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兩人如此震撼。


    屍僵借地脈龍氣而行、吞地精月華修行。


    曆經無數歲月,方才能夠從黑白行屍修成飛僵遊屍,更別說銅皮鐵骨、玉甲金身。


    而到迄今為止。


    老洋人也隻見過一頭真正的銅甲屍。


    瓶山之巔,以自身棺槨鎮壓夷人氣運的元人屍王。


    就算是為他守陵的大將,都未曾修到銅甲那一步。


    沒想到。


    今日隻不過是爭奪一枚古符。


    在這麽一座破敗小院裏。


    竟是藏著一頭銅甲屍。


    至於楊方,雖然行走江湖也不少年,但打神鞭下鎮殺的多是行屍,飛僵都少之又少。


    眼下已經是開天辟地頭一遭。


    “是養屍人……”


    老洋人心神如電。


    一下迴過神來。


    湘西自古有趕屍一脈,與之相似的,還有養屍人。


    這些人修行邪術魔功,同樣下鬥,但所求卻不是墓中隨葬金銀,而是棺中古屍,以及占據龍脈的寶穴本身。


    對他們而言。


    屍體也分三六九等。


    其中最好的,自然就是占盡一國氣運的帝王。


    隻不過帝陵往往因山而建,斬山為廊,又有無數銷器機關,而養屍人不像四派八門人數眾多,往往都是獨身一人,想要破陵難如登天。


    次一等的,則是在疆場上廝殺無數,身負萬千屍骨的大將。


    再次一等乃是身前煞氣滔天之輩。


    比起他們稍差一籌者,則是含冤而死,身負滔天怨氣。


    這些古屍要麽成僵容易,要麽借龍氣修行更為驚人。


    至於養屍穴,卻隻有兩個要求。


    第一龍脈之地。


    第二則是陰氣足夠深重。


    眼前那具古屍,從身上破碎的盔甲就能看出來,生前絕對是位馳騁疆場,殺伐決斷之輩。


    就是不知道,被養了多少年,方才修煉到如此境界。


    還有……


    老洋人心緒閃動,目光越過那頭銅甲屍,望向院門深處。


    比起周圍那些矮房茅屋。


    這間屋子還算過得去。


    屋頂上鋪著青瓦,隻有兩側廚房、柴房用的是茅草。


    此刻借著微弱的天光掃過。


    隱隱還能望見院內被人開辟出兩塊菜地。


    屋門半掩,並未點燈。


    此刻夜幕已經落下多時,霧靄深重,屋內四周寂靜一片,幾乎沒有半點氣息。


    見此情形,他臉色愈發古怪。


    能夠養出這等驚人銅甲屍,本身就已經說明了盜符者的實力。


    所以,他如今又藏在何處?


    念及至此。


    老洋人心頭愈發不安。


    從目前情形推斷。


    盜符者極有可能是通過某種方式,察覺到了他們。


    所以才會派出銅甲屍。


    要知道,對養屍人而言,一頭銅甲屍的貴重程度,根本不能簡單用金錢兩個字形容。


    不是生死之間。


    絕對不會上來就交出底牌。


    所以……


    他極有可能是在斷臂求生。


    任由銅甲屍拖住他們。


    自己則是藏身暗處,準備伺機逃走。


    想到這,他幾乎是下意識的迴過頭。


    望向已經與銅甲屍臨身的楊方。


    “楊方,千萬拖住。”


    “好!”


    相識這麽久。


    整個陳家莊中,他最為熟悉的就是老洋人。


    陳玉樓和鷓鴣哨名聲太大,地位懸殊,在他們麵前會下意識拘束。


    而昆侖氣勢太重。


    在他心中是難以逾越的一道山峰。


    至於靈和紅姑娘,男女有別,除非有人在場,平日裏幾乎不會有任何交集。


    也就隻剩下老洋人一人。


    兩人年紀相仿,經曆相似,除了性格悶一點,幾乎沒有缺點。


    加上每日切磋交手。


    對他可以說極為了解。


    此刻一聽他語氣,楊方立刻明白過來。


    老洋人一定是發現了什麽。


    才會選擇在這種時候離開。


    放聲迴應了一句。


    麵對那頭血腥濃鬱、煞氣衝天的銅甲屍。


    楊方竟是不避不退。


    氣血鼓蕩,手腕一個擰轉,刹那間,被他握在手中的打神鞭上一道道符籙順次亮起。


    雖然不如當日在陳玉樓手中時。


    但也極為驚人。


    “辰州符?”


    “不對,那幫人也算道壇,這應該是真正的道門符籙……”


    院外空地上。


    霧氣一陣蠕動。


    巴宿仿佛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看著那一道道籙文,臉上閃過錯愕,不禁喃喃自語。


    他和金宅胡宅打了多年交道。


    又身處辰州。


    豈會看不懂打神鞭上符籙與辰州符之間的區別。


    一個是如他這般的邪魔外道。


    隻不過往臉上貼金,也弄了個道門正統,以雷壇道人自居。


    但種種手段,養屍、趕屍,養鬼、凝靈,哪一樣不是邪術?


