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幽冷,伸手用力抓住宋令虞的手腕。


    這次,宋令虞沒有掙脫,迎上瑄王的目光,歎了一口氣道:“王爺,我們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宋令虞剛開口,瑄王就好像被五雷轟頂,臉色慘白,怔怔地看著宋令虞被太子拉住的手腕,薄唇哆嗦著,啞聲呢喃,“令虞,你在說什麽?”


    “臣和太子因有政務相商,便耽誤了去宴會的時間,趕過去途中臣又覺得太冷,跟太子一起返迴來拿披風,結果就看到嫡姐不知為何會在臣的榻上,赤身裸體地撲在王爺你的懷裏。”


    瑄王高大的身軀晃了晃,睜大眼不可置信地看著宋令虞。


    一個多時辰前,他還把宋令虞擁入懷裏,銷魂如成仙。


    這一刻宋令虞卻把他打入地獄。


    他怕的不是被誣陷,他最怕的是來自心愛之人的重傷。


    她插過來的一刀子,勝過萬箭穿心,比這世間的一切痛都要讓他無法承受。


    “本王不認……這種下三濫的手段,算計不了本王。 ”瑄王痛到牙關緊咬,緩慢地走到宋令虞麵前。


    太子感覺到了瑄王身上的戾氣,他壓迫的氣勢頓時也散發出來,把宋令虞往身邊拉了拉,走出半步擋住瑄王。


    瑄王卻伸手抓住宋令虞的另一隻手腕,逼近了宋令虞,低頭緊鎖著宋令虞,目光威懾,可那狹長的眼尾偏偏又透著緋紅色的痛,警告中含著委屈,“令虞,你在幫著湛淮晏,你要背叛拋棄了本王是嗎?”


    “可你不要忘了,你體內被本王種下了絕情蠱,你若是背叛本王,倒戈向旁人,你就會暴斃。”


    瑄王都對宋令虞動手動腳了,太子也就不分場合,不顧風度,掄起拳頭朝著瑄王受傷的腹部就是狠狠一捶。


    宋崇淵眼角直跳。


    圍觀者目瞪口呆。


    有的貴女發出驚唿,老天啊,這是什麽二男爭一男的驚世駭俗場麵啊。


    關鍵一人是一國儲君,一人是立下數次戰功還皇權在手的瑄王,更為這場爭奪增加了刺激感。


    昭帝:……錯過了,好恨!


    下次你們來朕麵前打,朕絕對不會阻攔。


    瑄王生生地受了那一拳,身子前傾差點栽倒,俊容痛苦猙獰,卻仍然沒有放開宋令虞,無動於衷的宋令虞仿佛默認了他的說法,他抬高的聲音在顫抖,“宋令虞!”


    他沒有前世的記憶,他隻知道前世的一切並沒有發生,憑什麽宋令虞就要拋棄了他啊!


    憑什麽?!


    這不公平!


    “王爺,臣心口的蠱蟲沒有發作,說明臣沒有背叛你。”宋令虞製止了太子,波瀾不驚跟瑄王對視著。


    “王爺給臣下絕情蠱,是怕原文的劇情再發生一次,可臣又何嚐不害怕呢?”


    “臣怕臣助你登上皇位後,你和你的親生母親還會誅殺了臣的九族。”


    “那時臣服下絕情蠱,是為了證明對你的忠誠。”


    “臣背叛你之事還沒發生,你就要臣證明,不管臣為什麽背叛你,就給臣定了罪,要臣服下絕情蠱。”


    “那麽現在也一樣,即便後來的一切沒發生,臣也要你證明你不會那樣做。”


    “你納了宋令怡為妾,讓我們親上加親,我們的關係更牢固,利益捆綁更深,讓宋家用宋令怡來牽製你。”


    這是多誅心之舉!瑄王雙目猩紅,已然湧出了淚光,心仿佛被剜了一個大窟窿,鮮血淋漓,痛到身體戰栗,幾乎哽咽。


    “本王說了,你可以再捅本王幾刀,本王都能把命給你,來證明了,你卻要用這種方式!”


