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關要緊。”


    “還請真人先去,陳某這邊無需照料。”


    見他目露急切緊迫之色。


    陳玉樓也是修行中人,又怎麽會不明白他此刻心中所想。


    武道切磋,尚有明悟。


    何況,兩個實力相當的劍修。


    縱觀天底下,或許都難找出幾個能夠將他逼出絕招之輩,這種機會,可不是時時都能遇到。


    稍縱即逝。


    把握不住的話,真會抱憾終身。


    臨死都比不上眼。


    “也好。”


    照葫真人苦笑,“就是……害,道友,貧道去了,等出關一定好好賠罪。”


    下山一路上。


    他將大雪坪上一招一式,在腦海裏過了數遍。


    哪怕最細微處,都不敢放過。


    眼下他隻覺得冥冥中似乎有靈光閃動,仿佛遠在天邊,難以企及,又似乎近在咫尺,觸手可及。


    踏入修行多年以來。


    這種情況隻有寥寥兩次。


    還是算上今日。


    上一次,是他拜入師傅門下,得以傳授純陽劍術,那時他年紀尚幼,連佩劍都沒有,隻是拿著把木頭做的劍,一招一式認真練著。


    但那天風雪初晴。


    他在竹林裏,練著練著,忽然就感覺天地皆變。


    手中即便隻是把木劍,但似乎都能一劍斷山。


    那種奇怪的感覺。


    讓幼時的他,有些手足無措。


    站在風雪中猶豫了好久,終於,他抬起手,嚐試著斬出了一道。


    輕飄飄一劍。


    然後……


    竹林為之傾覆。


    連帶著林下一座草廬,都被一分為二。


    還以為闖下大禍的他,嚇得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直到後山動靜引來師傅和眾位師兄,看著竹林中的一幕,師兄瞠目結舌,師傅老淚縱橫,連說祖師庇佑、吾道不絕。


    他方才知道。


    那是修行之輩,難得一見的頓悟。


    之後,師傅將劍仙派傳承傾囊相授,他劍術也一日勝過一日。


    本以為這輩子再遇不到這種機會。


    沒想到,時隔數十年,臨老了,雙鬢都已經斑白的年紀,一場廝殺切磋,竟讓他又找到一次機會。


    這等頓悟,就如手中的沙,稍不小心就會揚掉。


    所以,他才會連客人都顧不上。


    就是因為他深知自己已經老了,錯過這一次的話,可能這輩子都再遇不到。


    告了聲歉。


    照葫又看了眼兩位弟子,隨後才匆匆離去。


    一直目送他消失在一幢老殿中。


    年紀稍大的那位道童,這才迴過神來,行了個道揖,“陳真人,這邊請。”


    看著一大一小兩個小道士。


    陳玉樓眼角浮現起一抹笑意。


    之前上山時,他就看出兩人劍骨已成。


    這等天賦,放眼整座終南山,數十峰,百餘道觀,數百道人隱士中,也算得上是萬中無一。


    “還未請教兩位名號?”


    “真人麵前,不敢托大。”


    那道童臉色微微一變,連連擺手,“在下檀江。”


    自報名號後,他又看向一旁的小道童。


    “這是我師弟,檀雲。”


    檀江、檀雲。


    陳玉樓默默記下這兩個名號,點了點頭。


    檀江十一二歲,檀雲估計也就六七歲,和三聖宮的青栩年紀相仿。


    但不知道是不是自小修劍的原故。


    雖然稚氣未褪,但又比同齡的道童多了幾分沉穩以及……鋒銳。


    就如藏劍於鞘中。


    “陳真人,這邊請,另外幾位前輩已經在茶室等著了。”


    見他負手站在宮外。


    檀江等了片刻,這才小聲提醒道。


    “好。”


    陳玉樓點點頭。


    隨著兩人在純陽宮中穿行,不多時,便抵達一處廳堂。


    山上白雪覆蓋。


    屋內卻是暖意融融。


    地上的火塘裏,燒著木炭,一爐井水正沸。


    四道身影圍爐而坐。


    不是鷓鴣哨他們還會是誰?


    “陳兄?!”“掌櫃的。”“陳掌櫃!”


    聽到推門聲。


    幾人紛紛起身。


    陳玉樓抖去長袍和肩上的落雪,一入室內,身上寒氣與屋內火暖一接,頓時有一陣淡淡的白霧飄動。


    “見過陳居士。”


    明崖老道也站起身來,認真行了個道揖。


    從藥王廟到純陽宮。


    如今他哪裏還會看不懂。


    眼前這位年輕人,遠不止出身優渥,對道門修行感興趣那麽簡單。


    而是……


    本身就是一位大修士。


    “明崖道人,一路辛苦。”


    見他臉上略顯疲憊,陳玉樓趕忙拉著他重新坐下。


    這一路山高峰險,又是下山又是攀行,他年紀本來就大,又無道行、功夫在身,對他而言,無疑是個極大地消耗。


    “不辛苦,不辛苦。”


    明崖老道連連擺手,說話間,還不忘探身往門外看去。


    “嗯?怎麽不見照葫真人?”


