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珠,我去送湯時,她在我表哥院中,不僅沈玉容不願喝你的湯,表哥也並不願喝你的湯。”


    即便早就猜想到沈玉容不可能喝她送的湯,可陸小桃如何都未料到太子竟會掃自己麵子到這種程度。


    陸小桃心尖上一疼,她急忙深吸了口氣,埋在碗裏不停地咀嚼著米飯。


    她今日特意熬了羊骨湯,羊骨溫補潤髒,對於趙灼這般陽氣旺盛之人是最好不過的補品,甚至還有意想不到的奇效。


    他中午囫圇吞了兩口,下午她又在那罐湯中放了提升欲望的藥材,好容易熬了兩個時辰,趙灼迴來與她講這些,今晚計劃她竟沒有一點精力實施了。


    望著陸珠鬱鬱不樂、失魂落魄的麵龐,趙灼抿了抿唇。


    他必須要讓她徹底死心。


    她沒有顯赫的家世,沒有驚人的才華,隻有一張看的過去的臉。


    她容顏最盛時連沈玉容都鬥不過,如何能保證在漫長的未來中不受委屈?


    “而且,表哥並不相信你是真心想與沈玉容交好, 他認為今日的一切是你故意如此。”


    陸小桃咬了咬唇,忽地諷刺一笑。


    她從未想過,最了解她的男人竟是太子。


    隻是不知曉,他是因何而看破的她?


    是因他了然自己就是沒有底線之人?


    還是因袒護沈玉容,而得出如此的結論?


    不管因何種原因,他都猜對了。


    今日的一切就是她故意的。


    她本打算將湯熬好端來膳堂再演那出戲,隻是沒有想到趙灼會到皰屋來,恰好給了她更好的機會罷了。


    她扯了扯唇,偷偷將紅了一圈的眼眸抹了抹,再看向趙灼時,佯裝不在意地聳聳肩:


    “趙灼,今日之事謝謝你了。


    光是聽你描述當時的場景,我便知曉你肯定受了不少委屈。


    對不起,我的事竟然要你來承受。”


    她眸中漾著真摯的流光,麵上全是憧憬:“無事,夫子教過我一句古話,金誠所致,金石為開,我一定會……”


    “陸珠,你想不想離開?”


    忽然而來的話語讓陸小桃呆滯在原地。


    她迅速紅了眼眶,不敢置信地哆嗦著嘴唇,許久未吐出一個字來。


    “趙灼,你,你在說什麽?”


    趙灼靜默望著因此話而渾身顫抖的女子,又重複了一遍:“我不忍你因我的自私,而在這受委屈。你想不想離開?”


    陸小桃很想說我想我想。


    可她還是將這抹情緒壓抑在心中,啞聲問道:“會,會不會讓你……”


    知曉她想說什麽,即便此話很殘忍,可他還是一字一句迴道:“不會,因為你對表哥無足輕重。”


    .


    晚間時,崔銳來了修竹小築。


    陸小桃恰好沐浴完,正清點著所有家當。


    聽到丫鬟的稟告,她急忙將銀錢塞進妝奩中,垂著眉眼走至門外給崔銳行禮。


    今晚,她並沒有像往常那般興奮地奔向他,而是規規矩矩地做個太子女人該有的模樣。


    既然都要走了,她也不想裝了。


    崔銳負手而立望著她低垂的腦袋須臾,越過她進了屋子。


    陸小桃靜靜跟上,接過丫鬟端來的茶盞,為他親斟上一盞茶,默默遞至他手邊。


    “太子請喝茶。”她柔聲說道,見他不言,無聲往一側挪去,打算做個沒有存在感的木頭人。


    剛走兩步,腰上一緊,她大驚失色地往前跌去,下一秒已坐至男人腿上。


    見她眼眸驚慌地亂轉,崔銳抬高她的下頜,淡淡道:“穿這麽點在外麵晃悠不冷?”