    “你明知道本王喜歡的是同為男人的你,隻喜歡你一人。”


    “本王不想納妾,跟誰歡好,你偏偏要用這種方式讓本王來證明,宋令虞,你好狠啊!”


    狠?宋令虞不覺得。


    但凡她真的能將瑄王碎屍萬段,她都不會用這種精神上的折磨。


    瑄王的聲音低,旁人又不能往前麵使勁湊。


    不過林靜微能猜到瑄王和宋令虞說了什麽,惱怒地上前拽住瑄王,“王爺,你今日完全不用屈服!”


    “原文裏你之所以納了宋令怡,是想聽舅舅的話,在向臣子表明你的態度。”


    “現在你並不受製於大奸臣,你是君,他們是臣,這場誣陷的局對你沒有用,你完全可以以勾引之罪處死宋令怡啊!”


    是這樣沒錯,但,瑄王甩開林靜微,還是看著宋令虞,卑微的,“本王要是這麽做的話,你就不會再理本王了是嗎?”


    “王爺,臣不希望臣和你,宋家和你之間生了嫌隙。”宋令虞這話無疑是在說,你要是不對宋家的嫡女負責,那就是跟宋家反目,間接迴答了“是”。


    瑄王忽然笑了,笑得耀如春華,顛倒眾生的模樣,卻從眼角滾落出一滴淚,“宋令虞,你能拿捏本王,你仗著的是什麽?”


    “你不過是仗著本王喜歡你!”


    “可是這次,本王不會依著你,你不理本王就不理本王好了,你要拋棄本王,像原文裏那樣跟湛淮晏顛鸞倒鳳,聯合起來對付本王,那你就去做好了……”


    瑄王鬆開宋令虞的手腕,一步一步往後退著,通紅流淚的眼看著宋令虞。


    宋令虞眼看著那氣運值離自己越來越遠,不再往自己這裏來。


    她下意識往前走了一步,卻被太子用力拽了迴去。


    瑄王嘴角勾起的弧度是那麽病態偏執,瘋批感十足,“來人!”


    “宋丞相的嫡女在屋中燃迷香,設局陷害本王,拖走打斷她的四肢,丟出丞相府,從宋家族譜上除名,充為官妓,院子裏的一應下人全都處死……”


    這一次,在場的人壓不住,驚唿聲四起。


    宋令怡呆愣數秒後,整個人渾身發軟,一下子癱跪到地上,膝行過去拽住瑄王的袍子求情,“瑄王殿下,是臣女錯了……你饒了臣女,你不能這樣做,臣女是丞相的嫡女!”


    瑄王冷笑一聲,一腳踹開宋令怡。


    最後他決絕地看了宋令虞一眼,轉過身大步往外走,到了宋崇淵身邊也沒停留。


    “父親!”宋令怡爬過去求宋崇淵,衣袍滑落,雪白的身子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披頭散發淚流滿麵。


    “父親,你救救女兒啊,女兒可是你的嫡女,就算犯了錯,那也應該是由你處置,讓瑄王處置女兒,你的顏麵何存?整個宋家都會名譽盡失,淪為天下人的笑柄啊。”


    其他人都紛紛別開視線。


    鄭姨娘彎下身把衣袍撿起來,攏住宋令怡。


    宋令怡卻不領情,猛地用力推開鄭姨娘,“滾開!你不要在這裏虛情假意!是你這個小妾害得本小姐!”


    “你生得兒子搶走了大哥的一切,害得大哥不良於行!”


    “你的女兒也總是處處和本小姐爭,她憑什麽能被太子求娶!”


    “還有你這個賤人,不知廉恥在榻上使盡渾身解數勾引父親,讓父親寵妾滅妻,厭惡嫡出,本小姐也是你害的!”


