不像人類,沒想到你連廚藝都這麽出類拔萃,完全不給咱們普通人留活路。”她兀自搖頭,默了會兒,又問:“時大總裁,有什麽是你不太擅長的?”


    說出來,也讓她心裏平衡平衡。


    十幾年來,時靖還從來沒有被人如此直白的誇獎過,原本強行積壓的擔憂和焦慮瞬間煙消雲散,緊崩成一條線的後背驀地發酸發軟,後知後覺的又浮出幾絲意猶未盡的期待,他攢著筷子,幾乎不敢去看對座的人,隻是低垂著頭,臉色微微發紅,小聲說:“喜歡吃...就...就多吃點...”


    司琪也不想跟他客氣,她的味覺和食道比她本人誠實,已經毫不客氣的分泌了大量的口水,看著七大碗麵條,她稍作猶豫,終於選了自己最愛吃的耳朵麵,貓耳朵是山西晉中地區的傳統麵食,形如貓耳,小巧玲瓏,筋滑利口,可謂是又好看又好吃,以前她最愛去山西吃耳朵麵。


    “好...好吃嗎?”時靖極力壓抑著期待十分平靜的詢問,然而心中卻半是惶恐半是歡喜,就算他不問,光看表情神色,他也能看出來,司琪應該是很滿意的,可他還是忍不住想要親自問一句。


    司琪誇張地閉上眼,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


    “真的!”時靖目光閃亮,露出了孩子般的興奮和喜悅。


    司琪笑:“這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耳朵麵了。”


    時靖終於放下心來了,他挑了一碗刀削麵,輕輕挑了一筷子,想了想又漫不經心的說了一句:“今天時間有些趕,下次可能還會更好。”


    下次?


    司琪正在挑麵的手微不可見的僵了僵,但很快又恢複了正常,她慢悠悠的將一筷子麵條送進嘴裏,視線若無其事的掃過時靖的臉,可惜隻能看見他白皙的額頭和兀自輕輕顫動的眼睫毛。


    時靖好像沒有察覺到她的視線似的,依舊微微垂下頭兀自吃麵,讓頭發遮住了眼睛,也讓人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如此便能讓人分不清這是一句隨口的客套,還是誠摯的邀請,隻是他放在桌子下的手,卻不可抑製的攢成了拳,指甲深深陷入了皮膚,出賣了他看似平靜實則激蕩緊張的內心。


    他在賭,賭司琪應該不會輕易讓他難堪,所以很有可能會應下這個疑似邀請的客套之言,她就是這樣一個人,與人為善,心細如發,體貼入微,凡事他隻要稍有不適,她就一定會記得,他微微一個皺眉,她就已經明白他的不喜,從來不會讓他為難,更不會讓他察覺到半分不適。


    所以他才會一步一步走到現在這個境地。


    這個世上除了父母沒有人會毫無底線的寵愛和包容另外一個人,這個道理莫聞瀾很久以前就曾再三告誡過他,希望他能通過自己的努力走出來,他努力了十幾年均以失敗告終,就算同意找人合作,他也沒有奢望過,然而他萬萬也沒有料到,自己竟然會遇上一個如此包容他的人,甚至讓他覺出了幾分被寵愛的錯覺。


    對於黑暗中的人來說,一絲光明就是全部的希望,更何況她帶來的光,無異於半個太陽那麽明亮燦爛,讓他忍不住心生妄想。


    果然,司琪猶豫了下,還是說出了他無比期待的那句話:“好啊!那我下次一定還要再嚐嚐。”


    時靖提心吊膽半天,等的就是這句話,聞言,他立刻抬起了頭,以不容拒絕的口氣接了一句:“那你有空的時候就告訴我。”


    他原本想說明天,可電光石火之間,又覺得約明天好像太過急切,話在舌*尖上轉了一圈,還是往迴收了一收,沒敢把自己的用心露的太顯。


    司琪:“......”


    看著目光清亮,神色鄭重的時靖,那句推辭的話無論如何也吐不出來,默了默,她破罐子破摔的索性點了頭,都吃過一次了,也不介意再多一次。


    時靖抿了抿嘴角,掩去了自己無比激動的興奮,側過頭給司小俊挾麵條去了。


    大概是因為時靖總習慣用飽含期待的目光悄沒聲息的打量她,一邊期待一邊惶恐,好像想從她的表情裏判斷出麵到底好不好吃,為了表達自己的滿意,也為了讓時靖安心,司琪一連吃了兩大碗麵,直到肚皮撐圓,腸胃發出了一陣陣抗議,她才終於放下了碗筷,很不矜持的起來晃了一圈。


    看著另外三碗動也沒動過的大碗麵,司琪默了瞬,問:“剩下的怎麽辦?”


    時靖一邊收拾一邊說:“我會慢慢吃。”


    他一個人吃,恐怕一天都吃不完吧?


    而且這麵放到明天肯定都坨成一團了,還怎麽吃啊?