    陸小桃眨了眨眸子,現在已是仲夏,她穿的雖是件薄衫,卻是剛剛合適的。


    不想去猜測男人的目的,陸小桃老實迴答:“臣妾覺得剛剛合適。”


    她說罷,便將眸光挪至男人月白色的錦袍上。


    崔銳並未應言,陸小桃也不在意。


    “今晚的藥喝了?”他不溫不淡的言語緩緩從她頭頂傳來。


    陸小桃柔聲應道:“是的,太子,臣妾已經喝了。”


    不知從何時開始,也許從她被沈玉容第二次刺殺,太子依舊未對自己有一個交代時,她之前對於太子的留戀和真情在日日偽裝下,竟悄無聲息的散了一半。


    還有一半是她今日才發現的,之前她一直以為對太子已沒了感情,可在聽聞趙灼的話時,心竟然還是抽痛了幾分。


    可如今的她已不再抱有任何幻想。


    他們之間橫亙的欺騙、陰謀,讓她有心無力,對這個男人已沒有了任何期待。


    她不想再與他說下去了,她知曉,他來找自己的原因很簡單。


    “臣妾伺候太子休息。”


    陸小桃起身,崔銳並未攔她。


    沉默凝著她上前解著自己衣衫上的盤扣,退掉他的外衫,手指盤旋至中衣的係帶。


    忽地,她手腕上一緊,又一次跌坐在男人懷裏,無措莫名地望著他。


    崔銳卻輕啟薄唇:“孤還未讓你寬衣,你著急什麽?”


    他眸光緊鎖著她,好似在期待什麽。


    可這女子隻是抿著唇,低聲道:“臣妾知錯了。”


    崔銳別開了眼眸,掌心向下托著她的小手把玩。


    陸小桃眉間輕擰了一瞬,又恢複如常,沉默地任他揉搓著小手,隻是他無意撫摸過的指腹,疼的她終是忍不住“嘶”了一聲。


    幾乎是同時,崔銳快速抓住她輕顫的手指往眼前一送——


    拇指和食指上覆著一層被挑破的水泡,此時慘白狼狽的現在他眼前。


    陸小桃已經不想賣慘了,輕輕施力想將手腕抽迴來,卻被崔銳牢牢抓住。


    “為何不與孤說?”他細細打量著她的傷口,沉幽慍怒之音從他喉間緩緩溢出。


    她深吸了口氣,輕聲答了一句“臣妾忘了”後便垂下頭,不想多言。


    崔銳麵色緊繃,捏著她的下頜讓她與自己對視。


    凝著他漆黑似潭,深的看不出思緒的雙眸,陸小桃終不想與他虛與委蛇,掙紮著從他懷裏起身,恭敬地跪在他身前:


    “臣妾今日恐怕沒有辦法伺候太子了,請太子恕罪。”


    話音剛落,崔銳眸間瞬間透出了寒涼之色:“陸小桃,你是在與孤置氣嗎?”


    “臣妾不敢,” 她微微蹙眉,小手慢慢輕撫上小腹:“臣妾今日確實是有些不舒服。”


    微低了頭,她隻覺小腹處脹痛不堪,是月事要來的征兆。


    一直注視她的男人察覺到她有些不適,擰眉將她撈至懷中,掌心輕撫著她的小腹:“月事要來了?”


    陸小桃低垂著眼眸,沉默地點點頭。


    她此番無聲抗拒讓崔銳頗為不悅,他目光直直盯著她,沉聲開口:“簡直是塊頑石。”


    陸小桃平淡笑了笑,到底是塊頑石,還是塊臭石頭都沒事,反正,她明日就會離開。


    趙灼飯桌上問她,是想呆在江南還是迴到京城?


    她說,她想待在江南。


    “明日江寧會發生一件大事,屆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會被吸走。


    屆時,你要求出去閑逛,待人群吵鬧之時,你便偷偷往南走,那兒我已安排好了一切。


    你乘船帶著我的信離開江寧,去往金閶投靠我的一位朋友,先躲避一段日子,而後自己再出來安身立命。”


    “你身上有銀錢嗎?”


    陸小桃點點頭。


    趙灼還是從袖中掏出兩千兩銀票交給陸小桃。


    “這筆錢夠你富裕過一生,但陸珠,你要記住,財不外露,你一個女子在人生地不熟之地……”


    “我知曉,你放心趙灼。”


    從迴憶中抽身時,陸小桃這才發現,太子麵上黑沉,已有風雨欲來之勢。


    她心下一驚,剛剛她走神的厲害,未注意太子在說什麽。


    崔銳漠漠地瞥了她眼,冷聲重複一遍:“收拾行李,與孤走。”


    走?


