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人煙稀少,偶爾人群結伴而過,都會朝這對怪異的男女望去,而後估摸著,又是對小夫妻鬧了別扭,都投以打趣一笑。


    更有甚者,一位男子還上前勸慰道:


    “公子,你看你這小娘子長的多好看,何必惹的人家掉眼淚,最後難受的還不是你。”


    大盛三十年前建國,腳下的土地皆由當今聖上征戰而得,疆域遼闊,民風彪悍,遂男女大防並不嚴重。


    張束並不理會,背影越走越遠。


    陸小桃沒想到他如此絕情,她心裏一急,一個想法猝然占至心頭,驚叫一聲:


    “大人……”


    此聲音成功引了張束迴頭,就見女人雙眸一閉,軟軟地倒在了地上。


    他一驚,慌忙跑去,下意識將人抱在懷裏,晃了晃人,隻有兩片睫毛輕輕煽動了幾下,好似那調皮躲閃的小獸。


    女人怯怯地抬起眼皮:“大人,我頭好暈,不知為何,我心髒跳的好快。”


    張束哪還有什麽不明白的,氣的怒目圓睜。


    不待他有所反應,女人哀哀悲泣:“大人,你叫我哪去,我從沒有離開過這裏,加之又是一個女人,我能去哪裏呢,大人,我害怕。”


    陸小桃小心翼翼將頭搭在張束的胸口,她一時分不清到底是誰的心髒更作怪。


    她疑惑地抬起頭:“大人,你的心髒跳的好快。”


    “大人,我就留在京城好不好?”


    “大人,你是在太子手下當值嗎?我知太子是個愛民如子的好人,加之對我有救命之恩,我現在無父無母,家也迴不去,田也種不了,但我會照顧人,可否大人幫我在太子麵前說個情,讓我在太子府上做個奴婢,這樣也好報答太子的大恩。”


    也能日日看見你。


    陸小桃手指緊緊攥著他的衣角,她在賭,賭這個男人對她這個漂亮姑娘還是有些惻隱之心。


    她悄悄瞥了眼男人,恰好撞上他的視線,男人眸子裏盛滿了不滿和無措。


    陸小桃賭對了,張束對她這副無賴潑皮樣著實沒有辦法。


    他還想掙紮一下,可女人不給他掙紮的機會,一頭紮進他懷裏,哀哀叫著:


    “大人,今日太陽好大,曬的我的頭好痛,我們找個地方歇一下如何?不然,我這養了一個月的身體可就前功盡棄了。”


    誰在乎你這身體健康與否?他無非是照著太子殿下的吩咐而已。


    他想反駁兩句,又覺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


    他先瞅了兩眼地麵,綠草叢生,軟綿茂密的一片。


    接著兩手一鬆,陸小桃“砰”一聲掉在地上。


    “啊……”


    女人慘痛的聲音又驚了男人一跳,他額角青筋直跳,心中後悔,又急忙俯下身去看女人的情況。


    陸小桃一個抬頭,趁他不注意,嘴唇很快的在他臉上貼了一下,而後低著頭輕笑出聲。


    迎麵的男人渾身僵硬,冷了麵孔,心中煩躁愈深:“你可知羞恥二字怎講?”


    陸小桃笑著迴答:“我沒讀過書,不知羞恥二字是什麽意思。而且我娘生前說過,男追女隔層山,女追男隔層紗,到了我這,我直接把這層紗撕了豈不是效果更好。”


    簡直不可理喻!


    張束著實不能理解女人的想法,隻覺得陸小桃的所作所為已經超過了他的忍耐限度。


    他沒必要為了一個農女丟棄自己的尊嚴。


    他是當朝禮部尚書之子,而她隻是一個農女,這也就罷了,她雖長著一副漂亮麵孔,可行事輕浮,竟以為做這些舉動就能讓男子對她另眼相看,甚至喜歡她。


    簡直是癡人說夢!


    “大人,你剛剛弄痛我的腰了,我腰有點直不起來了,可否攙扶一下我。”


    話說完,男人麵色還是不悅,可還是小心地扶起了她。


    陸小桃一瘸一拐地迴到馬車上,心滿意足地閉目養神,已經得到了想要的結果,自然不敢再去騷擾男人。


    要有分寸,畢竟來日方長嘛。


    .