    遠處那幾道符籙中所透散的氣息。


    中正祥和、霸道凜然。


    分明就是最正宗的道家真炁。


    本以為也就老洋人有點意思,沒想到這個叫楊方的小子也不錯。


    自己倒是罕見的打眼了。


    想到老洋人,他眼角餘光下意識掠過院牆高處。


    隻見老洋人扔下一句話後,迅速提上蛟射弓,踩著牆頭飛簷而過,片刻後,夜色中便傳來一陣瓦片破碎的動靜。


    他人竟是直接縱身上了房頂。


    嘭!


    一腳重重踩下。


    木條搭建的房頂根本承受不住他的力量。


    嘭的一聲巨響,腳下出現一口大洞,烏瓦則是如雨般嘩啦啦往下墜去。


    不過,他並未選擇破屋入內,而是迅速從腰間取出一支火鐮,擦亮後朝身下扔了下去。


    嘩啦——


    他那支火鐮乃是特製。


    其中摻雜了不少白磷粉末。


    此刻,遇風即燃,尚在半空便已經形如一道火球落地,將不大的屋子照的燈火通明。


    廳堂裏隻放了一套桌椅板凳。


    牆上掛著一副道人圖畫。


    應該是信奉的神明。


    還有一口香爐,不過,其中香火早已經熄滅。


    看上去簡陋無比。


    不過……


    當老洋人目光掃過桌邊地下時,卻是忍不住眉頭一皺。


    兩老一少,三具屍體橫躺在地上。


    看地上幹涸的血跡,分明已經死去多時。


    三人胸口和脖頸上都有一道驚人的傷口。


    看上去駭人無比。


    見此情形,老洋人哪裏還會不懂,這一家三口分明是被盜符者闖入殺死,然後成了那具銅甲屍的血食。


    強忍著怒火,將目光從屍體上挪開。


    老洋人借著火光繼續朝四周望去。


    廳堂左右是兩間側屋。


    但房內同樣寂靜一片,並無活人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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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道……”


    看到此處,老洋人心神非但沒有平靜下來。


    反而有種說不出的悸動。


    磷火還在燃燒。


    但已經接近於熄滅。


    細小的火焰掉落在地上,很快就化作一堆黑色灰燼。


    目光越過三具屍體。


    木桌下被陰影籠罩,即便是火光也難以照全,但掃過的刹那,老洋人瞳孔卻是猛地一縮。


    桌下分明有座洞口。


    底下漆黑幽深,與夜色融為一體,不仔細看的話根本無法察覺。


    “地道?!”


    老洋人心神一沉。


    下意識抬了抬頭,大概六七十米外,一座高大的牆壁恍如山嶽般矗立在夜色中,左右綿延無盡,幾乎看不到盡頭。


    分明就是辰州城的一段城牆。


    一瞬間,他終於明白過來。


    為何盜符者會逃來此處,不是因為此地龍蛇混雜,人海茫茫,想要找到他難如登天。


    而是貧民窟就在牆根之下。


    城門被金宅胡宅之人把守,想要帶著古符離城幾乎不可能。


    所以……


    他才會悍然殺死一家三口,從此處打一條地道。


    神不知鬼不覺。


    想到這,饒是老洋人也不禁驚歎萬分,此人腦洞之大,心思之縝密,確實異於常人。


    要不是遇上了巴宿。


    準確的說,是被他的本命蠱記住了氣息。


    恐怕這輩子也不會有人想得到,他是用這種方式,從兩大雷壇聯手封鎖之下,安然無恙的逃走。


    就算事後找到了地道。


    也很難懷疑到他身上。


    畢竟,貧民窟人命如草芥,死個把人已經是再常見不過的事了。


    唿——


    吐了口濁氣。


    老洋人掃了眼院門處。


    此刻楊方與銅甲屍已經欺身廝殺。


    當日瓶山銅甲屍,陳掌櫃、師兄主攻,他、靈、昆侖、紅姑娘掠陣,又有無數卸嶺力士封鎖四周。


    還是在三兇殘殺之下。


    才得以將其斬殺。


    可想而知銅甲屍之強橫。


    若是往日,他一定會聯手,但眼下……


    “楊方,你小子可得撐住了。”


    “等我拿到古符!”


