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它!”


    感受著鼎身四周,那股虛無縹緲的氣息。


    陳玉樓終於按捺不住內心激蕩。


    喃喃出聲。


    仿佛有一雙無形的大手,在時間長河裏撈了一把。


    塵封的曆史,也化作一幅幅畫麵,在腦海深處流淌而過。


    西周時代,南海有歸墟之國恨天氏族,以陰墟龍火煉銅,所鑄造的青銅器物,因為沾染海氣,故而能推演山川湖澤之象。


    不過。


    因為國力孱弱。


    無奈臣服於西周。


    那一年,恨天氏向周穆王進貢一口龍火淬煉的銅鼎。


    四周嵌有卦鏡,以及人鬼龍魚四符。


    據說此鼎有通天曉地、卜算未來之能。


    被周穆王視若重寶。


    死後都隨葬墓中。


    到了秦漢時代,周穆王之墓被盜,卦鏡以及人鬼龍魚四符下落不明,隻有銅鼎太重,孤零零存於墓中。


    之後,有天雷落下,將古鼎劈成碎片。


    銅塊被人取走。


    重新熔煉,做成一口丹爐。


    送入瓶山煉製不死仙藥。


    陳玉樓目光閃爍,腦海裏的畫麵也漸漸定格,與棺山中那口銅爐不斷重合,最終合二為一。


    即便過去這麽多年。


    期間又發生了那麽多的事。


    銅鼎中的海氣,竟然還能凝而不散。


    不可謂不驚人。


    而他之所以盯上,不僅僅是丹爐,更重要的原因,是歸墟卦鼎後牽扯著兩座大藏。


    南海歸墟以及地仙村。


    “陳兄?”


    鷓鴣哨終於從堆積如山的棺槨屍骨中迴過神來。


    見他站在棺山上目光閃爍。


    他一下想到了什麽。


    神色間不由露出一絲激動。


    “道兄,來看!”


    陳玉樓也沒隱瞞。


    衝他招唿了聲。


    見狀,鷓鴣哨心裏已經有了七成把握,提了口氣,整個人縱身而起,踩著棺材,三兩步便落到了他身邊。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一眼就看到了那座青銅丹爐。


    “咚咚——”


    鷓鴣哨心頭重重一跳。


    丹爐。


    果然是丹爐!


    搬山一脈尋找丹珠多年。


    他豈會認不出來,那座鏽跡斑駁的爐子,分明就是最為純正的道家煉丹爐。


    “錯不了。”


    “陳兄……”


    鷓鴣哨心緒如大潮起伏。


    但話到了嘴邊,卻又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囁嚅著嘴唇,欲言又止。


    長明燈火映照下,隻有一張複雜難掩的臉,以及一雙泛紅的眼眸。


    “道兄,還等什麽?”


    陳玉樓拍了下他肩膀,溫聲一笑。


    “這……”


    鷓鴣哨一下明悟過來。


    但仍是有些難以置信。


    他對死人墓裏求長生這事,向來不屑一顧。


    但瓶山乃是曆代道家煉丹之地。


    若是還有大藥留存。


    吞下豈不是能夠鯉魚躍龍門?


    以陳玉樓的見識和境界,不應該想不到這一點。


    但他卻是毫不猶豫讓給了自己。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一時間,鷓鴣哨隻覺得一股說不出的感動和酸楚,在心中泛起。


    “斬雞祭天時,就已經說好的事,而今,道兄怎麽還猶豫了?”