    宋令怡歇斯底裏,麵容扭曲,恨意滔天,一條條控訴著鄭氏的罪名,甚至還要給鄭氏一耳光。


    宋崇淵臉色一變,人已經俯下身,準備抓住宋令怡的胳膊,給擰斷了。


    但這次鄭氏不需要任何人護,她自己就握住了宋令怡的手,同時她抬起另一手,“啪”一個響亮的耳光重重地甩到了宋令怡嬌嫩的臉上。


    在場的人都震了震。


    鄭氏一身華服,明珠綴身,尊貴又光華,目光淩厲地俯視著宋令怡,“這第一巴掌,是本夫人為被你欺負多年的凝姐兒討迴來的。”


    說完,鄭氏再次用力,扇了宋令怡第二個耳光,“這第二巴掌,是報你推凝姐兒下湖之仇。”


    在宋令怡的尖叫掙紮中,鄭氏牢牢地拽住她,揮過去第三、第四……第八巴掌,“這些,是要你償還你們紮本夫人母子\/女四人小人。”


    “你以為這就完了?宋令怡,你也知道今日你父親的臉麵都被你和錢氏丟盡了嗎?”


    “你作為嫡女,不僅沒能為宋家爭來榮耀,反而讓宋家名譽盡毀,那就更應該驅逐了你們這對禍害,宋家才能高枕無憂。”


    “大破大立,遮掩得到的反噬會更大,隻有沒了你這個禍害,宋家才會越來越好。”


    “宋家的榮耀,是本夫人的兒女爭來的,不信你且看著……”


    宋崇淵怔愣地看著這一刻的鄭氏,被震驚到了。


    但他不僅沒有厭惡,反而胸腔震顫,一顆心“砰砰”跳動。


    他竟然癡迷於這一刻的鄭氏。


    “來人,在將這個逆女逐出家門之前,她辱罵冒犯當家主母,給本夫人掌嘴一百下!”


    宋令怡那嬌嫩的臉,已經被鄭氏扇得血肉模糊了,要是得不到及時處理,怕是會爛掉毀容。


    她都這樣了,鄭氏還要讓人對她用刑,這是真的要毀了她的臉啊。


    宋令怡大罵著鄭氏惡毒,一直在向宋崇淵求救。


    但她被人拖走時,卻看到鄭氏站迴到宋崇淵身邊。


    宋崇淵拉起鄭氏的手,看到那手心裏一片通紅,他眼裏透著心疼,喊著府醫。


    “啪啪啪”一聲又一聲的掌嘴聲響中,宋令怡看著那一幕,雙目裏噴火,一口血吐出來,快被打死的是她這個親生女兒,父親卻隻是關心賤人的手疼不疼!


    後來宋令怡臉上已經沒有一塊好肉了,血肉模糊,完全看不出原本嬌媚的麵容。


    她被丟出丞相府後,林靜微的腳狠狠碾在她臉上,痛快得不行,“活該!”


