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芝仙草,洞庭龍宮?!


    聽著烏衣口中提及到的兩點。


    即便是陳玉樓,眼底都不由閃過一絲驚歎。


    他此行洞庭湖君山島,所為其實也不過兩件事。


    第一。


    自然是修行。


    洞天境,看似已經站在了這個末法時代的巔峰,但距離長生久視,前路依舊漫漫,遙遙無望。


    修行非一日之功。


    細水長流,厚積方能薄發。


    尤其是去過太乙峰和青城山,見識過洞天福地,再加上他深知亂世將至,到時候兵荒馬亂,幾乎無一處能夠避免。


    自然要未雨綢繆。


    君山島便是他為自己,以及身邊眾人所謀畫的一處藏身之地。


    島上閉關、種田、製符、畫陣、煉器皆可。


    至於第二點。


    便是衝著洞庭湖中龍屬大妖而來。


    千百年來,關於湖中水怪之說,甚囂塵上,版本之多數不勝數。


    其中最為出名的,自然當屬柳毅與龍女幽會。


    畢竟,兒女情長這一類的事,最是受人追捧喜愛。


    尤其還是人與妖之戀。


    沒看街頭巷尾,說書先生那裏生意最好的時候,永遠都是三國、水滸、西遊以及聊齋麽?


    而聊齋中流傳最廣的又是書生與狐仙、龍女、女鬼、妖女以及仙女間的那些故事。


    而洞庭龍女,同樣有著無數的說法。


    有人說是洞庭龍君之女三娘,也有說是東海龍女被放逐於此,更有洞庭之龍化形上岸,與書生相會的傳聞。


    但無論哪一種說法。


    其實都繞不開洞庭龍宮這幾個字。


    若是前些年,陳玉樓對此不說嗤之以鼻,至少也會抱有懷疑態度。


    但去過撫仙湖下那座惶惶蛟宮後。


    這些疑惑也都煙消雲散。


    洞庭大澤下。


    數千年時間裏,被水淹沒的古城無數,其中最為有名的當屬古嶽陽縣。


    至少在兩宋年間,史書明文記載,大澤水患,古城陷入水中。


    就如撫仙湖下那座古滇國王城,靜靜地水下沉沒兩千年,最終被周蛟占據,作為自身潛藏的蛟宮。


    如今這座八百裏洞庭湖下,若是真有蛟龍,占古城而為龍宮,也不是不可能。


    思緒流轉。


    陳玉樓眸光一動,心裏已經有了主意。


    “羅浮,將烏衣前輩放開。”


    “先去見識見識那株靈草再說。”


    聞言,羅浮不禁有些不願。


    畢竟這麽大一頭血食,吞掉的話,至少能夠讓它生出來兩枚甚至三枚翎羽。


    再加上之前三枚。


    也就能達到恐怖的五六根。


    鳳生九翎。


    要是能夠生出六根鳳尾翎,意味著它返祖近七成,幾乎與鳳凰無異了。


    如此大的誘惑,就算羅浮再與世無爭,冷漠隨意,也難以抵擋。


    不過。


    既然是主人所言。


    縱是再不情願,還是鬆開一雙利爪,旋即縱身一躍,輕飄飄落在了昆侖肩上。


    而洞底那頭老龜,隻覺得如釋重負。


    羅浮給它的壓力實在太過恐怖。


    幾乎都喘不過氣來。


    以至於,在獲得自由的那一刻,都顧不上金甲龜殼上傳來的劇痛,烏衣便從深坑中緩緩爬了出來。


    原本流金溢彩,光滑如鏡的甲殼上。


    被羅浮劃破數處。


    猩紅的血水還在往外溢出。


    讓它看上去狼狽不堪。


    但陳玉樓卻看都沒看一眼,禽獸者,畏威而不懷德,不好好敲打,讓它知道痛了,終究還會存有二心。


    尤其是像它這種大妖。


    當初在君山島上作威作福。


    被李存名道人鎮壓了幾百年,都沒學乖,一味懷德的話,非但不能感化,反而會讓它覺得是怕了它。


    就如老猿。


    平日在白猿洞、苗寨裏橫行慣了。


    不是殺雞儆猴再給它一路綁迴陳家莊,它心裏又豈會服氣?


    周蛟如此。


    眼前烏衣亦如是。


    “帶路!”