    陳玉樓搖頭一笑。


    道門金丹確實有價無市。


    對他而言,卻是畫蛇添足。


    有青木功那等直抵長生大道的仙法。


    他腦子浸了水,才會去服用鉛汞藥石熔煉的丹珠。


    可是,鷓鴣哨不同,他如今已經年近三十,放在塵世間算是年輕力壯。


    但紮格拉瑪一族,身中鬼咒,一過四十歲,渾身血液變得金黃,最終隻能淒慘而死。


    再加上。


    這麽多年裏他餐風露宿、風塵碌碌,又承受著常人難以想象的壓力。


    心神憔悴。


    一身暗傷。


    身子骨就像是一座老房子。


    看似四平八風,實則處處漏風。


    說句不好聽的話,留給他的時日,其實已經不多了。


    若是能修行瓶山的唿吸法,再服以丹珠,或許能夠在最短時間內,跨過龍門,摸到煉氣關。


    一旦入了關。


    再好好療養一段時日。


    撐到他們前往遮龍山獻王墓,取出雮塵珠,應該不是問題。


    “多謝陳兄!”


    “此等大恩,楊某實在……實在是無以為報。”


    鷓鴣哨又何嚐不知道。


    他比誰都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


    前些年還能勉強支撐。


    但最近一年裏,已經出現了吐血症狀,最讓他憂心忡忡的是,血中泛金。


    這是什麽樣的征兆。


    他很清楚。


    這也是為何這一年多來,他拚了命的四處下墓。


    就是擔心哪天自己真的倒下了。


    花靈和老洋人再無依靠。


    如今……


    道門煉丹爐近在咫尺。


    就像是茫茫夜色中,忽然出現了一盞燈火。


    縱然知道鉛汞藥石有毒,但他也願意飛蛾撲火。


    至少暫時穩住鬼咒爆發的勢頭。


    他才有機會,去下一座墓中尋找雮塵珠。


    雙手抱著拳頭,鷓鴣哨眼裏噙著淚光,但不等他拜下,就被陳玉樓托住手腕。


    “道兄,你我之間何必言謝?”


    看著他鬢角的灰白,以及神色間難掩的滄桑。


    陳玉樓心中暗歎,擺擺手道。


    “好!”


    見他如此誠懇。


    鷓鴣哨也不再女兒作態。


    轉身直奔那口丹爐而去。


    陳玉樓則是迅速跟上,為他在一旁護著。


    丹爐裏,究竟有沒有金丹他也不清楚,但萬一有毒物或者瘴氣,他卻能夠在第一時間出手。


    快步走到丹爐外。


    鷓鴣哨深吸了口氣,這才伸手抱住爐蓋,用力提起。


    好在。


    爐蓋搬出後。


    並無預料中的死煞之氣。


    反而有一絲淡淡的藥香彌漫而出。


    “這,這是……”


    鷓鴣哨手裏還抱著爐蓋,察覺到那股味道,臉色猛地一變。


    原本晦暗的眸子裏。


    更是爆發出一縷難以遮掩的精光。


    一把放下爐蓋。


    因為太過激動,步伐都有些踉蹌,還是陳玉樓眼疾手快,一把將他扶住。


    鷓鴣哨一聲苦笑。


    卻不敢耽誤,高大的身形靠近丹爐往裏看去。


    爐子最深處。


    分明靜靜躺著數枚龍眼大小的丹丸。


    隻可惜。


    大多數都是晦暗無光,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怪味。


    唯獨一枚,清澈通透,宛如玉珠,在周圍搖曳的火光下,折射出一抹令人心醉的玉澤。


    之前聞到的那股藥香味道,赫然就是從它身上溢出。


    “丹珠……”


    看到它的一刹那。


    鷓鴣哨緊繃著的情緒再壓不住,轟然爆發。


    渾身都在顫動。


    眼角眼水大顆滾落。


    “恭喜道兄得償所願了。”


    陳玉樓也看到了那枚丹藥,忍不住拍了下他肩膀賀道。


    說實話,開爐之前他還擔心,千百年過去,爐壁都已經鏽跡斑斑,縱然其中還有丹藥,也早就損毀。


    但而今看來。


    其中凝而不散的海氣,反而成了保存藥性最好的東西。


    唯一可惜的是。


    這一爐子丹藥,最終隻煉出了一顆。


    其餘皆是廢丹。


    不過,卻也夠鷓鴣哨用了。


    “道兄,不能再耽誤了,時間一久,藥性流逝,到時候好事可就成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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