    咬了咬牙,老洋人轟然墜下,恐怖的貫勁直接將厚重的桌子撞成一堆碎屑,屋內煙塵四起,但卻卻不敢遲疑,又迅速跳入洞中。


    果然。


    一條狹長的地底隧洞出現。


    還有做土的痕跡。


    那盜符者明顯也是倒鬥高手。


    畢竟經常往來於深山古墓,尋找古屍以及風水寶穴。


    隻不過,看的出來他挖盜洞時極為焦急且慌亂,隧洞歪歪斜斜,不少地方還出現了不同程度的坍塌。


    將蛟射弓朝後一背。


    換成那把許久沒用的苗刀。


    此地太過狹窄,萬一被埋,弓箭難以施展,而且根本反應不過來。


    提著一盞燈,老洋人深吸了口氣,沒有半點遲疑,迅速往盜洞深處衝去。


    刷!


    寂靜的洞內。


    腳步如雷。


    堪堪衝出三十米。


    一道寒光驟然從前方夜色中斬下。


    老洋人目光一寒,反手提刀格擋。


    隻聽見錚的一道尖鳴。


    攻勢一下被硬生生攔住。


    從進入地道的那一刻起,他就始終留著一道心神注意四周。


    畢竟能夠想出挖洞出城之人。


    心思絕對超乎常人。


    他刻意放大腳步聲,也是為了將其驚動,如今看來效果倒是不錯。


    手中苗刀一震,同時燈火向前伸去,光線驅散黑暗,一道長相醜陋,身著灰色道袍的人影緩緩浮現。


    似乎有些錯愕於老洋人竟然能如此隨意擋下他這記殺招。


    此刻,盜符者那張臉上略顯慌亂。


    “金宅還是胡宅走狗?”


    “不對……”


    晃了晃發麻的手腕。


    盜符者上下掃了老洋人一眼。


    這趟為了隱藏身份,他並未穿道袍,而是換了件短衫。


    “你不是雷壇中人。”


    “猜對了。”老洋人冷冷一笑,“可惜沒有獎勵。”


    “找死!”


    他這些時日整天生活在恐慌之中。


    不分晝夜,拚命挖洞。


    就是想要早日離開辰州城。


    為了那枚古符,他在胡宅雷壇整整潛藏了五年,深知胡滿弓那個老家夥手段之狠戾。


    一旦抓到他。


    被剝皮抽筋都是簡單。


    至於金鎮木,也一定會用更殘忍的方式,逼他交出古符。


    落到任何一家手裏,都是死路一條。


    而今察覺到老洋人並非雷壇中人,他已經是大為鬆了口氣。


    見他還敢大放厥詞,神色一下變得狠戾。


    雖然不清楚來人身份。


    但一個臭小子,就算打娘胎裏開始練武,頂了天也不過暗勁。


    而他,身負養屍人傳承,又在胡宅雷壇多年。


    一身手段詭異莫測。


    這小子孤身一人也敢追來,簡直就是自尋死路!


    老洋人自小跟在師兄身後。


    無論心性還是行事,與他幾乎是一個模子裏刻出。


    此刻哪裏會跟他廢話。


    身形一擰,刹那間,周身便爆發出一股恐怖氣機,苗刀無形,隻見一道寒芒撕開夜色,狠狠斬下!


    感受著頭頂那道刀氣。


    盜符者不敢多想,立刻倉促抬刀試圖格擋。


    但長刀才提至胸口,便聽見鐺的一道顫鳴,用來護身的刀竟是一下從中斷成兩截,刀刃飛出,沒入旁邊洞壁之內。


    見此情形。


    他臉色一下變得難看無比。


    本以為老洋人最多不過暗勁。


    如今看來,卻是遠遠低估了他的實力。


    來不及心疼。


    隻見他忽然一掀道袍,刹那間,灰袍之下黑霧滾滾而起。


    那是他在墓中養屍多年,好不容易才收集的陰煞死氣。


    尋常人哪怕隻是稍微聞上一口,便會渾身潰爛,在痛苦中死去。


    但此刻……


    拋出全部的死氣,卻隻是為了阻攔來人片刻。


    隻可惜,他還是低估了老洋人。


    對他一個十來歲便下鬥尋珠的搬山道人而言,在墓中的時間遠遠超過村子。


    何況,在死氣彌漫的一刹那。


    他便封住了七竅。


    隻是抬手一揮,借著磅礴氣血吹散身前滾滾黑霧,同時,反手摘下身後蛟射弓,又摸出一根鐵箭。


    張弓搭箭。


    目光微微一覷。


    嘭!


    弓弦扣下。


    刹那間,一道恍如雷鳴般的爆炸聲在隧洞中響徹,鐵箭破空而去,幾乎眨眼便追上盜符者,從他背心洞穿。


    鐵箭上蘊藏的血氣與蛟息。


    更是轟然爆炸。


    盜符者難以置信的低下頭,胸口處空蕩蕩一片,竟是被射出一道足有雙拳大的洞口,血水從中洶湧流出。


    甚至鐵箭餘勢不減。


    裹挾著恐怖勁道,沒入前方還未徹底打通的地道中,掀起碎石泥土無數。


    “不……”


    “怎麽會?”


    “我怎麽可能死在一個無名小卒手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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