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初元年十月二十八,皇後薑氏、晉王、寧王、岐王與淮南王等逆賊伏誅。


    薑氏一族成年男子一律斬首,女眷等流放寧古塔。晉王府與淮南王府凡是參與謀逆者,不論男女一律斬首,其親屬家眷如有幫襯者,成年男子充作苦役,女眷等流放西北。


    沈玉與溫皎月作為這場宮變中謀逆者的妻子,自然也是活不成的。


    就算她們真的什麽都沒做,上頭那位說你謀逆,那你就是謀逆。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放過一個。


    隻是可憐了其他的那些鶯鶯燕燕,還沒開始享福呢,人生就結束了。


    行刑那天,慕珍去現場看了她們兩個。


    原本沈嬈也是想跟著來的,被他們勸住了,畢竟她懷著孩子還是不要見那麽血腥的場麵了。


    沈玉坐在囚車裏,整個人蓬頭垢麵衣衫襤褸,眼中已失了光采。


    當她看到慕珍時,嘴角牽起一個笑容,張張嘴仿佛在說些什麽。


    慕珍看懂了。


    她說的是:我輸了。


    其實慕珍很想說的是,她們之間不存在誰輸誰贏的關係,因為她從一開始就沒想爭什麽。


    溫皎月也好不到哪兒去,不過相比後麵囚車裏哭哭啼啼的那些鶯鶯燕燕,她倒是顯得鎮定許多。


    也不知是接受了現實,還是不怕死。


    時辰已到,他們被押上斷頭台,劊子手舉起手裏的刀。


    蕭玠抬手遮住慕珍的眼睛,他還是不願意讓她看到這種血腥的畫麵:「卿卿,別看。」


    手起刀落,殺人不過頭點地。


    慕珍忽然間覺得有些感慨,如果當初葉星闌選了蕭玠沒有選她的母親喬清婉,或許現在台上還會多一個位置。


    不過這些都已經和她沒關係了,她隻需要過好自己的日子足矣。


    那一日,斷頭台上的血漂了很遠很遠,遠到過了數日空氣中仿佛還能聞到一股血腥味。


    至此,宮變一事才正式落下帷幕。


    這種沉悶的日子總得有點高興事兒來衝衝喜。


    攝政王殿下與連城郡主將於十一月十六成婚的消息傳遍了大街小巷。


    如今,再無人敢說一句不般配。


    甚至他們還覺得是蕭玠配不上慕珍。


    畢竟慕珍是女尚書和大將軍的女兒。


    一個致力於為百姓謀福利,一個至死都在守護百姓。


    作為他們的女兒,慕珍自然也不會差到哪兒去。


    這不,也不知他們從哪裏聽來的消息,說鎮壓這次叛亂的功臣裏麵也有她。


    當下茶樓最火熱的說書戲碼都是她與蕭玠【驚天動地】的愛情故事,幾乎什麽版本都有,慕珍每日最大的樂趣便是去各個茶樓聽上一聽。


    台上的說書先生講得唾沫橫飛,台下的觀眾嘴巴也沒閑著:「話說這連城郡主可真謂是女中豪傑,有其母與其父之風範。不過話又說迴來,聽說前不久聖上下旨重開女學,鼓勵女子入朝為官,曾邀請過連城郡主入仕,卻被她拒絕了。哎,真是可惜了。」


    慕珍聽到這話,想起了前幾日安初帝單獨召她進宮,希望她能接受管理女學與女官製度一事。


    當時的她卻以資曆尚淺難堪大任,不足以挑起大梁,恐會讓聖上及天下人失望的理由拒絕了。


    其實她沒覺得有什麽可惜的。


    因為她的身世,民間對她多有好感。再加上如今蕭玠已是攝政王,處於權力的巔峰,若是再出個【女尚書】,聖上怕是會更忌憚他們了。


    前幾日的召見想必也是那位的試探,試探他們的態度,對皇位的態度。


    除了拒絕,她沒有第二條路可選。


    功高震主的道理,她還是懂得的。


    「沈…慕珍。」李青墨顯然是沒習慣喊她的名字。


    「坐。」慕珍示意她坐下,拿了個茶杯為她倒了一杯茶。


    「你知道我會來找你?」


    「我隻是聽丫鬟說,最近有個愛穿綠衣的女子時常在郡主府前晃悠。我一出門,她也跟著不見了。」


    李青墨紅了臉,不好意思地抓抓頭發:「我就是想來問你個事兒。」


    「你說。」


    「你會參加明年的女官考試的對吧?」


    在她希冀的目光下,慕珍搖了搖頭:「不會。我隻答應聖上偶爾會去女學授課。」


    李青墨險些失態:「為什麽!」


    慕珍沒有把真實原因告訴她:「唔…你就當我是想享清福了吧。」


    李青墨盯了她半晌:「誰都有可能這麽想,但你絕對不會。既然你有難言之言,那我也不再多問。我還是那句話,你永遠是我最可敬的對手,我會一直等著你。」


    「你也是。」


    慕珍眉眼彎彎,轉移了話題。


    兩個人東拉西扯地嘮了一會兒家常,李青墨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麽,問道:「你還記得許盈嗎?」


