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奔襲。


    隔天天色初亮時分。


    老洋人一行十多人,便趁著秋涼薄霧返迴陳家莊內。


    除卻守城的莊丁外,幾乎無人察覺。


    不過……


    魚叔似乎一直都在。


    這個在陳家數十年的老人,無事時總喜歡靠在牆根下打盹,但隻要有事,就像是一頭老隼,能時刻察覺到陳家的一舉一動。


    親自領著一行人去了會客廳。


    隨後又去叫來閉關中的陳玉樓。


    等少爺上樓,他則是悄無聲息的帶上門,背著手靠坐在樓外石階上,兜著手閉上眼,一副昏聵老邁的模樣。


    “見過陳掌櫃。”


    “陳掌櫃。”


    “總把頭。”


    三樓。


    陳玉樓剛剛推門。


    察覺到動靜,手捧熱茶等候的眾人,頓時紛紛起身。


    一個個神色間難言興奮。


    連晝夜奔襲的疲憊都給壓了下去。


    見此情形,陳玉樓哪裏還能猜不到發生了什麽,一時間,饒是他神色間都不禁閃過一絲濃濃的震撼。


    要知道。


    從他們離去到返迴。


    不過一天一夜。


    而從江湖上傳來的消息看,辰州城內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奪符無異於火中取栗。


    難如登天。


    說實話,他其實都並未抱有太大希望,所以才會在他們離去前特意交代,安危第一,古符第二。


    但萬萬沒料到。


    老洋人他們效率竟是如此之高。


    “陳掌櫃,我等眾人不負所托,已經取迴古符。”


    恍然失神的功夫。


    老洋人解開斜在胸前的包袱,又小心拆開,將其中一應物事盡數擺在了茶幾上。


    陳玉樓一眼掃去。


    兩隻布袋、三張黃紙、還有一頭長相驚人的怪蟲。


    “這是?”


    那頭怪蟲看似沉眠。


    一動不動。


    但他卻能清晰從它身上感受到一股介於生死之間的詭異氣息。


    “蠱!”


    “是出城前,那位巴宿前輩贈送,用於遮蔽古符氣息的蠱蟲。”


    老洋人並未隱瞞,一字一句的迴應道。


    “這就是蠱?”


    雖然湘陰與湘西一水之隔。


    但擅於養蠱的苗寨蠱師,大都避世隱居於深山之中,很少會行走在江湖上。


    如老熊嶺那一片的十八洞寨,夷漢共居的南寨北寨,因為往來行商無數,幾乎見不到真正的養蠱人。


    寨子裏那些草鬼婆,其實更偏向於蠱醫。


    眼下還真是頭一次見到蠱蟲。


    苗疆傳聞,蠱是連接人與鬼神、陰與陽、生與死的媒介,以往陳玉樓隻當是傳言,但此刻感受著它周身散發的氣息,心裏卻是信了五六成。


    “是,好像是叫什麽遮山蠱……”


    老洋人有些不太確定的道。


    昨夜分離前,巴宿曾隱隱提過一句,不過那時他一心想著那出城並未聽清。


    “這符紙……”


    點點頭,陳玉樓隨手撚起一張符紙,從摩挲觸感看,紙質極為粗糙,就是市麵上最常見不過的黃表紙。


    但能讓兩大雷壇打生打死,不惜血流成河都要奪取到手的古符。


    又豈會如此簡單?


    一般而言,符籙從低到高,有紙符、竹符、銅符、玉符到骨符之別。


    而紙符又有上中下三品。


    黃符紙最低,其次是紅符紙,最高一等則是黑符紙。


    紅符對應五行,黑符則代表天地。


    “陳掌櫃,那是兩大雷壇用來查探古符的感應符。”


    見陳玉樓目露驚疑。


    老洋人趕忙解釋道。


    “我就說。”


    聞言,陳玉樓這才了然。


    自從接觸雲籙天書之後,再加上青木功中記載的修煉五藝,讓他在符籙上的造詣已經極深。


    不敢說一眼就能堪破。


    但至少高下之分還是足夠。


    他這邊話音落下,老洋人已經解開那隻小的袋子。


    一時間。


    廳內氣息都變得沉凝起來。


    從入辰州,再返迴湘陰,足足一天一夜,他們都不曾見到古符的樣子,甚至不知是何物。


    如今終於有機會見到。


    所以就算是楊方,也是下意識坐直身形,瞪大眼睛,死死盯著那隻袋子。


    至於張雲橋一眾人,更是連唿吸聲都不敢太大,似乎生怕會驚擾到什麽。


    隨著束口的繩子落下。


    袋子中的物件,也總算展現在眾人跟前。


    一塊青玉雕刻的符籙。


    還有一枚拇指大小的珠子。


    “古符?”


    “城裏打成那樣,就為了一塊玉?”


    “料子看著倒是不錯,包漿沁色也還行,但頂了天也就兩條小黃魚吧。”


    “不懂就把嘴巴閉上,這東西能單純看料子麽?”