    一聲冷喝,烏衣嚇了一跳。


    哪還敢猶豫。


    抬頭辨認了下方向。


    然後頭也不敢迴的往前爬去。


    它雖是老龜,但速度奇快,也就是一行人身手驚人,否則換做守島的那些夥計,恐怕都追不上它的身影。


    一行三人,外加羅浮,還有白澤。


    此刻。


    落在最後的白澤,已經徹底沒了憂慮。


    那老龜從井中出來的一刻,它隻覺得是放出了一頭混世妖魔,目光掃掃過時,更是讓它有種泰山壓頂,風刃刮過的壓抑感。


    出於本能的敏銳嗅覺。


    那頭老龜危險程度拉滿。


    但就是這樣一頭妖魔,在主人麵前,卻是半點好都沒討到。


    難怪主人每時每刻都是平靜如水。


    遇事不慌不亂。


    從他身上甚至見不到半點焦躁。


    降妖伏魔,仙人也不過如此了。


    再想到先前主人對自己的許諾,白澤內心更是憧憬無比,就算走不到大師兄羅浮那等高度。


    能如二師兄那般也好啊。


    而且,聽主人意思,自己血脈似乎並不算差。


    要是能夠返祖成功。


    他日成就,未必比不得龍鳳之屬。


    越想白澤內心便越是期待,連帶著身下都如生了風一般,輕盈靈動的穿行在山林之間,緊緊跟隨著幾人身後。


    不多時。


    一路疾行,生怕耽誤的老龜,終於停下了腳步。


    白澤四下看去。


    這才發現……四周竟是說不出的熟悉。


    直到目光落在山崖下那片密林,以及遠處的湖泊時,它才恍然大悟,迴過神來。


    這裏分明就是族地後方的那麵斷崖。


    亂石嶙峋。


    崖上攀附著無數的藤蘿以及青苔綠蘚,溪水匯聚於此,從石縫中緩緩流淌下去,形成一道飛瀑。


    此刻老龜站在崖邊,探著腦袋往下看去。


    觀望了片刻。


    似乎見到了什麽。


    那雙忐忑不安的眼睛猛地一亮。


    “在……還在。”


    “陳先生,那株靈草還在。”


    幾乎是如釋重負的大叫了幾聲,烏衣激動無比的指著山崖半壁處,迴頭衝著身後的陳玉樓道。


    後者下意識向前幾步。


    目光一掃。


    身下這一片絕壁,不似同心湖那一片,猶如刀削一般直上直下,而是起伏不平,斷崖上隨處可見亂石、裂縫以及岩洞。


    此刻隨著烏衣所指引的方向。


    在大片枯萎的藤蔓下,一座半人高的岩壁縫隙內,分明長著一株碧綠青翠,差不多手臂長的草藥。


    一共六葉,呈線狀披針形,葉尾則是端拳卷曲。


    與周圍枯萎的藤蘿截然不同,此刻的它生機蓬勃,靈氣逸散,青葉在風中輕輕飄動,猶如活物一般。


    “黃精?!”


    陳玉樓眉心一跳。


    一下便將它認了出來。


    黃精在民間素有鹿竹、重樓以及龍銜的稱唿,與老山參、何首烏相似,都是千金難求的吊命寶藥。


    一般而言,二十年生便可入藥。


    五十年最佳。


    破百年者難得一見。


    而眼前這一株,看葉片以及根莖色澤形狀,至少也有大幾百年。


    老龜烏衣所言非虛的話,它在島上都已經有三五百年,而能讓它看中,並且鎮守看護的靈草,可想而知,已經長了多少年。


    都說樹老成妖。


    山間草木,沐浴天地之靈氣,日月之精華,時間久了就會化為人形,長出手腳,這也是人參童子、何首烏童的由來。


    雖然傳聞可能有些誇張。


    但青木成就靈物,卻是絕非虛言。


    遮龍山之行,後山崖壁縫隙中那株肉蓕便是如此,幾乎隻差一步,就能真正化作人形,成為山精。


    眼前這株黃精,雖然沒到那一步,但從散發的靈氣藥性看,比起瓶山藥壁上那些九鬼盤以及老山參,都要強出無數。


    這一株大藥,確實可以稱之為靈芝仙草了。


    陳玉樓內心激動,臉上卻是不動聲色,隻是一步踏出,然後在老龜烏衣錯愕驚惶的目光裏,踏著虛空,一步步出現在了半壁岩洞外。


    “這……”


    對於這位陳先生的實力。


    烏衣心裏其實略有猜測。


    絕對不是常人。


    不然,又怎麽可能隨身帶著一頭鳳凰後裔。


    但具體有多高,卻沒有一個具體的判斷。


    眼下這一幕,算是讓無形的猜猜徹底具象化。


    至少,連當初將它鎮壓在鎖龍井下的那位道人李存名,都無法做到這一步。


    在它心裏,那一位都已經是道門大真人級別。


    那,陳先生……豈不是陸地神仙?


    想到這,烏衣更是心死如灰,自己竟然還想著在這種高人眼皮子底下逃走,沒當場橫死,也算是自己命大。


    並未理會頭頂老龜的胡思亂想。


    陳玉樓走近洞外。


    眼神裏一縷青芒浮動,仿若一道無形的氣機,將洞中黃精籠罩。


    霎那間。


    他心裏便已經有了計量。


    這株黃精確實非同一般,靈氣之濃鬱,連帶著洞內其餘芝草,都染上一絲靈性。


    神農本草經中記載。


    黃精,葳蕤也,味甘性平,潤澤、輕身,可延年……不老!