    “迴明崖道人,我家真人閉關去了,臨走時吩咐我和師弟招待諸位。”


    一聽這話。


    正要去提壺為眾人添水的檀江,立刻解釋道。


    “閉關?!”


    饒是對照葫真人性格還算了解的明崖,聞言,也不禁一下怔住。


    這客人都登門拜訪了。


    主人家反而跑去閉關。


    留下兩個半大童子應付。


    這又是個什麽路子?


    不過,這話他也隻敢在內心腹誹幾句,他年紀雖然癡長幾歲,但純陽宮可是正統傳承,有仙人祖師。


    三聖廟,一無道統,二無傳承。


    縱是有些底蘊。


    但終究是時代造就。


    放在修行界裏就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真人閉關是大事……”


    明崖老道點點頭,正想著找補幾句,便聽見陳玉樓開口詢問道。


    “道人,陳某有件事想問問。”


    “陳居士直言就好。”聞言,明崖老道立刻接話,“老道一定知無不言。”


    “這山下可有認識的泥瓦匠人?”


    “啥?”


    明崖老道再次愣在原地。


    甚至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泥瓦匠人?”


    “是,陳某曾受過純陽宮祖師一些恩惠,今日登山,也是想著特意來拜訪一番。”


    陳玉樓點點頭,“之前四下走過,才發現道觀年久失修,磚牆斑駁,幾座大殿也都有損壞。”


    “所以……想找些泥瓦師傅上山,好好修葺一番。”


    之前在大雪坪。


    他就提過一嘴。


    不過看照葫真人的意思,大概率不會接受。


    所以,他打算趁他閉關的機會,來個先斬後奏,到時候都修好了,就算真人再過意不去,也已經板上釘釘。


    “這……”


    聽完他一番解釋。


    明崖老道頓時陷入沉思。


    反倒是身後檀江和檀雲師兄弟,兩人麵麵相覷。


    最後還是師兄檀江,硬著頭皮站了出來。


    “陳,陳真人,這事是不是和師傅先商量下,我們兩人也沒法做主……”


    “哈哈哈,放心,之前在大雪坪,我就與真人說過。”


    陳玉樓搖頭一笑,“真人也已經答應。”


    “啊……”


    檀江苦著小臉,似信非信。


    以他對師傅的了解,總覺得這不像是他能答應的事。


    畢竟,這些年裏,他寧可自己嚐試著在後院開辟出幾塊地,種些青菜,或者拿廟中古物下山換取糧食。


    都不願意和道會司伸手要錢。


    重修道觀這麽大的事。


    師傅真能答應?


    而且就算是真的,之前在宮外,又豈會不提點一聲?


    隻是……


    眼下師傅已經閉關,他又不敢去敲門打擾。


    一時間不禁有些進退兩難。


    “怎麽,小道長覺得陳某會騙你們不成?”


    陳玉樓看了他一眼,笑吟吟的道。


    “不,不敢。”


    看先前師傅對他的態度。


    檀江怎麽會不懂,眼前這位至少也是師傅那個境界的大真人。


    當即連連擺手道。


    見狀,陳玉樓淡淡一笑,自顧自的拎起銅爐,又取過一隻茶盞,檀江趕忙去櫃子裏拿來茶葉。


    “就是些山中粗茶,還請真人勿怪。”


    “無妨。”


    陳玉樓哪會在意這些。


    之前在三聖宮和藥王廟,喝的都是山中雲霧野茶。


    炒製手法雖然一般,味道也粗重且澀,但時間長了,反而有種迴味綿長,苦極而甘的感覺。


    謝絕了他的動手。


    為自己泡上一杯茶,又順手替幾人滿上。


    明崖道人謝過,然後輕咳了聲,認真道,“泥瓦匠人老道還真認識幾位,前些年,南五台的伏龍觀,得長安城一位商賈敬獻香火。”


    “在山下五台鎮上請來幾位老匠人,將伏龍觀從裏到外重修一新。”


    “嘖嘖,那派頭……”


    明崖老道說著說著,才恍然迴過神來,自己似乎說多了。


    “陳居士有空的話,可以去看上一眼。”


    見他難掩羨慕的模樣,陳玉樓不由搖頭一笑。


    這一路走來。


    山中諸多道觀,大多都是年久失修的情況。


    三聖廟還算好的。


    香火不多,但也能勉強維係。


    加上他明崖老道四處逢源,道會司的撥款,年年都有份。


    但其他去處就不太行了。


    不少宮觀甚至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坍塌。


    “那倒不用,道人眼光,陳某還是相信的。”擺了擺手,陳玉樓笑道,“我們行程太趕,可能今晚還要連夜出發。”