    摸了摸凸起的小肚子,看看時靖似仿心滿意足的臉,司琪忍不住試著說:“要不,我打包一份拿走?”反正王晶也很喜歡吃麵,打包迴去孝敬她老人家,也比丟在這裏給時靖慢慢處理強啊!


    時靖一怔,忍不住問:“你喜歡吃?”


    司琪點點頭,笑說:“你一個人明天都不一定能吃完,不如我幫你分擔點。”頓了頓,她又加了句:“這個麵真心好吃。”


    時靖盯著已經快結成坨的麵條,搖了搖頭,說:“都結在一起了,打包迴去也不會好吃。”


    “沒事沒事,我對吃不太講究。”司琪忙擺手,作出一幅真的很想打包帶走的樣子。


    時靖默了會兒,終於點頭:“那我幫你打包。”


    司琪挽了挽袖子,起身準備幫著收拾碗筷,沒想到時靖迅速把她麵前的碗筷收走了,摸了摸鼻子說:“你去坐,你去坐...”頓了頓:“莫聞瀾拿了新茶過來,在茶幾櫃裏,你自己泡茶喝。”


    司琪愣了下,看著他不自在的表情,慢慢收迴了手,不過還是出於禮貌的問了一句:“真的不需要幫忙?”


    時靖飛快的看了她一眼,搖頭。


    好吧!


    那她就沒辦法了,這可不是她故意偷賴的。


    說不定真如她所想,社交恐懼症的人,都不喜歡跟人同處一室,因為會很焦慮別人的目光,一旦發現別人注意自己就會情不自禁的不自然,甚至會有一種如坐針氈的壓抑感,就像她一樣,同樣不太喜歡自己做事的時候,還有人在旁邊圍觀,但她通過強行的矯正,已經學會忍受這種不適了。


    慢悠悠的晃迴了客廳,拉開茶幾櫃,最前麵放的就是一餅包裝極好的茶葉,是一餅生普,沒有價格什麽的,她想到時靖的推薦,猶豫了下,還是輕輕掰了一塊下來泡茶。


    司小俊則是毫無顧及的跟進跟出,幫著時靖把飯桌收拾完了,然後拿著幾張彩紙擠進了廚房,大概是想陪著時靖清理戰場。


    半小時後,這一大一小兩個人,還關在廚房裏,這別墅裏隔音做的極好,在客廳根本聽不見廚房裏的聲音傳出來。


    司琪喝完了兩壺茶,翻完了整本書,還是不見那兩人出來,頓覺奇怪。


    又過了十分鍾,她終於忍不住放下茶杯,輕手輕腳晃去了廚房。


    推了推門,被反鎖住了。


    片刻後,司小俊拉開門,露出一個小腦袋:“媽媽,爸爸在做貓耳朵,做了好多。”


    司琪以為時靖在用彩紙折貓耳機,頗有些好笑,邊推門邊說:“你們就不能出來折...麽...”


    料理台上,全是麵粉,時靖正在把切成半厘米大小的麵塊頭,撒上麵粉,用雙拇指按住麵塊往前推,按成貓耳朵的形狀,他的動作很快,一個眨眼間,精致莫名的貓耳朵就被他放在一邊,顯然於此道上,是個老手。


    司琪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刹那間,舌頭好像打了結,說出來的話也是結結巴巴不太利索:“...你怎麽又...不是...”


    司小俊很快的說:“爸爸說媽咪你喜歡吃的話,他就多做一點好讓我們帶走,這樣想吃的時候直接煮一煮就可以了。”


    司琪:“......”


    她說想要打包,隻是純粹的不想浪費糧食,也不想讓他吃剩飯而已!


    一時間,她腦子裏突然有些空白,整個思維也像是停頓了,靈活的舌頭成了擺設,早已運用熟煉的熱情開朗也像是被人凍結了技能,她沉默不語的站在原地,盯著連頭也沒抬默默捏著貓耳朵的時靖,他低垂著頭,頭發微微擋住了眼睛,那光潔的額頭,筆挺的鼻梁,仿似畫一般好看。


    她愣了愣,莫名地湧出一股酸澀,好像堅不可摧的外表突然被擠了一管融合劑,如鋼似鐵的心髒表麵被融開了條細小的縫隙,一汪溫熱的泉水從縫隙中間緩緩流淌,泡開了緊緊縮成一團、仿似冰封住的內核,腦海深處也像是被這點溫熱牽引,露出絲微妙的感動和綿軟。


    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過這種感覺了。


    “那兩碗麵我已經給你打包好了,放在保溫桶裏,你帶迴去拿出來就可以直接吃。”時靖飛快的掠了她一眼,又極快的低下頭,“這些還沒煮的,我給你分成五小袋,一袋應該可以夠你和小俊吃一餐,你拿迴去放在冷凍室,煮的時候先拿出來解凍,不要直接煮,不然會爛。”


    他一邊把做好的貓耳朵撒上麵粉打包裝好,一邊接著說:“我還給你配了一些打鹵、澆頭,你拿迴去燜、蒸、炒都可以的。”


    司琪看著他,千言萬語,最終隻匯成了一句話:“噢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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