    一行人目光幾乎是下意識齊齊落在了玉符上。


    都是倒鬥行混跡多年的老江湖。


    眼力還在。


    三言兩語間,便將玉符本身說的一清二楚。


    隻不過,無論明器還是古董,料子隻是其次,真正價值所在,看的是時代賦予。


    就如傳國玉璽,本身料子價值雖然足夠驚人,但就因為是秦始皇開國所用,加上‘受命於天、既壽永昌’八個字所賦予的含義,才讓它成為第一鎮國至寶。


    蘭亭序亦是如此。


    若是換個時空場景,甚至換個人來寫。


    也遠遠達不到其中成就。


    所以,最為關鍵的,便是青色古玉上那道陰刻的天書符文。


    隻可惜,符籙尚且不是尋常人能夠涉獵的領域,更何況還是古符。


    所謂古。


    看似簡單。


    卻不是什麽符都有資格稱之為古。


    據道門傳聞,最早的符籙乃是仙人臨摹雲紋而成,授予凡人,一共三十六道,又稱之為先天雲符,之後經由道祖衍化,七十二道,則稱之為後天靈符。


    也就是說能夠被冠以古字者。


    隻有區區三十六道。


    這也就不難想象,為何胡宅和金宅會拚死爭奪了。


    隻不過,和一行人對青色玉符嘖嘖稱奇不同,一旁的陳玉樓注意力卻是放在了那枚珠子上。


    不知道為何。


    從見到它的第一眼起。


    他就有種強烈的預感,那枚石珠一定來頭不小。


    就如搬山一脈一直苦苦尋找的雮塵珠。


    但究竟是何物,陳玉樓暫時也沒有太多念頭,隻能等到有空慢慢研究。


    “陳掌櫃,這應該就是玉符。”


    老洋人指著青玉古符,輕聲道。


    “道韻天成,雲氣凝紋,應該錯不了。”


    陳玉樓目光落在玉符上。


    見識過雲籙天書十三道符籙的他,此刻又豈會分辨不出。


    “真是?”


    聞言,老洋人一顆懸著的心總算落迴了肚子裏。


    說實話,這枚符籙雖是他親手帶迴,但直到此刻他才得以確認。


    “當然是。”


    陳玉樓失聲一笑。


    “這趟多虧老洋人和楊方兄弟,替陳某圓了這麽大一樁心思。”


    “哪裏……”


    聽到這話,老洋人連連擺手。


    “都是諸位兄弟功勞,我哪敢貪天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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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小子……這會倒是謙虛起來了。”


    見過全程的楊方,聽到這話都有些急了。


    “陳把頭,楊方一定要說句公道話,這趟能順利取迴古符,老洋人出力最大,我們最多就是打個下手。”


    “就是,掌櫃的,這趟我們兄弟眾人實在汗顏,什麽忙都沒幫上。”


    他話才落下,張雲橋跟著附和道。


    雖然從頭到尾,他們的任務都不是奪取古符,但連接應都沒做上,要是這也要分功,以他的性格實在無法接受。


    “老洋人兄弟就不必自謙了。”


    見狀,陳玉樓心底基本上已經有了數。


    衝他笑著擺擺手。


    “陳某做事,向來有功必賞,老洋人兄弟想要什麽,陳某一定盡全力做到。”


    “陳掌櫃客氣了,我們師兄妹三人能有今日,全賴幫忙,哪裏還敢奢求其他。”


    老洋人正色著搖頭道。


    對他而言,這趟辰州之行,不過是些許小忙,遠不及陳玉樓幫搬山的百分之一。


    若是還要好處,那還算個人?


    “既然如此,那就暫時記上,等哪天老洋人兄弟想到了再說不遲。”


    相處這麽久。


    陳玉樓對他極為了解。


    或者說他們搬山師兄妹三人,幾乎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


    就算是平日裏最為明媚的靈,其實也是如此。


    “那楊方兄弟呢?”


    退了一步,陳玉樓又看向楊方。


    “嘿嘿,陳掌櫃,我跟他這個木頭樁子可不一樣,您既然都說了,那我就大膽要了。”


    楊方咧嘴一笑。


    一點都不客氣。


    “盡管說。”


    見狀,陳玉樓眼角也露出笑,他就喜歡楊方這種性格,直爽豪邁,從不藏著掖著。


    “當日在廬山,陳掌櫃答應我的那事。”


    “修行?”


    陳玉樓眉頭一挑,略感意外。


    他以為楊方是有他求,沒想到心裏頭還惦記著此事。


    “我已經和昆侖說過,隻要楊方兄弟願意,隨時都可以跟他修行。”


    “不過……”


    “一碼歸一碼,當日事自然不能今日說。”


    “啊?”楊方撓了撓頭,“那不如陳掌櫃給我找幾個高手切磋。”


    “實在手癢的厲害。”


    聽到這話,陳玉樓更是無奈。


    楊方這小子自從入莊,幾乎就是一刻不歇,莊子內外,包括昆侖、老洋人都被迫下場切磋過,迄今為止,恐怕也就他、鷓鴣哨以及靈和紅姑娘四人得以幸免。


    “這樣,常勝山上兄弟中,也有不少好手。”


    “楊方兄弟閑暇的話盡可前去,陳某讓人一定不會阻攔,如何?”