    如今她除了此處,哪裏都不想去。


    陸小桃唇角微凝,淡淡開口:“臣妾近幾日都伺候不了太子,相反笨手笨腳還會惹的殿下厭煩,臣妾便不離開此處了。”


    崔銳輕啟薄唇,平靜應聲:“孤允你這幾日不伺候孤。”


    陸小桃一慌,她怎麽可能跟著他離開?


    一切都要結束了,若她跟著太子離開,一切都將前功盡棄。


    陸小桃抿著唇,徐徐道:“臣妾並不想破壞殿下與沈姐姐,如今在此處已是滿足。”


    崔銳眼梢一挑,眉眼淡淡:“孤允你打擾。”


    陸小桃眉間輕蹙,心下無措起來,低聲迴道:“臣妾不想打擾,臣妾自知沒法與沈姐姐相比,臣妾自慚形穢,決定……”


    “孤是在通知你。”崔銳居高臨下俯瞰著她。


    望著這與自己極近的男子,陸小桃用力跳脫他的束縛,跪在地上一字一句道:


    “臣妾錯了,臣妾今日確實是故意熬湯送給沈姐姐的。


    即便未與她待在一處,臣妾還是忍受不了她的嘴臉。


    臣妾在湯裏下了瀉藥,一旦她喝了便能讓她出醜。


    可太子看穿了臣妾的陰謀,臣妾自知罪惡滔天,不敢再與沈姐姐呆在一處,殿下便別為難臣妾了。”


    她知曉她即將要迎接一場暴怒,而後徹底被他厭棄甩在這別院中。


    她希望這自我詆毀能讓太子意識到,她是一個惡毒的女人,若是跟他心愛的女人待在一處,他心愛的女人會被她再次算計。


    她不能離開修竹小築,因為她明日要借著趙灼的幫助離開。


    誰知,太子卻將她再一次圈至懷中,抵著她耳畔喃喃道:“孤允你隨便折騰。”


    陸小桃麵上已是蒼白一片,四肢因驟然的冰冷僵硬呆滯。


    崔銳再次緊了緊她的身子,眸光緩緩挑向夜色。


    已是戌時,墨色暗湧,他本未打算來此,可心頭卻忽地多了一抹不踏實之感,讓他生了煩躁之緒。


    他擲掉狼毫擰著眉思索原因,這麽多來年,他從未因何事如此慌亂過。


    他驀地想到昨日與陸小桃見麵時,她那番言語。


    她說,若是思念一個人,對方會感受到。


    那麽若是怨恨一個人,對方應也會感受到。


    今日之事,除了她會怨恨自己,還有誰會怨恨自己?


    他凝著搖曳的燭火冷靜的想著,這女子雖是狡猾,性格卻也分明,怒氣上來後什麽事都做的出來。


    他從未相信過她的轉變以及那番甜言蜜語,知曉她大抵本性難移。


    他見過的魑魅魍魎太多,她還騙不了自己。


    沉默須臾,他終是擔心她又做出什麽驚人之舉,比如又鬧著不想活,又要偷跑出去。


    趙灼並未與她朝夕相處,又怎了解這女子的孩子氣和匪性。


    似乎隻有過來瞧一眼,才能解他心中憂心。


    她畢竟是自己的女人,他自是希望這女子好好的。


    無論多麽不想承認,他都不想這女子離開自己。


    話罷良久,他都未感受到懷中女子絲毫動靜。


    垂眸一瞧,見她滿麵慘白之色,以為她還在介意今日一事,忽地輕笑出聲:


    “孤還以為,昨日你所說那番話是玩笑討巧之言。


    孤未拆穿你,是心疼你,想給你留些薄麵,誰知你卻給了孤一個大驚喜。


    陸小桃,你是孤的女人,如何能殷勤備至地祈求孤下屬的妻子,去喝你的羹湯?


    即便是要化幹戈為玉帛,亦是她來求你,如何你來求她?


    真是陰陽顛倒,主次不分,你將孤的臉都丟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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