    馬車在京城西處一座偏僻的院子前停下。


    小桃在張束的攙扶下下了馬車。


    男人的臉上是裝都不屑裝的不情願,小桃裝作看不懂,並不十分在乎他的情緒,將大部分的視線都投在麵前的這座宅邸上。


    一個二進院子,裝飾並不稱得上精致,但五髒俱全,是小桃夢寐以求的家。


    “在我稟明太子之前,你就先住在這兒。”


    小桃“嗯嗯”了兩聲,心中卻不以為意,剛剛在城外所說的話隻是權宜之計,她的目標可是麵前的這位大人。


    她喜歡張束,他又長的好看,文采也好,是個如意郎君的最好人選,她決定早早將人拿下,給他生個大胖兒子。


    陸小桃嬌豔的臉上現出一抹動人的笑顏:“大人,這是你的家嗎?”


    男人瞥了她眼,並不搭理。


    小桃不以為意,又道:“大人,你看,屋子裏好多灰塵,你是不是很久沒迴家了?”


    這座院子是張束為了幫一位舊友解燃眉之急買下,買下後便丟在腦後不曾住過。


    今日若不是因這女人,他也不會想到他在這還有一座宅子,當前放置她倒也十分合適。


    做到如此地步,張束自認為無可挑剔。


    不過一個小小農女,就算被冤枉了但也沒了性命之憂。


    他和太子也因著這層緣故對她多加照顧,如今更是將自己的居所給她暫住,算得上是恩怨兩清了。


    隻待跟太子稟明一聲,這個女子他就不管放任自流了。


    冷眼看著這農女將宅子摸透,而後竟想拉著他一起打掃屋子,張束自是不做這種事,拒絕後一言不發地離開。


    這段時日張束雖不在太子身邊,但太子的事情他都知曉。


    他是太子一黨,自是關心太子的境況,知曉皇帝對於太子的猜忌又多了一分,這自然讓他倍感焦急。


    當今聖上驍勇善戰,馬上功夫稱的上舉世無雙。


    治理朝堂也有一手,大權獨攬,霸道程度讓大臣們隻能小心揣測聖心,就怕一不小心掉了腦袋。


    對皇子們也一樣,皇帝冷漠無情,皇子們絞盡腦汁討好,也隻落了無視的狀態。


    唯獨對太子是個例外,不僅親自教導其權謀之術,更是一舉將他帶往權力中心,讓太子年紀輕輕便有如今不凡地位。


    但皇帝……


    張束“嘖”了一聲,當今聖上得位不正,靠著殘忍血腥手段逼宮,登基後又手刃了所有親兄弟,其人難以捉摸,誰知會不會突然棄了太子呢。


    懷揣著心思,張束踏入了太子府,馬進好日沒見著張束,急忙給太子通報。


    崔銳正在處理公務,聞言,頭都未抬,隻吩咐他進來。


    誰知,他一進門卻忽地在案前跪下。


    崔銳執著狼毫筆的手一頓,這才微挑鳳眸,眯眸看向下首之人。


    張束其人他是了解的,平日看著平易近人,內裏極其驕傲自負,這樣幹脆利落地跪在他身前一副做錯事的態度少之又少。


    在他麵上逡巡一瞬,崔銳淡淡開口:“張大人這是何意?”


    張束麵色凝重:“殿下,那農女在臣的悉心照顧下已經恢複的差不多了。


    隻是今日臣本欲送她出城,但此女狡猾,竟纏上了臣,臣不得已帶她迴了京城。


    隻是臣擔心,京城耳目眾多,若被人發現,豈不是給殿下埋下禍患。”


    張束一副義正嚴辭,大義凜然之態。


    崔銳聞言,身子微微前傾,眸中帶了些居高臨下的俯瞰:“你既知曉京城耳目眾多,又為何帶她迴來?”


    張束眸子一閃,一時無言。


    良久,他才幽幽道:


    “殿下,此女詭計多端,她既不想離開,若強逼其走,可能會適得其反。


    如今屬下帶她迴了京城,也是在殿下耳目之下,好得個放心。


    隻是此女實在狡猾,屬下怕此女保不準哪天接觸到了容王一黨,後果不堪設想。”


    崔銳盯著張束看了半晌,輕啟薄唇:“依張大人看,該如何處置?”


    他的眸一瞬不瞬盯著張束的表情,好似要從這張冷靜的麵孔上看出什麽蹊蹺。


    卻見張束抬起頭,雙目微眯:


    “若此女妨礙到太子的大業,無需太子動手,臣會送她一程。”


    聽了此話,崔銳唇邊一勾,淺酌了口茶,繼續垂首處理案上的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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