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封家最初時如何發跡。


    此事他從有印象起,就聽長輩說過無數次,耳朵都要生繭。


    但真正看到這幅古畫,看著其中封家先輩單靠一根繩索,甚至徒手攀行在懸崖峭壁之間的情形,那種心境卻又截然不同。


    尤其是。


    掛放觀山盜骨圖屏風後,還有一座先祖堂。


    青煙嫋嫋中,木桌上供奉著如山的牌位,以及人物畫像。


    畫中各人衣冠服色皆不相同,形貌氣質也有差異,一看就知道不是同代之人。


    粗略一掃,少說近百。


    一個個氣質出眾,但卻都是妝束詭異,神色說不出的冷漠。


    仿佛融入牆壁之中,身處黑暗,隔著屏風和牌位,就那麽冷冷盯著他們一行擅自闖入此間的外人。


    隻在口口相傳的先祖人物,此刻一個個出現在視線中。


    封思北隻覺得胸口下好似壓了一塊巨石。


    說不出的壓抑,哽咽難言。


    “讓道長靜一靜,我們上二樓看看。”


    屏風一側,有一座旋梯直通二樓,陳玉樓提了提手中的風燈,光線晃過,隱隱還能見到二樓上矗立著不少博古架,似乎是收藏古物所用。


    掃了眼身側幾人。


    低聲吩咐道。


    聞言,封思北哪裏還不明白他的意思。


    一時間,內心更是感慨。


    “多謝。”


    雙手攏拳,朝陳玉樓輕聲道了句謝。


    要知道,對他而言,這些畫中人是家族先祖,但於四派來說,其中或許就有當年參與剿殺,毀印破符的敵手。


    站在他的立場,能夠說出這句話,絕對算得上是仁義。


    “沒什麽。”


    陳玉樓擺擺手。


    也不遲疑。


    帶著幾人沿著木梯一路上樓。


    蹬蹬的腳步聲,打破了數百年來的沉寂,火光也將其中終年不散的黑暗驅散。


    等一行人越過拐角,視線進入二樓的一刻。


    封思北則是漫步進入先祖堂內。


    摘下一旁的拂塵。


    將落滿灰塵的牌位擦拭幹淨,直到那些熟悉的名字一一映入眼簾,他又取出火鐮,拿起三根香火點燃,插入銅爐中。


    青煙渺渺中。


    牆上一道道身影,仿佛都活了過來。


    “不孝孫封思北,拜過諸位先祖。”


    ……


    嘩啦!


    楊方揭開風燈一角,湊近角落的燈奴身外,將高過頭頂,早已經熄滅的燈芯點燃,一蓬火光倏的亮起,嘩啦啦的火焰燒起,原本都凝固了的燈油也一點點化開。


    閣樓內隨之一下亮如白晝。


    將四周照得清晰無比。


    樓內矗立著足足四排博古架,架子上盡是古書道藏,內容無外乎黃老之術。


    這倒是與傳說中封師古性格對應上了。


    據說他一心求仙。


    自小便癡迷於黃老,等到坐上家主之位,又恰逢明末亂世,天下禍亂紛爭,天災人禍不斷,親眼見識過太多人死去,對於生死的執念更大。


    隻不過。


    若是遵循黃老,或許還有一線機會。


    進入歧途,才是真正的無可救藥。


    “掌櫃的,快來,這裏似乎是地仙村的堪輿圖。”


    一行人影穿梭在書架之間,翻書聲此起彼伏,不時還能聽到幾道驚歎。


    此地所藏古籍,許多都已經是孤本,世上再難找出一本。


    也不怪他們如此驚歎莫名。


    忽然間。


    一道沉悶聲傳來。


    陳玉樓將手中慎子四十二篇合上,負手循聲朝昆侖走去。


    此刻的他,正提著風燈,站在閣樓最裏處。


    借著搖曳的燈火。


    走到近前的陳玉樓,一眼便看到牆上掛著四幅古畫。


    一眼掃過,其中描繪的赫然就是深藏地底的棺材山,地形狹長,四周是棺材板般的石棺穹頂,棺內起伏不定,恰似一具無頭屍體。


    整座地仙村則是依山而建,屋舍宅院,看似錯落不定,但仔細看就會發現極有規律,暗合九宮八卦之形。


    “所以,我們現在的位置在無頭屍的肩部。”


    見掌櫃的凝神打量,已經看了多時的昆侖,伸手指了指其中一處。


    那座三層古樓,無論建製還是樣式,與周圍的宅院都截然不同。


    “不錯。”


    “看的挺準。”


    陳玉樓讚賞的看了他一眼。


    要知道,棺材山地勢極為複雜,山腹深處高低起伏,加上他們走的又不是正門,而是另辟蹊徑,從頭頂打下一條盜洞。


    不是對空間地勢有著極為敏銳的嗅覺,是很難在如此短的時間內精準定位。


    “掌櫃的,這裏還有一座古觀廟宇。”


    “又是什麽來頭?”


    得到他的認同,昆侖也逐漸放開,伸手指了指藏骨樓不遠外,矗立著的另一棟樓宇,結構樣式,在一眾低矮房屋中鶴立雞群。


    “看方位,上為乾,下為坤,乾屬陽,坤屬陰。”


    陳玉樓侃侃而談,“所料不錯的話,坤位應該是座陽廟。”


    “乾陽坤陰?”


    “不對吧,陳掌櫃,坤位不該是陰觀麽?”