    意思再簡單不過。


    服用黃精,能夠延年益壽,長生不老。


    他身上還有幾株當初在蟲穀深處采來,被馬鹿寨中佤寨人視為不死草的藥草,但他認真觀摩過,所謂的不死草,並無傳言的那麽神秘。


    也就是能夠治療瘴氣中毒。


    另外,確實有延年之效,隻不過低得可憐,與眼前黃精相比,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這才是……”


    “真正的不死草!”


    陳玉樓吐了口氣,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神裏,也是難以抑製的生出幾一抹激動。


    足有上千年的藥草。


    縱是那些深山老林裏都難以尋找。


    隻能說金龜一族天賦過人,再加上運氣實在不錯。


    一切都恰好碰上。


    龍龜守寶、道人鎮壓烏衣,然後這幾百年時間裏,君山島一直處於兵燹、匪患當中,導致采藥人,根本不敢登島。


    再有一點。


    這株黃精生長之地實在偏僻。


    一般人別說采摘,就是想都想不到。


    想要下來,徒手攀登肯定不行,必須借助於繩索一寸寸下墜至此,但幾個人會專程沿著這麵斷崖尋找草藥?


    隻能說天意如此。


    注定就是屬於他陳玉樓的機緣。


    深吸了口氣。


    正打算將它連根挖出。


    但還未來得及進入岩洞內,他又想到了什麽,抬眸掃了眼頭頂不遠處那頭老龜。


    “這株黃精,還有多久成藥?”


    “這……”


    烏衣還沉浸在巨大的驚惶當中,陡然聽到這話,麵色不由一怔。


    不過,它反應還算快。


    目光落入洞內。


    借著天賦神通凝神感應了下。


    反複確定過後,這才開口,“迴陳先生話……黃精千年,其實就已經是寶藥了,不過,若是打算將其煉成丹藥,最好再等上,嗯,半個月左右。”


    “為何?”


    陳玉樓眉頭一挑。


    相較於千年,半個月時間應該不值一提才是。


    烏衣特地說明。


    他確實有些沒有猜透緣由。


    “黃精者,熟有三鬥七葉,如今才六片,看根莖處,第七片葉子即將成形,以君山島靈機之重,最多半月便會一熟。”


    “所以……”


    烏衣哪敢猶豫,見他問起,趕忙解釋道。


    聽他說的頭頭是道,條理清晰,並不像是臨時編撰,陳玉樓點了點頭。


    半個月時間,並不算長。


    他完全等得起。


    不過……


    如今此地已經暴露。


    烏衣也從鎖龍井中出現。


    這裏自然不能就這麽毫無遮擋。


    唿——


    輕輕吐了口氣。


    陳玉樓並指如劍,故技重施,在長有黃精的岩洞外刻下一道無形的劍陣。


    即便是洞庭湖下那頭老蛟,潛水登島,也不可能一瞬間就能破開。


    足以拖到他親親自前來。


    至於,頭上那頭老龜……


    察覺到那股磅礴劍意,隻覺得心神顫顫,好似下一刻,漫天劍氣就會將自己分割成十八段。


    拍了拍手。


    陳玉樓這才騰空而起,再次落在了崖頂上。


    見識過他手段,烏衣再不敢生出半點逃的心思,老老實實地趴在地上,一動都不敢動。


    不過。


    陳玉樓卻不會因為它示弱,就這麽放過它。


    “放開妖識!”


    一聲落下,猶如雷鳴在烏衣耳邊炸開。


    它甚至都不敢有一絲猶豫。


    當即照做。


    下一刻,它隻看到陳玉樓抬起手指,指尖閃電般點落在自己額頭之間,隨後,一道靈機,霸道無比的闖入它識海當中。


    烏衣心神一顫,下意識想要反抗。


    “別動!”


    陳玉樓眼神一寒,冷哼道。


    聞言,烏衣頓時如墜冰窟,別說動,連唿吸都被強行壓住,隻是腦海裏一團亂麻,不知道他究竟要對自己做什麽。


    神識操縱靈機,在烏衣腦海裏轉了一圈。


    很快。


    便尋到了它的靈竅。


    這一處,便等同於人的泥丸宮。


    一身性命精氣皆係於此。


    另外,人修行煉化神識藏於泥丸宮中,妖物同樣如此,妖識存於靈竅。


    因為與氣海相似,所以也叫識海。


    靈機闖入靈竅當中,仿佛落地生根,隻瞬息的功夫,便化作一枚青色靈種,紮在靈竅深處。


    陳玉樓則是順勢收迴神識。


    看著身前忐忑不安,麵如死灰的烏衣。


    “接下來這段時日,我會在島上住下,你最好也老實待著。”


    “不要起什麽壞心思。”


    “否則……你身家性命,就在陳某一念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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