    慕珍感覺好像有點記憶,但不多。


    李青墨見狀又提醒了句:「當初在泰安大長公主的宴會上挑釁你的那個女子。」


    這迴慕珍有印象了:「嗯,記得。她怎麽了?」


    說起她,李青墨看起來有些驕傲:「一年前,她跟隨書院夫子去了偏遠山村,給那裏的孩子教授知識。後來,她便一直留在了那兒。她說正是因為她見識到了這個地方的困苦,所以才更要留下來幫那些孩子們走出大山。前不久她還傳信來,說那裏有個男子對她很好,他們彼此互通心意,等過段時間就帶迴來讓我們見見,想來應該就是這幾日的事了。」


    慕珍也是由衷地為她感到高興:「那很好。」


    「還是要多謝你。當年你的那句女性獨立,則天地皆寬點醒了我們,現在的我們都在努力朝著這句話前進。」


    李青墨歎了口氣,半開玩笑道:「可惜,不能與你做對手了,這會讓我很沒有成就感。」


    慕珍忍不住笑了:「怕什麽,我們都還年輕,以後說不定有的是機會呢。」


    「也對。」


    李青墨覺著自己已經出來很久了,於是便起身告辭:「我先走了。下次見,我希望是在朝堂上。」


    「那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慕珍已經打定主意不會入仕了。


    李青墨也不想與她多說,說不定她哪天就改變主意了。


    女人心,海底針。


    誰又能說得準呢?


    ——


    婚期在即,慕珍倒是沒什麽反應,每天該吃吃該喝喝,反觀蕭玠,緊張得不行。


    慕珍的女工不好,蕭玠便主動攬下了繡嫁衣和蓋頭的活兒。


    雖然他也不會,但是他願意學,苦都由他來嚐,福都由她來享。


    她什麽都不用做,隻要等著安心嫁給他就好。


    於是,攝政王殿下每日夜裏都在挑燈奮戰,生疏且僵硬地拿著繡花針,描龍繡鳳穿花納錦,一針一線都匯聚了他對慕珍的愛。


    「嘶——」


    這是不知道被紮出的第幾個口子。


    蕭玠將那根手指用帕子包了起來,輕輕摁了摁,繼續完成手裏的【大業】。


    也不知是不是太過激動的緣故,今天十根手指全部負傷,不過好在他終於繡完了這件嫁衣。


    一想到他心愛的女子會穿著這條嫁衣嫁給他,他的心仿佛軟成了一灘水。


    嫁衣繡完了,還有蓋頭呢。


    不過有了前麵的練習,蓋頭繡起來倒是快多了。


    就這樣,蕭玠從天黑坐到了晌午,一夜未眠。


    趙榮在外躊躇不決,王爺從沒有像今日這般,晌午了還沒起。


    宮裏他早派人告了假,隻是眼前這個問題,讓他很苦惱。


    到底要不要叫醒攝政王殿下呢?


    叫吧,等會兒被追著打怎麽辦?不叫吧,聖上派人來請又怎麽辦?


    猶豫再三,他還是決定叫醒自家殿下。


    還沒等他敲門,門卻從裏麵打開了。


    他隻感覺有一陣風吹過,眼前哪裏還有蕭玠的身影。


    趙榮:……


    嗬嗬,就多餘管你!


    ——


    蕭玠帶著嫁衣蓋頭來到郡主府。


    「卿卿!」


    慕珍正領著眾人圍爐煮茶,見他到來,還有些奇怪:「你怎麽來了?」


    蕭玠獻寶似的舉起手中的嫁衣蓋頭:「我繡好了。你要不要看看?」


    慕珍接過他手裏的東西,輕輕撫摸著上麵的花樣與圖案。


    餘年那幾個小丫頭也都湊了過來。


    「寓意倒是都不錯。鴛鴦戲水、並蒂蓮……」春桃表示讚賞。


    秋杏同樣讚道:「何止啊,我瞧著這繡工也不差,完全不像第一次嚐試女工的人做的。」


    連一向與蕭玠不對付的餘年也給出了極高的評價:「嗯,是挺好的。」


    慕珍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來表達她的心情,她隻覺得喉頭有些哽咽,啞聲道:「清鴻,你怎麽這麽好。」


    「傻瓜,你是我娘子,我不對你好對誰好。」


    蕭玠將她抱在懷裏:「真想快點娶你迴府。」


    「就那麽幾日你都等不了了?」


    「嗯,等不了。」


    慕珍笑著潑了他一盆冷水:「殿下莫不是忘了,大燕有條風俗,成親前三日不準見麵。」


    蕭玠的笑容凝固在臉上,變得怨氣衝天:「誰定的破風俗…」


    「好了,也就十日了。很快就過去的。」


    攝政王殿下表示還是不開心。


    慕珍見狀隻能無奈地在他臉上親了一口:「好啦,別不開心了。」


    蕭玠忽然抓著她的手,低頭看著她,目光灼灼:「卿卿,你願意嫁給我嗎?」


    他的眼中隻有她的身影,再無其他。


    她就是他的全部,他的整個世界。


    慕珍與他十指相扣:「我願意。」


    清鴻,我願意的,一直都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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