    “這麽急……”


    雖然之前在廟裏閑聊時。


    明崖就聽說他們今晚要下山。


    但還真沒想到,竟是到了要連夜趕路的地步。


    “還好。”


    陳玉樓淡淡一笑。


    對他們而言,趕夜路隻是常態,先前自昆侖山趕赴昆莫城那幾日,才是星夜兼程,連熬幾宿,不眠不休。


    說話間,他轉頭看了眼一旁的昆侖。


    後者立刻會意。


    從包袱裏抓起一把銀洋,輕輕放在茶幾上。


    清脆的叮咚聲,把明崖老道嚇了一跳,到了嘴邊的話都給咽了迴去。


    那一把銀洋,少說有幾十塊。


    要知道,這年頭銀洋還是實打實的銀幣。


    一塊銀洋能換十塊銅洋,有些偏僻處或者黑市上,甚至能換十三到十五塊。


    而尋常人家,一年不吃不喝,估計也就能存個十多塊銅洋。


    “多了,多了!”


    “陳居士,純陽宮內外修葺,外加漆金、雕繪,最多也就十多塊。”


    當家知道柴米油鹽的明崖老道。


    簡單算了下,心裏就有了個大概,當即連連搖頭道。


    “外加藥王廟和三聖廟,不是剛好?”


    陳玉樓笑嗬嗬的看了他一眼,溫聲道。


    聽到這話,明崖老道一下頓住,向來能言善辯、八麵玲瓏的他,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還請道人算一算,不夠的話,陳某再添一些。”


    捏著茶盞,輕輕吹去水上一層浮沫,輕輕抿了一口,還是熟悉的苦澀,但飲下過後,甘甜醇香卻是緩緩迴轉。


    “這……”


    明崖道人終於迴過神來。


    一張臉上說不出的複雜。


    修廟,這是多大的香火人情,放在山上那可是要立碑著述,名傳後世。


    陳居士非但一口氣連修三座。


    而且從始至終都沒提過任何要求。


    甚至從他上山到現在,算算,也不過半天功夫。


    他呢,也就幫忙帶了個路,引薦了幾位真人。


    “老道何德何能,陳居士,這太重了……”


    “道人言重了,修廟建觀,那可是大功德,於修行有裨益的好事。”


    陳玉樓擺手一笑。


    雖然從一開始的純陽宮,又加了藥王廟和三聖宮,但對他來說,不過是順手而為的小事一樁。


    “修葺的事,還得拜托道長多加費心。”


    聽他說到這一步。


    明崖哪裏還好拒絕,騰的一下站起身,認真行了一記道揖。


    “請陳居士放心,此事老道一定竭盡全力做好。”


    見他如此鄭重其事。


    陳玉樓趕忙起身將他扶住,“既如此,最後一樁心事,算是安然落地了。”


    “今日乘興而來,終可盡興而歸。”


    說到這裏。


    陳玉樓示意了眼鷓鴣哨幾人。


    衝著眾人拱了拱手。


    “明崖道人,還有檀江、檀雲兩位小道長,陳某還要趕路,就不繼續打擾了,先行告辭!”


    “對了,煩請兩位小道長為我帶句話。”


    “實在抱歉,有機會的話,陳某一定再登山拜見。”


    檀江、檀雲畢竟年少,又常年在山中修行,對於人情世事幾乎全然不通,這會也不知如何迴複才好。


    隻能焦急的看向明崖老道。


    “這,陳居士,還有諸位,何必如此著急,要不吃過齋飯,老道這就下山準備,也不會耽誤太久。”


    “真不必了,老道長,這眼看就要夜幕降臨,山路崎嶇,我們還是先行下山。”


    謝絕了明崖挽留。


    陳玉樓幾人再不耽誤,徑直起身,朝著山外而去。


    直到出了純陽宮。


    走在山路之上。


    憋了一路的楊方終於再按捺不住。


    “陳掌櫃,之前和那位照葫真人先後破雲離開,究竟發生了啥,您這別藏著啊,跟我們說說唄。”


    他這話一出口。


    鷓鴣哨三人也都是紛紛好奇看了過來。


    見狀。


    陳玉樓嘴角不禁勾起一絲弧度。


    攤了攤手。


    “還能是啥,切磋了下劍術罷了。”


    “那……結果呢?”


    “棋逢對手、不分伯仲。”


    “您還不如說實話,反正這裏也沒別人……”


    “得,就你小子話多,小贏一招。”


    “我就知道。”


    “陳掌櫃厲害啊,連純陽宮的大真人都不是對手,您這修為,怕不是天下無敵了吧?”


    “趕路!”


    “嘖,還不讓說……好好好,我不說了,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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