    宋令虞不愧是大女主。


    原文裏宋令怡入宮做了淑妃後,對鄭氏母女三人那更是變本加厲了。


    宋霓誅殺宋家滿門時,她為了活命大義滅親,以自己親手殺了鄭氏為投名狀,請求親姑母放過她。


    而宋霓放了宋令怡,是想讓宋令怡擔下大義滅親母族的罪名。


    宋霓要把自己摘出來。


    宋令怡帶著宮人去了丞相府,讓宮人把鄭氏吊在了懸梁上。


    在鄭氏一下比一下絕望的掙紮裏,她一聲聲的嬌笑,看著鄭氏成了最醜陋的吊死鬼。


    最後她的腳用力碾在鄭氏的肚子上,看著一個成型的男嬰從鄭氏的雙腿裏滑出來。


    她做這些的時候,不知道自己的親生母親被宮人灌了毒藥,偽造成了服毒自盡。


    她離開後,鄭氏也被偽造成了自縊,仿佛宋家人都自願給宋崇淵殉葬了。


    宋霓讓世人看到他們都是畏罪自殺,是宋令怡大義滅親。


    現在,林靜微想的是,宋令虞這麽快就解決掉了宋令怡。


    就像姚氏,宋令虞在幫她宮鬥,獲利最大的是她。


    她不費吹灰之力,就讓男主後宮的這些女人們一個個下線,這足以證明她就是女主。


    男主日後一定會後宮無人,給她一生一雙人。


    *


    丞相府今天鬧了這麽一場,哪還有人敢留下來參加宴席,都心驚膽戰地告辭離開了。


    宋崇淵帶著鄭氏進了宋令虞的房中,不放心,還是請來了一直在府中負責鄭氏的胎的兩個太醫。


    太子沒有離開,跟著宋令虞一起坐在了下首的椅子上,也怕鄭氏因為這一場鬧劇而有什麽三長兩短。


    那麽,設局的他就難逃其咎了。


    鄭氏坐在正堂的椅子上,大奸臣是站在她身邊的,一手緊握著她的手,擔心地等待著太醫的診斷。


    鄭氏在宋崇淵掌心裏摸到一片冷汗,溫柔地、細致地撫掉,對宋崇淵一笑,“相爺,妾身沒什麽大礙。”


    “閉嘴,影響大夫診斷。”宋崇淵拿著鄭氏的手遞給太醫,他也不再出聲。


    太醫單膝跪在地上,屏息凝神片刻後,站起來迴稟宋崇淵,“丞相大人,丞相夫人確實沒什麽大礙,隻是受了些驚嚇。”


    “如今丞相夫人的這胎是真的穩了,再加上胎兒又皮實,所以不要太過擔心,繼續養著即可。”


    宋崇淵渾身緊繃的神經這才放鬆下來,聽到孩子皮實這話,他期待地看向太醫,“前兩個月應該就能診出男女了,隻是本相沒顧得上,你現在快診一下!”


    “是。”太醫應著,再次單膝跪地。


    這期間,宋令虞很平靜,不管姨娘,不,已經是母親了。


    不管母親肚子裏是她弟弟,還是妹妹,對她來說都一樣,她都會傾其所有去疼愛庇護。


    鄭氏心裏卻有些惴惴不安,若是女孩,恐怕宋崇淵會氣得吐血,因被欺騙而憤怒,就會收迴給她的一切。


    再者,她生了兩個女兒。


    女子到底弱了些,她想虞哥兒有個弟弟,真的是將才,能在以後保護虞哥兒,為虞哥兒開疆辟土。


    最緊張的還是大奸臣。


    他坐立不安,表現出了從未有過的焦慮,在太醫診斷的短短時間裏,他不停地踱步,把正堂都繞幾圈了。


    終於,太醫放迴了鄭氏的手,起了身。


    宋崇淵兩個大步上前,“怎麽樣?!”


    丞相大人偉岸的身軀覆蓋下一片陰影,身上的氣場很強,可想而知給太醫多大的壓力。


    太醫後背已經冒冷汗了,“迴……迴稟丞相大人,從脈象上來看,丞相夫人這胎的確是男孩……”


    隻能是男孩。


    否則以大奸臣這樣的精神狀態,他恐怕當場就身首異處了。


    “好好好!本相就知道一定是男孩,列祖列宗啊,我們宋家終於是要出一個將才了,鄭氏……”宋崇淵狂喜地拜天拜地拜宋家全都帶著遺憾離世的祖宗們。


    而後他一把推倒擋路的太醫,一個大跨步來到鄭氏麵前,俯身,兩手捧住鄭氏的臉,薄唇湊過來,在鄭氏額頭上“吧唧”狠狠親了一口。


    不僅聲音響亮,還用力到在鄭氏雪白的額頭上留下了印記。


    鄭氏:“……”


    太醫:“……”


    宋令虞和太子等,屋裏的下人們:“……”


    “來人,這是本相宋家千百年來的大喜事,全府上下通通賞三年的例銀,賜最好的宴席!”大奸臣大手一揮,吩咐下去的聲音中氣十足,仿佛把地震得都抖了,能傳到全京城人的耳朵裏。


    “到外麵散些銀錢給窮苦百姓和乞丐們,哪怕是路邊的一條流浪狗,也務必給本相吃一頓大餐!”


    所有人:“……”


    鄭氏得到的賞賜自然是最多的,身邊伺候她的滿院子的人,都被漲了好幾倍的月銀。


    然後是宋令虞,也得了賞。


    最離譜的是,太子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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