    “好好好。”


    聽到這裏,楊方嘴角都已經快咧到耳後根去。


    哪裏還會不願。


    “至於諸位山上兄弟,人人有功。”


    “這……多謝掌櫃的。”


    隨行眾人,連同張雲橋在內,皆是一臉驚喜的抱拳道。


    因為時間過早。


    陳玉樓並未多留他們。


    而是讓一眾人先行迴去休息。


    打算晚上再為他們開上一桌慶功宴。


    片刻鍾後。


    會客廳中便再度恢複寂靜。


    偌大的室內,就隻剩下陳玉樓一人。


    拿起那枚珠子,一入手心,他便立刻察覺到一股溫潤如玉的質感。


    但偏偏以他眼力,又能一眼看出,珠子材質非金非玉。


    “奇怪……”


    手指輕輕摩挲著,陳玉樓眉頭微皺。


    神色間滿是驚疑不定。


    “等等,這味道。”


    思量之間,手中珠子不知覺湊到了鼻尖下,陳玉樓心頭猛地一動。


    那股味道竟然說不出的熟悉。


    “辰砂?”


    整枚珠子色澤灰暗,但放到陽光下,卻又有種說不出的通透感,呈現暗紅,隱隱有柳絮一樣的血絲流淌。


    “朱砂玉……”


    看到這些特征,陳玉樓幾乎是一下驚唿出聲。


    朱砂玉其實並非玉,而是隻有朱砂礦中才會生出的衍生礦,質地堅硬,又因為色澤偏紅,所以俗稱金頂紅。


    但這種東西,一直到幾十年後才被發現。


    所以,即便眼力過人的他,一時間也毫無頭緒。


    隻是誰能想得到。


    早在這個時代,辰州便有人用金頂紅製物。


    不過……


    辰州朱砂符已經一千多年曆史。


    這麽一想,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吐了口濁氣,陳玉樓屏氣凝神,繼續沉心琢磨。


    隨著它在指間來迴轉過,珠子色澤也愈發通透,形如金剛,但奇怪的是,外麵那一層灰蒙蒙石皮,就像是人為粘貼,似乎在掩蓋什麽。


    下意識的。


    陳玉樓掌心中一縷暗勁浮動。


    隨著指尖用力。


    果然,一道道細微的石屑,從珠子上簌簌而落。


    隨後……


    朱砂玉珠本相,盡數展露在他麵前。


    珠子之上,竟是被人以超乎尋常的手段,刻下一道符文。


    “這……與古符一模一樣?”


    看到它的一瞬間。


    陳玉樓就察覺到一種強烈的熟悉感。


    當即拿起靜躺在茶幾上的玉符。


    借著窗外光線,細細比對了一下,玉珠和玉符上的符籙,無論樣式還是紋路,竟然如出一轍。


    “也就是說,玉珠是由古符臨摹而出?”


    “難怪,古符和玉珠放在一起。”


    看著兩道符文,陳玉樓不禁低聲喃喃。


    同時,心裏頭隱隱抓住了什麽。


    “所以……”


    霍然間,他腦海裏一道靈光閃爍,幾乎是下意識的,陳玉樓掌心中一縷青芒浮動。


    但……


    下一刻。


    原本還如死物一般的玉珠之內,竟是冒出一股無比恐怖的氣息,仿佛有雷霆落下。


    不對!


    不是仿佛。


    陳玉樓猛地推開窗戶,這才發現,原本已經漸漸亮起的天穹上,驟然間,一片片烏雲匯聚而來,整個天地再度陷入茫茫夜色之中。


    同時。


    黑雲深處,一道道雷霆光柱開始聚集。


    將整個陳家莊盡數籠罩。


    似乎下一刻,就會將它從世間抹除。


    “他娘的……是雷符!”


    看到這驚世駭俗的一幕,陳玉樓隻覺得渾身寒毛都根根豎了起來,哪裏還會猜不到古符來曆。


    雷字符!


    而那枚玉珠,分明就是辰州雷壇哪個瘋子弄出的雷珠!


    它唯一的作用,便是召引九天雷霆。


    罕見的爆了聲粗口,陳玉樓推門一步掠出,神行法幾乎被催動到極致,同時神念連接羅浮。


    唳——


    一聲穿雲裂石的啼鳴在後院響徹。


    下一刻。


    一道火光衝天而起。


    羅浮目光凜然的展翅出現在陳玉樓身外。


    同時。


    被這番天地異象驚醒,莊子內外,一道道身影迅速推門或者破窗趕出。


    “怎麽迴事?”


    “雷……怎麽會突然電閃雷鳴?”


    “是不是天崩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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