    兩人說話間,之前在書架中穿梭來迴,翻閱古書的眾人也都圍了過來,隻是聽完他的判斷,一道疑惑聲忽然從身後傳來。


    老洋人皺著眉頭,眼底滿是不解。


    不僅是他,一旁的白半拉和袁洪亦是如此。


    “這就不得不說地仙村的風水觀位了。”


    “上陽下陰,乾坤相錯,所以,乾坤方位在此地得反著看,沒發現此處藏骨樓中,陰氣深重麽,如此算的話,坤位才是陽廟。”


    陳玉樓淡淡一笑。


    昆侖所指的那座古觀,就是供奉關二爺的炮神廟。


    也是他計劃中極其重要的一環。


    其中埋葬的火藥,正好為九死驚陵甲準備。


    “風水錯位,這種地勢倒是罕見。”


    “陳掌櫃,是不是就是陵譜中記載的龍虎角煞?”


    白半拉聽得眸光閃爍,若有所思般抬起頭。


    “不錯。”


    陳玉樓點點頭。


    白半拉雖是初學,但能夠舉一反三,做到這一步,已經實屬難得。


    說到這,他舉著風燈轉而看向第二幅古畫。


    和第一幅中情形極其相似,但細看就會發現,並非地仙村,而是村寨之下成片的古墓群,層疊交錯,規模格局剛好與地仙村對應。


    “這就是陽宅和陰墳。”


    “果然是錯位而修。”


    看到這一幕,原本還有些難以理解的幾人,心中疑惑頓時消了不少。


    有前兩幅輿圖,接下來兩幅,一眾人看起來就要簡單許多。


    第一幅為秉燭夜行圖。


    描繪的是無數人在茫茫深山中,舉著火把送葬的一幕。


    看位置,正好是地仙村輿圖中無頭屍胸口處的裂紋,通往的是地底之下,狹窄溝壑中,地勢陡峭險惡,山崖中埋著無數造型古怪的青銅器。


    看上去應該是祭祀所用。


    古老而詭異。


    與漢地常見的青銅器形製截然不同。


    看到它們的一刹那,陳玉樓腦海裏不知為何,突然冒出了三星堆幾個字。


    至於第二幅,風燈湊近,一行五個墨字頓時映入眾人眼簾。


    “棺、山、遇、仙、圖?”


    “遇仙圖?!


    聽楊方一字一頓念出那一行字,在場諸位臉色間頓時露出一抹古怪。


    當日君山島上,白澤帶他們去往的那座古洞府。


    坐化在醴泉邊的白骨前輩,便是遇仙派傳人。


    如今再聽到這兩個字,很難不讓他們想起當日所見。


    “棺材山真有仙人?”


    “還是說……這就是封師古的自畫像?”


    數個念頭,在幾人心頭一一閃過,誰也不敢遲疑,各自屏氣凝神,湊近古畫之前,抬頭細細看去。


    隻是……


    也就數尺大小。


    但其中記載的內容之多,卻是讓人驚歎不已。


    從右到左,畫麵被冥宮內外分成兩篇。


    槨殿外,無數身穿黑色戲服的盜墓賊,正在搬運堆積如山的明器。


    這一篇倒是好了解。


    在場眾人,凡是去過瓶山者,幾乎一眼就認了出來,那些黑服之人,便是傳說中的觀山太保。


    尤其是紅姑娘,美眸閃爍,下意識偷偷看了眼陳玉樓。


    當日玉屏石門後的裂縫深處,那具古屍便是如此打扮。


    至於其餘人,也在露閣的廊道中見過那副紙甲。


    也是相同打扮。


    再看槨殿,應該就是傳說中烏羊王陵。


    不過,等他們視線轉到第二篇,縱是他們見多識廣,也被其中描繪的情形驚訝的瞠目結舌。


    殿內一具石棺大開。


    周圍橫七豎八的躺著好幾具屍體。


    各個屍橫血濺,死狀極為淒慘,其中甚至有兩人腰間掛著觀山金牌,一看就是封家極有權勢的人物。


    畢竟,當年明朝皇帝,賞賜給封家的腰牌數量並不多。


    除卻嫡係同宗之輩。


    分支外姓是沒有資格佩戴金牌的。


    偌大的宮殿內,大部分人都橫死當場,隻有一個身穿黑袍的中年男子依舊活著,隻見他手持一把長劍,站在棺頭處,橫眉冷目,風姿卓然。


    赫然就是封師古無疑。


    而在洞開的石棺中。


    則是橫躺著一具異常高大的金首古屍,一雙大手垂在棺外,隱隱還能見到頎長的手指間鮮血淋漓。


    與一路所見的烏羊王形象如出一轍。


    死在殿內的觀山太保,應該就是被它所殺。


    隻不過。


    它也不好受。


    胸口處一道深可見骨的血洞,幾乎將胸骨貫穿,猩紅的血水往外流淌不止。


    除此外,烏羊王身上還罩著一道縛屍網,將其死死困在石棺內,不得動彈。


    這一幕乍看的話,並不罕見。


    在場眾人,除卻頭一次下墓的白猿和白半拉,哪一位不是見慣死人古屍的老江湖,開棺時,遇到古屍化僵,暴起傷人,也是極為平常。


    但怪就怪在。


    那古屍胸口被刺穿的傷口,往外流淌出的分明是鮮血。


    要知道,僵屍千年死而不化,就算流血,也一定猶如黑墨,含有屍毒,味道腥臭刺鼻,難聞至極。


    除非……


    一眾人麵麵相覷。


    隨後,一個大膽的念頭在他們心中浮現。


    “除非,封師古開棺時,遇到的烏羊王時,他……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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